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毅啊，”景行细弱的声音响起，“你方才说皇后用我的性命威胁我母亲？”
“对，”路毅不敢靠近他，唯恐厉鬼的气息使得景行附近的空气更加阴冷。
“那我的母亲还是毫无反应对吗？”景行笑得很勉强，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我一直都以为她根本没爱过我，毕竟她以前清醒的时候就对我冷冰冰的，好像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一样。”
路毅不知道该说什么，淑妃和景行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景行不愿说，他也不想强行揭人伤疤。
只是，在景行说出这句话之后，路毅脑海里出现了一幅模糊的画面：
在那个场景中，并没有路毅的存在，皇后挑衅完淑妃之后，失去理智的淑妃选择直接动手，在那水袖甩到皇后脸上的时候，流月就闯了进来。
然后，一群人就以伤害皇后凤体为由，不由分说地将淑妃拖走。
画面到此结束，路毅不知道在那之后她又遭遇了什么，失去母亲的景行又该怎么办。
不过现在，路毅突然有了一种很庆幸的感觉，庆幸那位不知名的大能控制了自己，让他没在那种情况下选择袖手旁观。
无论这对母子之后会怎么样，也不至于留下遗憾。
似乎觉得自己对外人说得太多了，景行不再言语，紧紧地缩成一团，路毅尽可能地远离他，避免厉鬼的阴冷雪上加霜。
不知过了多久，偏殿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咦，外面的那是？
路毅迷迷糊糊间听到了有人谈话的声音，他扭头看向缩成一团的小不点，到底没忍心叫醒他，就偷偷飘到了门口。
说话的是一位陌生的妃嫔，面相慈爱，很有亲和力。
“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必然会好好安置大殿下的，偏殿阴冷，大殿下年幼体弱，若是日后问起来，皇后娘娘必定会责怪你，你说对吗？”
那位侍卫也是个聪明人，瞬间明白贤妃的意思是警告自己不要太厚此薄彼，以免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那娘娘请吧。”
贤妃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在侍女的搀扶下，走进了清冷的偏殿。
“快醒醒！阿行！有人来了！”
路毅在景行耳边呼唤着，景行费力地睁开眼睛。
朦朦胧胧间，景行看到那红衣厉鬼焦急的模样，明明是最阴冷的厉鬼，不知怎的，他却突然感到一丝暖意。
他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楚宫殿里的另一个人。
“贤妃娘娘，您怎么来这里了？”
与淑妃和皇后都不同，贤妃在宫里的风评最好，许多宫女太监都抢着去贤妃宫里做事，待遇优厚是一方面，贤妃宫活计轻松，贤妃娘娘也是体贴人的主子，而且贤妃不参与宫斗，不用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对于这位热爱庄老之学的娘娘，景行向来是很谦恭的。
贤妃并未多言，只是将手中的暖炉递给了他。
“劳烦贤妃娘娘费心，景行年幼，不知轻重，才被皇后娘娘关在这里责罚。”
景行的眼睛虽然生得骇人，但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蛋却格外惹人怜爱，每当他垂下眼睛的时候，身上的锐利一扫而空，非常适合装可怜。
贤妃只是温柔地笑笑，既没反驳景行，也没批评皇后。
“偏殿太冷，本宫让雨荷准备了两个手炉，若是殿下还有别的需要，跟门口的侍卫说一声，他会告诉本宫的。”
这话说完后，看着景行那可怜兮兮的小脸，贤妃似乎犹豫着什么，用帕子遮盖住嘴巴，凑到景行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本宫过来的路上碰到了皇后娘娘，她似乎要往陛下那里去了。”
然后她直起身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在雨荷的搀扶下离开了这里。
贤妃走后，路毅飘到景行面前，好奇地打量着这只小手炉。
“路毅，我需要你的帮助。”
景行突然开口，路毅瞬间飘了过来。
“方才面对皇后的时候，你说你带来了一阵阴风，就是这阵阴风把皇后掀翻的，那你再尝试一次，看看能不能把那守门的侍卫给吓跑。”
好啊，路毅觉得自己刚才莫名其妙对这家伙生出的怜悯都喂到狗肚子里面去了，景行这小子，年岁不大，居然使唤起厉鬼了！
“叫哥哥。”
“什么？”景行还以为自己没听清，反问道。
“我说——叫我路哥哥。”
景行：......
