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潘予安接到一个特殊的孩子。叫闹闹，五岁，有听力障碍，戴着助听器。第一天来幼儿园，就把壮壮打哭了。
"他抢我玩具！"闹闹比划着，发音有点含糊。
潘予安蹲下来与他平视："可以告诉老师，不能打人。"
闹闹眼圈红了："他们...笑我说话。"
窦非凡来接小航时，正看见王太太领着壮壮，和其他几个家长围着潘予安指指点点。王太太嗓门最大，珍珠项链随着她的动作直晃悠："这种孩子就不该放在普通班！会影响其他孩子学习！"
潘予安耐心解释："闹闹只是听力有些障碍，智力完全正常，其他方面都很优秀。"
"我儿子说他打人！"
"是壮壮先嘲笑他说话，"潘予安语气平静，"而且我已经教育过闹闹，他也道歉了。"
王太太噎住了，拉着壮壮气呼呼地走了，临走前还嘀咕："什么孩子都往班里收..."
窦非凡走过去："这老娘们儿又作妖？"
潘予安揉揉太阳穴："习惯了。"
晚上窦非凡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坐起来："我得学手语。"
潘予安睡眼惺忪："什么？"
"手语，"窦非凡摸出手机，"我查过了，有线上课程。"
第二天窦非凡就开始在发廊里练手语。客人来了他比划"欢迎"，结账时比划"谢谢"。猴子看得直乐："窦哥，您这是要改行当特教？"
"少废话，"窦非凡比了个不太标准的手势，"这意思是'你很帅'。"
老刘头来剪头发，看见窦非凡对着手机比划，好奇地问："小窦，这练的什么功？"
"手语，"窦非凡认真地说，"活到老学到老。"
一周后，窦非凡已经能用手语进行简单交流。他特意在发廊玻璃门上贴了张纸："本店欢迎听障朋友，手语服务免费。"
这天闹闹妈妈来接孩子，看见那张纸，眼眶一下就红了。
"谢谢..."她哽咽着对窦非凡说。
"客气什么，"窦非凡比了个刚学的手势，"我们都喜欢闹闹。"
第二天，闹闹带着自己画的画来到发廊。画上是三个小人，两个高的，一个矮的，手拉着手。
"这是潘老师，这是窦叔叔，这是我。"闹闹发音清晰了许多。
窦非凡把画贴在收银台后面最显眼的位置。
元旦前，幼儿园要办联欢会。潘予安想让闹闹参加合唱，其他老师都反对。
"他听不清伴奏，会跑调。"
"影响整体效果。"
潘予安没争辩，每天放学后单独教闹闹唱歌。空荡荡的教室里，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潘予安蹲在闹闹面前，一手轻轻打着拍子，一手扶着孩子的小手感受自己喉结的震动。
"看老师的嘴型，"他慢慢地说，"'春天'——"
闹闹专注地盯着他的嘴唇，小脸憋得通红："春...天..."
窦非凡有时来帮忙，靠在门框上看一会儿，然后悄悄放下带来的包子豆浆。他学会用手语打拍子了，粗壮的手指笨拙地比划着节奏，像个正在指挥的交响乐手。
联欢会那天，闹闹站在第一排正中间。
舞台的灯光打在他小小的助听器上，反射出细碎的光。音乐响起时，他紧张地看向台侧的潘予安。
潘予安微笑着，双手在胸前比划出一个流畅的手势："你能行。"
整首歌唱下来，闹闹一个音都没错。唱到最后一句时，他突然转向潘予安，小手在胸前比了个歪歪扭扭的"谢谢"。
台下，闹闹妈妈捂住嘴，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淌。坐在她旁边的王太太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结束后，窦非凡抱着小航来找潘予安，小航手里举着个棉花糖，糊了满脸。
"刚才园长找我谈话。"窦非凡说，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说什么？"
"说想请我当特约顾问，教老师们基础手语。"窦非凡笑得见牙不见眼，"课时费按高级讲师算。没想到我窦非凡也能当顾问。"
潘予安看着他得意的样子，突然凑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窦非凡愣在原地，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手里的车钥匙掉在地上，"哐当"一声。
"潘予安，"他小声说，手忙脚乱地捡钥匙，"这大庭广众的..."
"怕什么，"潘予安牵起他沾满发胶味的手，"回家。"
雪悄悄落下，覆盖了老街的青瓦。发廊窗台上的薄荷在雪中依然翠绿，叶片上积了层薄雪，像撒了糖霜。窦非凡挂在门把上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咚响，那还是夏天时小航非要挂上的。
这个冬天，好像什么都不用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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