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他和何砚，是什么关系？

江逾白盯着那行标题，大脑一片空白，难以置信地眨了好几次眼。

在当今社会，同性恋早已不再是闭口不谈的话题。但即便如此，江逾白还是第一次在自己身边接触到这类的事情。

一旁的何砚察觉到了江逾白的异样，扭过头看了看江逾白，随即便瞥到手机上那一行醒目的标题。

身旁的人眉眼低垂，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当然这种帖子依旧有很多人不相信，纷纷在里面指责楼主没有证据。

还没等江逾白回复什么，差点被口水淹死的楼主就放出了一张图。

图片很模糊，是抓拍视角。江逾白只能勉强看清楚余岛和另一个男生的侧脸。余岛身边的男生正是那位高二的风云人物，特招进来的体育生！

那个人的肤色实在是太有辨识度，江逾白不会认错。

江逾白愣愣地盯着照片，心里却突然没来由的觉得照片中两人的身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假的吧？”何砚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带着一贯的冷静。他扫了一眼屏幕，就像是在审视一道错题。

“单单一张照片，凭什么说成是同性恋？”听到这话的江逾白也反应过来。

他刚想在帖子下回复，帮余岛说两句话。老刘便从前门走了进来。

直到老刘开始巡查自习的情况，何砚用腿轻轻碰了碰江逾白的大腿，他才匆匆把手机塞进了抽屉里。

然而就在放下手机的那一刻，因为太过匆忙没有防备，江逾白被屋顶的白炽灯晃得一愣，骤然想起几个月前在狭窄小巷里阴影里的身形。

就这么千分之一秒间，江逾白就想到了他们照片身影中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余岛和他身边的那位体育生，正是那几晚站在路灯下亲吻的情侣！

那匿于阴影里的身影，和对方望过来的匆匆一眼，江逾白对于那晚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江逾白木然地望着桌面上的试卷，脑子陷入了一片巨大的混乱之中。帖子里面的楼中楼越盖越高，无非是说楼主一张无足轻重的照片能证明什么。

但是此刻，只有江逾白知道，那个帖子里面说的都是真的。

而此刻余岛正规规矩矩站在校长办公室里，桌子上是他和张驰的照片。

比学生发的清晰一百倍。

一向以他为傲的数学老师，也是这所学校的校长，正气的直往嘴里塞降压药。

“说！！这件事开始多久了！！你知不知道这是违反校规的事！”

江年旺没处理过这么棘手的事，他前几天才刚刚接受自己的侄子是同性恋这件事，今天就让他处理自己的得意门生早恋，对象还是一个同性。

他重重咽下保温杯内的菊花茶，狠狠地呸了几声。

“余岛，你向来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也是最乖最听话的学生。你好好跟老师解释一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两人打啵的照片都送到自己面前了。江年旺现在这么说，纯粹就是想听余岛亲口的一声解释。

余岛听见这话，依旧没什么反应。还是站的笔直，自己做过的事承认的痛痛快快。

“老师，没什么误会。我前段时间确实在和张弛谈恋爱，但是我们在去年就已经分手了。我知道这件事情不对，我作为一个学生，不应该早恋。老师，该认的处罚我都会认。”

对余岛而言，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学生。

他出生那年母亲就去世了，父亲有对他有着极强的掌控欲，以几近残忍的手段剥夺了他的一切爱好。余岛心里明白，父亲对他的掌控不是出自爱，而是出自他们家庭对精英变态的渴求。

前些年叛逆期的时候，他几乎什么事情都做出来了，逃课、打架、交白卷……想要用少年单薄的力量去反抗父辈的掌控，但是却收效甚微。

所以在他意识到自己不喜欢女生，是同性恋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丝毫的意外，在这种变态压抑下的孩子，怎么可能和正常人拥有一样的喜好。

在上一个学校，他拉着一个又一个男生亲密碰触，一张又一张照片被寄到他父亲的宅邸。

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他父亲给余岛办理了转学。从一个城市转到另一个城市。

那是余岛反抗的五年以来，父亲的第一次退缩。此时的他天真的以为在这场拉锯战中，他是获胜的一方。

直到他被关进地下室，直到房子里的摄像头砸了装，装了砸。

这场战争中，只要余岛还能反坑，就永远没有停止的那一天。

而这次，他大概也能猜到是谁举报了自己。

张弛喜欢在外面招蜂引蝶，招惹过的女生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当初答应对方的追求的时候，余岛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

