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清晨，太阳在十一月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升旗仪式如期举行，章时瑶和顾怀舟两个人站在主席台下，等待台上颁奖。
晨风微凉，带着初冬特有的清爽，轻轻掠过她的脸颊，冷风往她脖子灌。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目光偷偷往身旁瞥去。
顾怀舟站得笔直，校服穿的板正，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像是被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衬得整个人格外清隽。
“紧张？”身旁的顾怀舟突然低声问。
她抬头，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摇头：“不紧张。”
顾怀舟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微微蜷起的手指，唇角微扬：“那你手怎么在抖？”
她的手在抖？
章时瑶闻言去看自己的手，发现真的在轻颤，幅度很小，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
她是真的不紧张，她又不是没上台演讲过，也见过一些大场面，这种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只不过她的身体被另外一种情绪占满了——
兴奋。
和她身旁这个人一起上台的兴奋，这种兴奋像是极小的电流，从指尖一路窜到心尖，让她整个人都微微发颤。
她抿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台上已经念到她们两个的名字：
“下面，有请本次物理省赛一等奖的获奖者——高二一班顾怀舟、章时瑶同学上台领奖！”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她压下心里的兴奋，抬脚迈向台阶。
台阶不算高，但她走得却格外的小心。阳光斜斜照过来，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和顾怀舟的影子一前一后，渐渐交叠在一起。
站在领奖台的那一刻，章时瑶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和顾怀舟并肩而立，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
她忽然觉得阳光在这一刻变得极其亮眼，眯了眯眼，却听见身旁传来极轻的声音：“我在。”
她抬眸望过去。
我知道你在。
校领导满脸笑容将奖状递给他们，又亲手为他们挂上奖牌。
“恭喜你们！”
沉甸甸的奖牌挂在脖子上，她低头看着胸前的金牌，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光。
她忍不住身上碰了碰，冰凉的触感让她恍惚了一瞬——
这是她和顾怀舟一起赢来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余光瞥向身旁的顾怀舟。
顾怀舟目光平静地望向远方，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微微偏头，目光与她短暂相触，随即轻轻眨了下眼。
台下的掌声还在响着，可这一刻，章时瑶觉得所有的声音都已远去，只剩下自己胸腔剧烈跳动的心脏声。
校领导给他们颁完奖后还在台上继续讲话。顾怀舟却在这时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靠了靠。
章时瑶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轻轻碰了一下。
他的指尖悄悄勾住了她的小拇指。
她的手指僵住，不敢动，也不敢抽回来。
他们的距离特别近，她甚至能闻道他身上淡淡清冽的薄荷味，混着冬日阳光温暖的味道。
顾怀舟的指尖温热，紧紧勾着她的手指，像是安抚，又像是某种无声的宣告。
她抿了抿唇，缓慢而坚定地回勾住他的手指。
台上校领导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话，台下偶尔传来雷鸣般的响声，根本没人注意不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
在阳光里，他们的手指正悄悄交缠。
阳光越来越盛，照着奖牌微微发烫，贴在她的校服外套上，明明隔着特别厚重的布料，温度还是透过布料传递皮肤里，让她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章时瑶想，她的脸可能也有点红。
台下忽然爆发出一阵掌声，她如梦初醒，急忙抽回自己的手。
校领导终于结束了这漫长的讲话，示意她们可以下台了。
回到班里时，两人之间被围了很多人，纷纷凑过来看她们的奖牌。
陈暖激动地伸手：“瑶瑶，快让我摸摸奖牌。”
看陈暖没见过奖牌的样子，章时瑶笑着将奖牌递过去。
她悄悄抬眼，看着被男生围住的顾怀舟，他的肩膀被人拍来拍去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顾怀舟忽然转头，目光直直望向她。
奖牌在同学手里传了一圈，最后才回到章时瑶手里，她正要收起来，肩膀被后面的人戳了戳。
她疑惑回头，徐轩顶着那头比寸头还长一点的头发，指了指她手里的金牌，小声问：“前桌，你的奖牌能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说罢她就把奖牌递给对方。
对方伸手接过，章时瑶一时觉得有些不对，想了想，原来是手腕上的伤没了，就说：“你的手腕好了啊？”
徐轩的手一顿，点点头：“嗯，好了。”
他小心翼翼摸着奖牌，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看样子生怕把它弄碎一样。
“真好啊……”他低喃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章时瑶正想问他什么，徐轩却突然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将奖牌还给她：“前桌，你真的好厉害！”
他的指尖在奖牌上多停留了一秒，像是舍不得放开。
