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物理竞赛，现在还是九月底，比物理竞赛先来的是国庆假期。
高二年级难得没有补课安排，国庆假期照常放假。
国庆前最后一节课，试卷一直分发不停。班里的人压抑不住要放长假的心，氛围有一种说出不来的兴奋。
章时瑶大致数了下试卷，一科发了七张，六科一共48张，将近五十张试卷，几乎堆成一座小山。
李晴还在出差，她刚出校门就接到了李晴的电话。
她接通：“喂，妈妈。”
李晴不知道在哪里，电话那边传来呜呜风声，声音时断时续：“瑶瑶啊，你放国庆要不要先回去住？你要回去我让刘叔去接你，妈妈还得在这里待四天，后面就坐飞机赶回去。”
总归都是她自己一人住，章时瑶垂眸：“不用了，等你和爸爸回去我在回去住。”
李晴：“那也可以，瑶瑶你还有没有钱啊？没有妈妈在转你一点。”
“身上还有很多。”
章时瑶说完后电话那边就没声了，模模糊糊传来几声“李总”，接着是一阵窸窣的响动，估计是电话那头捂住话筒在低声回他们的话，一阵电音后，李晴说：“好，妈妈这边有事，就先不聊了啊。”
“嗯。”
听到她的回答，电话那边“嘟嘟”两声就被挂断了。
章时瑶盯着黑下去的屏幕看了几秒，才把手机放回口袋。
陈暖在她旁边，见章时瑶神情有些不对，问道：“谁给你打电话了啊？”
“我妈。”
挂断电话的这个表情不像接到母亲的电话，一点开心都没有，全是落寞，她也不好问什么：“时瑶你没事情吧？”
章时瑶扯出一个笑容：“我能有什么事情？你家远先走吧，在晚点就赶不到晚饭了。”
“那我走了？”陈暖再三确定。
“走吧，拜拜。”
目送陈暖离开后，她独自走回家。一个人回到家，推开门，她按墙上的开关，“啪”的一声，黑暗的房间骤然明亮。
这个家其实非常空。客厅只有基础的家具，连个花瓶摆设家具都没有，她不常做饭，也不怎么会做饭，只会简单基础的，味道也一般，所以厨房冰箱里也没什么东西，一眼望去冷冰冰的，没点烟火味道。
李晴夫妇只有她一个女儿，两人常年在忙，一年在外基本上有半年都在外出差。
她对这个地方并没有家的归属感，她自己一个人，住在哪里都可以。
她并不讨厌一个人，只是有时候她一个人有些孤单罢了。
冰箱里只有一些矿泉水和牛奶，一点菜都没有。
章时瑶站在冰箱前发了一会儿呆，未来几天都要一个人过，还是得准备些食材。她拿起手机，叫了辆出租车。
超市里人声鼎沸，她推着购物车慢慢地逛着，想买点白菜，问导购白菜在哪里，走到导购说的地方，这里有好几种不同的白菜。
看着白菜，她只能分出来绿的和黄的。
百般纠结，最后选择了小白菜，拿完后，她往前方水果区走去，转过拐角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让她猛地停住脚步。
“怀舟，你吃不吃苹果？”
“不吃，妈你要吃可以买几个。”
章时瑶往声源方向看去，果真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顾怀舟。
男生推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就在不远处，身旁是一位气质温婉的中年女人正在挑苹果，应该是他母亲。
她要往前走的话就要经过对方，不知道出于某种原因，她想装作没看见。
两人的购物车刚擦过，顾怀舟的声音传来：“章时瑶？”
章时瑶一直扭头看着水果，听到这声音她不得不转过身，假装刚刚注意到对方：“顾怀舟？好巧，你怎么也在？”
“来陪我妈逛商场，你呢。”顾怀舟的目光落在她几乎空着的购物车上，”你一个人？”
“嗯，我出来买点东西。”
挑苹果的中年女人抬头，看见两人聊天，笑着问：“你们两个认识啊？”
顾怀舟解释道：“同班同学。”
顾妈妈一抬头，章时瑶就知道是谁了。
是那个甜品店的收银人。
明显对方也认出来她了，说：“我眼熟这小妹，长得很漂亮，前不久在店里买了点甜品。”
章时瑶没想到会被认出来：“甜品很好吃。”
“那就好。”顾妈妈笑得眼睛弯弯，“喜欢下次来吃，阿姨给你打折。”
“嗯。”她应道。
—
运营车不能开进小区，章时瑶将东西拿下来，自己拎回家。
她将东西放进冰箱，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条，吃完后就坐在书桌前开始写试卷，她想去爸妈那里前把作业写完。
窗外夜色渐深，手机传来一声震动。
是顾怀舟发来的消息：
物理竞赛的题目，有几道不太明白，方便讨论一下吗？
她犹豫一下，回复：可以。
对方很快发来几张照片，是模拟题卷的题目。两个人一来一往地讨论着解题思路，最后一题讲完时，已经将近一点。
顾怀舟：谢谢，太晚了，今天就到这里，早点睡吧。
Sairam：你也是。
顾怀舟：物理竞赛培训应该国庆回来。
Sairam：嗯，好。
