衣服摩擦的声音在此刻也变得尤为炸耳。
两人默契地将枪重又抬起，搭在最方便射.击的位置。
易桑顺着厅内昏暗的投影和门缝外漏进来红光，瞥见了那粗壮的四肢和特征明显的布满横肉的脸。
这侧影他不会认错。
是孙浩！
他居然现在出现了！
易桑迅速将手里的握把抵住右肩，瞄准那个庞大的身形，压低声音道：“还说正要去寻找猎物，没想到猎物会自己找上门来。”
粟应渊与他同时抬手，边用枪.抵住来人的太阳穴，边冷冷地说：“我们等了你两晚，你来得太迟了。”
孙浩被吓了一跳，连忙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易桑，你怎么也在这儿？”说完这句话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粟应渊手里有枪，“你们都是猎杀者？等等，等等，别开.枪，先不要开.枪。”
他扩张着肺喘着粗气，求饶的模样与白天判若两人。
易桑拉了下套筒上了膛，明显不想和他废话，粟应渊却打了个手势先阻止了他，转而对孙浩说：“电影才刚开始，离我被催眠还有一段时间，倒是可以听听看是谁给窃贼的胆子闯进了猎杀者的房间。”
孙浩不敢动身子，只稍稍将眼珠转向他们，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白天，王慧说得对。”他的声音不自主地发虚，“把上交钱数最多的人淘汰可以收益最大化，没错，我是窃贼，所以我计划也对你下手，只是我没想到你也是猎杀者，一般老玩家是不会选猎杀者的，甚至还选择和另一个新手猎杀者合作，这纯粹是自找麻烦。”
易桑有同样的疑问，所以他抬头看向粟应渊，企图从他的神色里看出端倪。
谁知粟应渊毫无反应，继续追问：“所以，你已经对哪些人动过手了？”
“……”孙浩犹豫了一秒，枪口已经又往他的太阳穴内深入了半寸，整个皮肤被压陷了进去。
“别！我说，我说。”孙浩额头上，成串的冷汗瞬间挂下来，“前几夜我都在观察没有出手，只有三天前的晚上，偷走了韦一帆的钱。”
“你撒谎。”易桑打断他，“韦一帆并没有把你是窃贼的事公布出去，可那天的信息池里却有你是窃贼的信息，说明还有其他受害者。”
“你……你跟韦一帆是一伙的？”孙浩面露惊讶，“看到了我留下的名字，所以才能确定我是窃贼。”
易桑向前一步靠近他：“你最好不要岔开话题。”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易桑着重咬了那两个字，怀疑的态度昭然若揭。
孙浩一愣，突然不屑地笑了声，低下头去，再次选择沉默。
粟应渊见状，面无表情道：“如果你不是诚心共享获得的线索，那我们的对话就可以宣布结束了。”
他的手指从扳机前的孔穿过，犹如一条青蛇盘踞上去，嘶嘶吐着信子。
周围很静，银幕里的勿忘我随风晃动，伴随着软绵无力的背景音乐，催人困意，又让人无端烦躁。
只是让粟应渊和易桑都没想到的是，许久过后，面对他们的蓄势待发，孙浩突然“嗤”了声：“喂，你们可真有意思。”
“？”易桑投去个疑问的眼神。
“你们当老子是什么刚进游戏的蠢货吗？”他抬头怒瞪向二人，“难道我说了你们就会放了我？猎杀者与窃贼的数量是固定的，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今天被你们抓住只能算老子倒霉。”
“你当然可以选择不说，放弃你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听完这句话，孙浩眉毛拧得更紧，很显然他拒绝沟通，甚至脸上出现了破罐子破摔的表情：“老子可不是被吓大的，有种你们就打.死我！来啊！啊！？对准这里！”
说着，孙浩情绪激动起来，甚至冲上来一把握住了易桑的枪管抵住自己眉心，膨胀的眼白里毛细血管爆裂开来，映得整个眼珠通红，上翻着盯向枪口，瞳孔缩成了一个点。
“易桑，或许我们确实没必要再和这种人废话了。”粟应渊见状又将手臂压近了些，巨大的压强使枪.头几乎要插.进孙浩的颅腔内。
易桑也被孙浩这狂躁的状态激惹，音量高了几分：“好，真希望他下了地狱之后也能这么自信，死到临头还嘴硬。”
看他们要来真的，孙浩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缝，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喂！你给老子再说一遍试试！”