章时瑶总觉得他不对劲，还没细想，班主任陈巧玲已经走进教室，她只能回身坐好。
徐轩见女生回头后，默默看了会女生的背影，把脸埋进臂弯里。
下课铃响后，章时瑶那种诡异感觉越来越强烈，她下意识回头，发现徐轩的座位空空如也。
“他请假了。”后排的女生见她张望，随口道，“好像说是家里有事。”
徐轩后面都没来。
章时瑶今天下晚修有事晚了一会，错过了走的时间，只能等三节晚修上完才能走。放学时，顾怀舟在走廊等她，他接过她手里的书包，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问：“怎么了？”
章时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徐轩给她异常的感觉告诉了他。
顾怀舟蹙眉：“徐轩在我印象里很爱学习，不会突然请假的。”
顾怀舟这样说，徐轩给她的感觉就更怪了，她对他的印象深刻只有两次，一次她讲物理，一次是运动会，这两面给她的感觉都不是他现在这个样子的，她的感觉就是人虽腼腆但也是个很热爱学习的人。
两人并肩走在放学的路上，落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
事出反常必有妖，章时瑶问：“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清楚。”顾怀舟并不是一个会随意插手别人私事的人，沉吟片刻：“我明天可以去问问他。”
“算了，问了他不一定愿意说，有缘自会知道。”
“好。”
后面就没有在提这件事情。走到一半时，章时瑶突然意识到顾怀舟今天居然没骑他的公路车。
“你的公路车呢？”
“在家。”
“怎么不骑了？”
“感觉走路也挺好的。”顾怀舟说，“我们以后可以一起放学吗？”
章时瑶脚步微顿，侧头看他。
路灯散发着白色光晕打落在男生身上，落在少年清俊的侧脸上，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明亮。
“可以吗？”他又问了一遍。
“我可以帮你拿书包，晚修什么也都行。”
章时瑶看着顾怀舟自己的书包松松垮垮地挂在右肩上，左手拎着她的包，忍俊不禁：“可以，那我以后上三节晚自习。”
她感觉，自己说完后，顾怀舟的眼睛比路灯都亮。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章时瑶忽然想起什么，问：“对了，之前说想去一起去旅游……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有，但是我已经计划好了。”章时瑶如实说，“我来这里之前就有个计划去古镇，就在这次元旦假。”
她其实早就计划好了这次旅行，在转学来之前，她就一直想去那座古镇看看。青石板路，白墙黛瓦，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古色古香的屋子，那是她想象中的江南模样。
顾怀舟听着她讲自己的计划，沉默了片刻，骤然问：“你一个人吗？”
“嗯，我一个人。”她说，“再次之前，我都是一个人去各种各样的地方。”
计划说道一半，她意识到什么，也不再往下说了。
夜风微凉，顾怀舟的脚步停了下来。
章时瑶察觉到他的停步，转头看他，男生背对着路灯，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这次……我就不去了。”
她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问：“什么？”
顾怀舟抬眸看她，眼底的情绪复杂而克制：“这是你一个人的计划，对吗？”
章时瑶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是的，这原本就是她一个人的旅行计划。
在遇到顾怀舟之前，她早就习惯独自一个人背着包，前往陌生的城市，走过陌生的街道，看陌生的风景。
她并不觉得一个人旅行很惨，反而她还享受那种自由，也习惯独自旅行的孤独。
如果顾怀舟想和她一起，他只要开口，她会同意的。
可是为什么不开口呢？
她不理解。
顾怀舟似乎看穿了她的犹豫，唇角微扬：“我不想打乱你的计划。”
她下意识反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你不想和我一起旅游吗？
话并没有说出来。
顾怀舟轻轻摇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安慰一只暴躁不安的小猫：“等你回来，再告诉我那里的风景有多美好。”
他的掌心很暖，动作让她想起他摸白露的样子，眼神也和现在一样，特别柔和。
她忽然意识到，顾怀舟的在用自己的方式尊重她的习惯，尊重她曾经独自一人的世界。
用她最舒适的方式走进她的世界。
她也想慢慢走进顾怀舟的世界，可是明明已经知道了，她还是觉得不安。
这份不安，导致她害怕。
章时瑶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闷闷地“嗯”了一声。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眼看要到小区了。
章时瑶开口：“顾怀舟。”
“嗯？”
“下次……我们去别的地方吧。”她抬起走，眼睛亮晶晶的，“不是我定制的，不是你定制的，是我们一起商量的。”
章时瑶想，或许下一次，她的旅行计划里，可以多一个人的名字。
顾怀舟怔了怔，眼底晕开一抹温柔的笑意：“好。”
“我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然后，下次，我们一起去旅游。
我得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害怕，因为顾怀舟从一开始就很温柔，对她很特殊。在章时瑶眼里她并不知道这份好的来源是什么，她不清楚也不明白，所以哪怕她很相信顾怀舟，却还是会害怕，怕自己去接受顾怀舟后，如果以后他离开了，那么以前她一个人享受的感觉会变成前所未有的空虚和孤独[爆哭][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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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Chapter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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