章时瑶回复完后，并没有立即放下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聊天界面。
接下来的几天，章时瑶过着规律而单调的生活：写作业、复习竞赛、和顾怀舟讨论题目。
终于在第四天晚上写完这一沓试卷，她去父母别墅住了三天，又趁着国庆的尾巴又赶回小区。
第二天，章时瑶和顾怀舟一大早就被喊出去，填竞赛班的报名表。
竞赛班就十个人，每个人下午要多上一个小时。
竞赛班的教室在实验楼顶层，推开窗就能看见远处湖边的水翁树。
教室很大，就五组桌子，每个人隔得特别远，竞赛的两个人坐一起。
“从今天开始，每周六全天上课，周日休息，每天下午自习一小时。”老师推了推眼镜，“晚自习全部在竞赛教室进行，没有特殊情况不准请假。”
章时瑶选了靠窗的位置，两人一组，顾怀舟自然而然坐在她旁边。
他一坐下，章时瑶就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张蘅也就是负责他们竞赛的老师，带出许多省赛一等奖，晚修一进来，就抱着试卷进来，说：“我先测试一下你们的水准。”
教室后排传来哀叹。老张充耳不闻，发下自己编的卷子：“这三节晚修写完，现在开始。”
竞赛试卷和平常考试的并不一样，章时瑶没参加过这种正规的省竞赛，写得很吃力。
第一道大题就是电磁学大题，题干里复杂的线圈示意图像团杂乱的毛线。
她写不出来，换了好几种方法，都死在其中的一步，她划掉最新的解法。
这解法写的很顺，但得出答案的那一刻章时瑶就知道这题写错了，余光里顾怀舟已经写满半页纸。
他写的比她顺利很多。
“需要提示吗？”顾怀舟声音很低地问她。
章时瑶也用同样小的声音说：“不要，可以等你考完试说。”
这是在测试，她不想参杂水分。
晚自习结束已经十点半。章时瑶在校门口摸出手机，屏幕显示条未读消息，全部来自李晴：瑶瑶，香港那边的项目提前了，我们十月底才能回国。
她回复道：好
十点半的那条马路并没有什么车，两旁的树也多，遮住路灯，看着很阴森，一个人走让人挺害怕的。
第二天早上。
竞赛班的测试结果出来了。章时瑶盯着成绩单——第七名，顾怀舟是第一。
老张把批改完的卷子发下来。章时瑶部分板块基本上是红圈，顾怀舟的几乎全对。
她盯着试卷上密密麻麻的红圈，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考得太差了，得补强。
“第一次接触竞赛题考第七已经不差了。”老张安慰她，“其他几个人多多少少参加过一些竞赛。”
老张这句话并没有让她好受多少，顾怀舟的试卷干净整洁，只有零星几处批注。
下课铃响，教室里的人陆续离开。章时瑶坐在位置上没动，新写的题目又卡住了，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着，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她这辈子学习的挫折感都在这里了。
顾怀舟坐在她旁边，也没走。他垂眸瞥了一眼她，忽然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低头不知道在写什么。
“给你。”
顾怀舟停笔后，从桌子上递给她几张草稿纸，他的指尖点在桌子上，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上面是这次考试的所有详细的解题思路，并没有答案。对方的意思就是借助他的思路下去写这些题。
一般来说，很少有人给别人解题思路，因为思路对比起答案来说，麻烦太多——要拆解逻辑，要解释原理，甚至还要考虑对方能不能看懂。
给思路肯定比直接给答案好。
这是一种麻烦自己，最大程度上能帮助他人的方法。
这需要足够的温柔与耐心。
她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阳光从窗外斜斜地落进来，映在他的侧脸上，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衬得他的眼神格外沉静温柔。
“看看。”他低声道，声音像是被刻意压得很轻，解释道，“我讲题能力不太行，容易跳过步骤，写下来可能清楚点。”
“谢谢。”
她接过草稿纸，将自己那道写不出来的题放在一旁，拿起这次考试的试卷，有了这种思路的辅助，她写起来快了很多。
直到她写完一整份试卷后，她的手里还多出来一张。
这张比其他纸小很多，字也比较草，上面的思路是她刚刚写不出来的那道题。
草稿纸上的字迹清隽有力，她盯着看了几秒，心跳忽然漏了半拍，像被什么轻轻攥了一下又松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