这厉鬼实在是脸皮厚如城墙，居然敢让堂堂景国大殿下喊他哥哥？景行这辈子还没喊过谁哥哥呢？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好一阵子，景行才垂头丧气地小声说了一句：“拜托路哥哥。”
此话一出口，路毅顿觉神清气爽，感觉天地都宽阔了，他在景行冒火的眼神里耀武扬威地绕着偏殿飘了一圈，在景行马上要被他逼疯之前飘了出去，这才心满意足地履行自己的义务。
身为红衣厉鬼，路毅觉得自己的本事应该不小，只是由于没有记忆的缘故，这一身法力他竟然不知如何去用。
路毅尝试了一下刚才掀翻皇后的动作，发现的确可以带来一阵阴冷的风，只是威力不如身体被操控时的那么大。
算了，能使出这一点也比没有强。
他飘到那位倒霉的侍卫面前，看着他昏昏欲睡的样子，吹来了一阵阴冷的风。
那侍卫被冷风吹得哆嗦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突然看到一个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厉鬼吊在自己面前，吓得屁滚尿流，直接窜了起来，以令路毅无比震惊的速度瞬间消失没影。
好家伙，跑得那么快，我有那么可怕吗？
路毅非常不理解地飘到了水池边上，低头看去，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满是刀痕还在滴血的身躯。
但很快，那恐怖的身躯就消失不见，水池上什么倒影也没有留下。
这时，路毅才意识到，当他使用厉鬼的能力的时候，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他都会在那个被吓到的人面前出现一瞬间。
受到惊吓的人心魂颤动，更容易被厉鬼伤害，但是路毅并没有要杀人的意思，其实到现在，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变成厉鬼，停在这世间不去轮回。
管他什么原因，路毅心想，先应付好景行这位小祖宗再说。
他还挺好奇，如果自己在景行面前一直是这副样子，这小家伙为什么不怕他。
在那侍卫被路毅的鬼脸吓跑之后，路毅就带着景行逃了出来，路毅飘在景行身边，询问他为什么不怕自己。
景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以为路毅又在暗搓搓地想坏主意，就干脆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见景行不搭理他，路毅自讨没趣，随口问了句接下来干什么。
“现在去找良妃娘娘。”
以皇后娘娘的性子，如果发现景行自己跑得没影了，一定会立刻派人去找，趁着现在陛下还在上朝，要抓紧时间先下手为强。
“我母亲这里事发突然，朝廷事务繁杂，若我不先下手，恐被皇后娘娘占了先机。”
景行停住了脚步，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处雅致的居所。
琼玉宫。
良妃的居所布置得并不像皇后的那样华贵，也不似淑妃那般清冷，再加上良妃年岁大了，不爱那些浮华的赘物，这里倒是很有生活气息。
“宝鸢，宝鸢！”
良妃宫里的八哥突然叫出了声，把景行吓了一跳。
路毅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伸手去抚摸这只八哥油光水滑的毛发。
这八哥，养的真不错，路毅心想，总感觉自己之前应该也有这样一只鸟儿。
良妃的侍女宝鸢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对着景行行了个礼，然后低声说道：
“殿下，娘娘已经在等您了。”
景行面不改色，心里却明白良妃这是在向自己抛出橄榄枝，作为无子又年迈的妃嫔，单靠着家世对抗皇后太过艰难，良妃需要能和皇后分庭抗礼，就必须拉拢一位皇子。
这可真是不谋而合。
景行心里明白，良妃娘娘的顾虑之处就在自己的亲生母亲身上，淑妃并未被废，二人心里都清楚这母子关系利益成分居多，只是这利多利少还需要好好商定。
但是景行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赶在陛下下朝之前和良妃达成合作。
“娘娘，大殿下来了。”
良妃就坐在屏风之后，似乎正在看书。
“大殿下前来，所为何事呀？”
“儿臣见过良妃娘娘，不知娘娘今日可否安好？”景行对她行礼时，故意流露出吃痛的闷哼。
这个称呼让良妃顿了顿，轻笑出声，但她语气依旧是礼貌又疏离。
“大殿下来这里，只怕不是为了问安这么简单吧？本宫听说了今儿淑妃妹妹的事，那人毕竟是皇后娘娘，本宫也要惧他三分。”
“娘娘误会了，只是近日蒋大人在朝廷上诋毁冯老将军，儿臣担心娘娘心里烦忧，这才来请安问好。”
蒋宰相是皇后一手扶植起来的，完全属于皇后党人，连陛下都要给他三分薄面，而冯老将军是良妃的父亲，真正的国之栋梁，却总被宰相打压，良妃一直对此无计可施。
此话一出口，景行就听到“砰”的一声，良妃突然茶碗往桌案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声响。
“大殿下小小年纪，倒是很清楚朝廷的局势啊。”
二人眼里闪过同样的算计，心里都清楚对方是合适的政治同盟。
“只是，本宫为什么要帮一个既无根基也无倚仗的皇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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