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路毅,擅自调派兵马,欺君罔上,私自蓄养死士,罪迹昭彰,人神共愤!依照大景历法,着即凌迟处死。钦此——”
景厉帝驾崩之后,赫赫有名的“恶煞”大将军路毅就被打入大牢,三日后便被凌迟处死于锁麟街。
长街之前,大雨冲刷着刑台,血腥气三日不散。
“听说了没有啊,昨日锁麟街那里,那位“恶煞”好像......”
“嘘——客官,这儿可不兴说啊。”
酒楼里,几位路过此地的酒客正谈论着此事。
“你这店家,也忒谨慎了些,罢了罢了,我们低声些。”
“我听宫里的人说,那位驾崩之前,给“恶煞”传过几条旨意,这才从边关回来的,怎么现在这位反倒倒打一耙呢?”
“谁知道呢?那位在的时候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些年跟安国打了那么久,任谁都烦了,而且,听说当今那位宰相的儿子就是死在他手里的,蛇蝎心肠,死了也算好事一桩!”
“就是!这一对暴君反贼,简直是天怒人怨,当今圣上是可是宰相一手提拔的好苗子,可得好好整治一下那位留下的烂摊子。”
“也不知道,现在这位能不能行了......”
酒客们谈论的暴君和反贼,正是那历史上凶名在外的景厉帝景行,和他的那位忠诚的走狗“恶煞”大将军路毅,景厉帝在位期间,大景与邻国纷争不断,两国百姓无不哀嚎遍野,宰相多次劝谏也并无起效,最终天地震怒,让这一对祸国殃民的暴君反贼暴毙而亡。
“只可惜,”恶煞”的那一手诡谲的布阵之法,也无人知晓了。”
几位酒客不再言语,酒香上头,方才多说了几句,只是若被有心之人听去了,当今的这位,也不是个宽宏大量的性子。
然而好景不长,这位陛下比景厉帝更甚,在刚登基那年,将国家的税收提升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同时这位陛下唯宰相马首是瞻,在朝廷之上搞起了大清洗,处死一大批与自己政见不同的国之栋梁,引得百姓怨声载道。
很快,邻国就借机攻破了大景的国门,将这数百年建立起的国家掩埋进历史的尘埃。
或许有人偶然在茶余饭后提起,感慨曾经有那么一个辉煌的国度,只消片刻,就会被抛之脑后。
任他是什么英雄将相,亦或乱臣贼子,都只是他人的谈资。
“俺这里锦征袍怯东风,他那里金銮殿拜西风,恰便似桃李逢春宠,倒做了荆棘刺鸾凤——”
宫殿的墙壁都已褪色,门环上缠着干枯的藤蔓,一个红衣女人却在这里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若有人透过门缝往里看,准要被这妖异的场景吓得软了腿。
阿飘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没有身体,没有记忆,他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就被扔到了这鬼地方。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血液把衣服染成了鲜红色,远远看上去,比那红衣女人还要瘆人。
……好吧,他自己就是鬼。
阿飘是一只鬼,还是一只红衣厉鬼,头发散乱,面色惨白,泛着浓重的死气。
按照常理来说,红衣鬼都是阴曹地府来索命的恶鬼,怨气冲天,极其恐怖凡人见之无不魂飞魄散。
但是现在,阿飘好像陷入了困境。
他发现自己似乎被困在了这个宫殿,不是符箓阵法,也不是经文咒语……
他是被一个小孩子拘住了!
虽说这世上也是有童子尿驱邪的说法,但是也没听说过谁家好人用小孩子捉鬼的,就不怕鬼把小孩子一起吃了吗?
好家伙,这年头,即使你是凶神恶煞的红衣厉鬼,重生归来的第一章也别想大杀四方。
阿飘无能狂怒了一会儿,见没人搭理它,只好悻悻地飘了回去。
虽然如此,他也不能让这个小孩子太耀武扬威,免得日后被他踩在脚下。
阿飘飘到了小孩子的面前,故意做出一副狰狞的表情,想要吓吓他。
似乎感觉到了面前的阴凉,那小孩子慢慢抬起了头。
阿飘这才注意到这孩子只是身形瘦弱,其实年岁也应该有十岁以上了。
凌乱的头发散落在他的耳边,用一个木簪子随意扎起,眉眼凌厉得却不像个小孩子,瞳仁一片漆黑,被睫毛遮盖住所有的光亮,看着倒比他这个厉鬼还像鬼了。
那眼睛盯着阿飘看了一会儿,面上毫无表情,就在阿飘以为他根本就看不到自己,顿感丧气的时候,那孩子忽然低低地叫了一声,然后就跑出了宫门。
阿飘被那看不清的界限拉了出去,整个鬼连着摔了三跤,最后竟是在空中打起了滚。
真是世风日下,厉鬼被人当陀螺使。
好在那小孩还是听到了阿飘的叫喊声,终于在一处没人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阿飘晕头转向地在空中飘来飘去,引来那孩子嫌弃的目光。
“你是鬼吗?”