这一次，易桑却没再搭理他，而是向粟应渊示意，然后口中做出嘴型——
“一。”
“二。”
“三！”
话音落下，两人的食指都用力扣下了扳机。
与此同时，孙浩却一反刚才的失态，脸上出现了诡异的笑。两颊的肌肉拉扯着他的嘴角以一种几乎非人类的尖锐的角度上扬着，因为激动而变得猩红的嘴唇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红绿小丑。
仿佛他早就在期待这一刻，期待着两人朝他开枪。
前面所做的一切都在为这盛大的一幕铺垫。
但是——
“咔哒。”
预料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
耳边只传来空弹后扳机被锁住的动静。
孙浩的笑容刹那间僵住，不可置信地看向二人。
这次轮到易桑笑起来，拆下空空如也得弹匣在他面前晃了晃：“哦，忘了说了，我们提前卸掉了子.弹，刚才只是吓唬你的。”
“妈的，开.枪啊！为什么不开.枪？你们没种吗？！”孙浩忍不住咆哮。
易桑：“你等等，我刚才话没说完，除了被别人检举，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信息是你自己投进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对你开.枪。本来我们还不确定的……在你露出那种恶心的表情之前。”
孙浩：“什么意思？”
“你不是窃贼，对吗？”易桑问，“而是普通人。”
孙浩咬牙切齿，太阳穴的青筋突然朝外凸出来：“你疯了吗？普通人怎么偷别人的钱，还能留下名字？”
“按照游戏原本的规则的确如此，但可以有一个例外，道具卡。”
“你们看过我的道具卡？！”孙浩眼中的血光渐渐褪去，身体卸了力一样耷拉下来，随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你们是猎杀者，看不到道具卡的界面，那些新人的手速也不会比我快！你们到底怎么知道的！？”
“嗯？”易桑的眼睛亮起光，“我只是随口一问，原来真有那种道具卡啊？比如可以让普通人获得一次窃贼的能力之类的。”
孙浩动作一滞：“艹，你激我？”他冲上来想要扼住易桑的脖子，却被粟应渊一把擒住。
“不要动他。”粟应渊的语气降至冰点。
以孙浩的体型，原本压制对方应该毫无压力，但不知为何，扣住他腕部的手指力量竟大得吓人，让他无法脱离。
“放开我，除非你想用暴力被游戏直接抹杀。”他恶狠狠开口。
粟应渊没有搭话，而是抬头看了眼电影银幕，估算着时间，接着松开扣住他的手，推开门走出去，以免停留在影厅内被催眠。
“没人告诉过你吗？你的演技真的很差。”易桑故意在他面前掰着指头数，“总是不合时宜的暴怒，放弃‘安全夜’选择猎杀者必须行动的今晚出现，以及我和韦一帆的关系，你不可能没有发现，而你却装出一副刚刚才知道的表情，用力过猛。”
见他表情越来越难看，易桑接着说道：“这些操作出现在第一次进入游戏的玩家身上很正常，但你是老玩家，不可能连续犯这种低劣的错误，所以我们猜测你的目的是让我们对你发起行动，从而继承我们的猎杀者身份，这也就是为什么你的计划前几夜不能实施，只能在偏后的轮次进行，因为你需要确保我们已经行动成功过，手里握有被淘汰玩家的余额，对你才有利。”
见自己的意图被一一识破，孙浩脚下一软，没了刚才的气势，扶着旁边的墙才站稳。
粟应渊从西装口袋中取出子弹重新装填好，对易桑说：“我们得走了，任务还没完成。”
“好。”易桑也跟着填满弹匣走出门去，又仔细将铁门关上，留下孙浩一个人用呆滞的眼神面对着银幕上那株勿忘我，孤伶立在风中。
接着，他从口袋中那张变成实体的道具卡，几乎要将它捏碎。
门外的幽光照在上面，依稀映出几行字。
【道具：伪装卡】
【作用：你可以在一轮游戏内的夜晚伪装成窃贼，但窃取普通人的金钱时同样会留下名字（注意：此次行动不占用普通人外出次数）】
【状态：已失效】
电影的音效被隔绝在这生锈的铁门之内，走廊过道内静得骇人，唯独经过角落里奇形怪状的垃圾桶时，仍旧隐约能听到那种类似啮齿类动物啃食东西的声音。
粟应渊和易桑一前一后，沉默着没入这片诡异的红光中。
真正的猎.杀，此刻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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