当时张弛还在追求他的时候，就有过一个女生，过来骚扰过他，让他与张弛远一点，否则没他好果子吃。

但是余岛这个人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越是有人说“没你好果子吃”，那他就越想吃吃这个果子。而这件事，从一定程度上还促使了他答应张弛的追求。

看着余岛这个样子，江年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按照学校规定，早恋的学生给予严重警告处分，停课反省三天，周一升旗全校念检讨。

尽管余岛成绩好，但是学校也不能因此就偏心无视规则。

但是事已至此，江年旺还是很心疼这个学生，搭住了余岛的肩膀，放缓了自己的语气。

“余岛，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叛逆，但是早恋这件事，你跟老师说，是不是张弛威胁你的，或者谁引诱你的？”

引诱这个词带了十足的贬义性。

但听到这话余岛倒是笑了笑，如果真是威胁或者引诱，说不定还真是那位女生的威胁起了作用。

尽管这么想着，但是他还是很快收敛了表情，朝着老师鞠了一躬：

“让老师担心了，但是没人引诱或者威胁我，不管是早恋，还是……喜欢男人。”他中间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老师，早恋的处罚我都接受，我会自己主动回去反省的，劳烦您挂心了！”

看着余岛这个样子，江年旺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其实作为教育者，江年旺比谁都清楚。恋爱不分早晚。

不是处在学生时期的感情就一定是不成熟的，也不是成年人的感情就一定是成熟的、符合生活的。

在中学的时候禁止早恋，其实就是防止青春期的孩子意气用事，用自己的前途去赌一个不知结果的感情。

而作为一个普通人，江年旺没有任何的资格区审判余岛的性取向。

他不觉得喜欢男人是什么不光彩事情，但是在这个社会下，这样的感情必定具有着不稳定性。

他走到窗边看到余岛安静收拾东西的身影，现在这个时间点，高二的学生已经放学了。空荡荡的教室里面此刻只剩下余岛一个人。

江年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但是不出一会儿，自己屁股还没坐热。办公室的门就被风风火火撞开了。

来着不是别人，正是自己高三刚刚放学的儿子。

江年旺知道他们一起训练过一段时间，也知道自己儿子性格一向心软，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儿子来的这一趟目的，无非就是质问真的余岛是否真的发生了什么。

他对江逾白的到来毫不意外。

但是在江逾白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了门外站着等候的何砚。

也就在那一秒间，他竟然神使鬼差地伸出手，挡住桌上那几张亲吻的照片。

江逾白没注意他爹的小动作，直接开门见山：

“爸，余岛早恋是真的吗？”

江年旺还想训斥几句，但是面对自家儿子焦急的眼神，最终还是说不出口。

“是的，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先关心你自己的学习！”

江逾白自动忽略了“是的”后面的几个字，又自顾自地问道：

“那……他是同性恋，也是真的？”

听到这话的江年旺难得的沉默了，他看向江逾白略显白净的脸蛋和焦急的眼神，紧接着目光又移向门口站着的何砚。

而对方的目光竟也聚焦到自己身上了，显然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沉默了一会，叹口气：“是的。”

这下换成江逾白沉默了，好一会才干巴巴地说出一句：“我知道了。”

说完便走出办公室，顺带还关上了门。

二月的夜晚，天黑的像墨水一般，沉甸甸的压在心头。江逾白觉得奇妙又茫然。

他对同性恋没有任何的歧视，但是一晚上看见论坛上有人的留言，仿佛同性恋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他有点担心余岛之后在学校是否能够正常的融入集体。

走在后面的何砚看见江逾白这个状态，轻轻拉住了江逾白的袖子，低着声音安慰着他。

“没事，江逾白。你不要被这个影响你的状态。这些事情都和你没关系。”

“你现在不能被这些不那么重要的事情干扰了。”

听到这话江逾白才抬头看了何砚一眼。

对方的轮廓在路灯下显得柔和，完全不似平时一般冷硬，一双凤眼匿在镜框的后面，江逾白可以在里面找到自己的影子。

平时这一双眼睛可以给他带来温暖和安全感。

但是就在这一刻，江逾白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巨大的恐慌和迷茫。

——如果余岛是同性恋的话，那么现在他和何砚，又该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