好家伙,开门见山,一点过渡的话都没有。
“啊,应该是吧,”阿飘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虽然根本就摸不到什么,“我一没□□,二没记忆,三没法术,大概只能算个孤魂野鬼?”
“从来没见过谁家的孤魂野鬼还能穿红衣的。”
男孩垂着头思索着什么,直到阿飘把脸凑到他的面前,他才烦躁地挥了挥手。
“事已至此,我也赶不走你,那我只能跟你约法三章。”
少年的稚嫩还未从脸上褪去,故意做出这副严肃的表情,反而有些滑稽。
“第一,不要在我看书的时候说话;第二,不许在我眼前瞎晃悠,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第三,”男孩的眼神变得格外狠厉,“如果有人要害我,你一定要提醒我。”
男孩说前两条的时候,阿飘都只是嗯嗯啊啊地随意应对,当他说出第三条的时候,阿飘忽然来了兴趣。
“有人要害你?”他打量男孩瘦弱的身躯,“什么人比鬼还恶毒?”
“谁知道呢?”男孩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回走。
“欸,你等等,”阿飘赶紧跟了上去,免得再摔几个跟头,“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景行。”
男孩的话很简短,似乎多说一句就要被别人听到一样。
阿飘兀自点了点头,忽然记起自己好像也没有名字。
“欸,要不你给我起个名字吧,总是这样鬼啊鬼啊地叫我,听起来怪怪的。”
男孩脚步未停,只是随意瞥了一眼阿飘,见这位阿飘三十岁不到的青年模样,血红长袍看起来可怕,但是阿飘却生了一副刚毅豪爽的面相,笑起来还带着点傻气。
“路毅怎么样?”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这几天太傅正在讲泰伯篇,我挺喜欢这句话的。”
“路毅,路毅,”阿飘念叨着这个名字,越读越喜欢。
“这名字好,我喜欢。”
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看到对面走来了两个人。
“四殿下,那边可是淑妃娘娘的住处,还是别往那边去了吧。”
这熟悉的声音让景行的脚步顿住了,他侧过身子,悄悄地藏在树后。
“穗香姐姐,大哥昨日在上书房还邀我一同去御花园玩耍呢,我在那里等了好久,都没看到他,所以才来这里的。”
“呃,”那位唤为穗香的宫女面露难色,有些宫里的秘辛又怎么好跟小殿下说,“许是在淑妃娘娘那里绊住了,大皇子殿下应该也不想让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你这是爽约了?”
鬼魂好奇地问景行,他现在和景行一起躲在树后面,虽然作为厉鬼,并不需要躲藏,但是路毅莫名地不想让景行一个人呆在那里。
“闭嘴,”景行感到一阵头痛,“我和老四说的是明日若得空,便可去御花园玩耍,本就是一句客套话,谁知他居然当真了。”
这边景行正头疼着,那里四殿下就和穗香闹了起来。
“穗香姐姐,既然大哥已经跟我约好了,那我就一定要去看看。”
景华也不顾穗香的阻拦,自己迈着小短腿就往淑妃宫里去,穗香无可奈何,只得跟着他。
“母亲现在正犯着病呢,若是四殿下冲撞了,指不定又要闹出一大堆破事。”
景行迅速从树后面钻出来,冲着四殿下大喊:“老四,我在这里呢!”
景华听到了景行的声音,喜上眉梢,又“哒哒哒”地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
景行暗自松了口气,母亲发疯好久了,最忌讳见生人,不要让宫里其他人和淑妃见面,对所有人都好。
“大哥,我们现在去御花园吧,”景华打了个哆嗦,“淑妃娘娘这里还挺清凉的。”
在所有皇子里,老四和他的关系最好,倒不是说两个人有什么利益相关,老四是个直性子,从来不搞什么弯弯绕绕,他们这些皇子,一个个心眼比刺猬都多,唯独老四是个例外,喜恶全部表现在脸上。
和他待在一起,景行不用考虑会不会被下绊子。
眼见着景华离自己越来越近,猝不及防的,那戏声再次响起,景行面色陡变。
“冷宫寒月照孤魂,谁信龙种变妖胎?”
那戏腔诡谲妖异,再加上背阳的位置向来清冷,衬着这地方格外恐怖。
“那是……什么?”
景华已经吓坏了,他死死地盯着远处那宫殿,两只手抓着景行的衣袖,看起来马上要昏厥了。
穗香焦急地看着景行,希望他能开口让景华离开这里。
果然,又会搞成这个样子,景行在心里叹息,所有想要靠近他的人都会被他的母亲吓退。
当然,除了自己身后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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