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需要你去做一件事,非常重要。”景行忽然拉住了景雪的手。
“皇后娘娘要到陛下那里去,你尽可能地拖延她的时间,拖得时间越长对我就越有利。”
景雪重重地点了点头,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路毅看着那位离去的少年,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也在哪里见过他。
是在那空山寺吗?
记忆模模糊糊,像被蒙在一层迷雾之中,只是他莫名地感觉那并不是一个很愉快的场景。
他摇了摇头,算了,既然是很不愉快的事情,那就不要想起来好了,现在这个样子就挺不错,何必去自讨苦吃。
景行进来的时候,淑妃依旧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她的感官似乎被蒙蔽住了,感知不到外界的动静。
那双眼睛也变得一片漆黑,看起来和景行的一模一样。
景行默默地为她梳理着头发,他们母子之间,相处模式一直是这样的。
一人冷若冰霜,一人缄默无言,似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母亲,”景行将木梳子插进她的发间,发丝被轻柔地疏通,“我一定会找到害您变成这样的人,然后把他送进地狱。”
景行安顿好淑妃之后,忽然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路毅不见了踪影。
这家伙是找到了什么能够离开自己的办法吗?
虽然说那家伙有时候确实讨厌,叽叽喳喳惹人烦恼,但是现在突然从他的面前消失无踪,连声道别也没有,即使是景行,也莫名地感到一丝惆怅。
他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看着院子里的景象,明明只有几日的相处,他却已经习惯了那人的存在,就如同习惯了这院落里的一草一木一样。
就在他打算离开之时,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阿行!”
明明只是一会儿的光阴,让景行突然升起了一种好久不见的冲动。
路毅的魂魄就站在远处,向他兴高采烈地挥着手。
他大声呼喊着:“阿行,有好消息告诉你,我的魂魄可以离开你的身边啦,以后就不用总是烦你了。”
路毅本来觉得景行肯定讨厌透了自己,多看他一眼都烦,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高兴坏了。
然而当他飘到景行身边的时候,才发现他好像弄错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景行死死的盯着他。
“阿行,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路毅的声音越来越小,看着景行阴沉得快要滴墨的表情,路毅知道自己估计是闯大祸了。
“您可是凶神恶煞啊,我怎么能挡了您的自由身?您想去哪里,又何必要告诉我呢?”
完了,这绝对是生气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一个孤魂野鬼,也没有哄人的经验啊!
路毅急中生智:“我要是真的一去不回了,如何能不告诉你?方才我可是看到皇后偷偷交待流月,让她去太医院找什么......王大人?才不是像你想的那样,自己一个人跑掉了。”
“王大人?那位太医院总管的徒弟?”
见景行的注意力果然被皇后吸引,路毅小心翼翼地问道:“阿行,这下你不为我刚刚没和你打招呼而生气了吧?”
景行翻了个白眼,假装没听到这话,“她身体康健,即使是今天在你这里受了惊吓,去寻太医也没必要偷偷摸摸的,谁知道究竟又想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你不是说你能够离开我了吗?那你就替我监视她,尤其注意她这些日子同什么人来往,还有流月,我总觉得她没那么简单。”
“命令收到,”路毅摆出一份非常正经的样子,然而,他的话却不太对劲,“不过阿行,以你现在的脾气来看,如果你以后是个暴君的话,那我绝对是你最忠诚的狗腿子。”
“嗤,就你这样明里暗里的骂我,我若真是个暴君,一登基就要把你凌迟处死。”
“欸?阿行,若你我上辈子真是个大坏蛋,这辈子肯定都会投胎成大王八,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
话虽那么说,景行的表情却逐渐由阴转晴,路毅总算松了一口气。
“既然我没变成大王八,那我就没骗你,相信我,咱俩上辈子绝对见过,你那时候小小一团,特别好玩。”
见路毅说的不知天高地厚,景行眉头一挑:“那真是可惜了,这辈子我们见面的时候,有人连人形都没维持住呢,怎么不算个大王八?”
“喂喂喂,阿行,话怎么能这么说!我好歹也是红衣厉鬼,大王八什么的也太糟糕了!”
景行和路毅从淑妃宫出来的时候,与此同时,景雪那边刚刚用三殿下又被太傅批评的理由支走了流月。
见流月离开,景雪停住了脚步。
果然,皇后的弱点永远在她儿子身上。
三殿下被惯坏了,偷偷跑出宫去不是一次两次,皇后娘娘一直对此颇为头疼,又恐陛下责备,肯定要先去管教自己的儿子。
而现在,良妃已经来到了乾安殿。
殿下,我的任务完成了。
“陛下,良妃娘娘求见。”
正在挥毫的手忽然一顿,随即,皇帝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让身边的主管太监去叫人。
“许久不见你出门了,怎么今日的得闲?”
良妃是老人,膝下无子,皇帝总是格外怜悯她,大多时候良妃的请求都会满足。
“陛下,”良妃似是无意地提起,“今儿在御花园,臣妾碰到了四殿下。”
“华儿年幼,贪玩些也是可能的,他母亲也太娇惯着他,行儿这个年纪的时候,淑妃可从来不让他这么玩乐。”
提到淑妃,皇帝叹了口气。
“行儿那孩子也可气,淑妃那个样子,如何能抚养皇子?”
听到此处,良妃微微一顿,她突然跪地,向皇帝行了一个大礼。
“陛下恕罪,臣妾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何事需要爱妃行此大礼?”
“其实,这两日大殿下曾来找过臣妾,说淑妃妹妹的病越来越重,想来臣妾曾经和淑妃交好,想要臣妾帮帮淑妃。”
“既如此,那不如让你去抚养行儿,淑妃那里也能松快些。”
“臣妾也有此愿。”
良妃深深行了一礼,便不再多言。
乾安殿前。
景行看着这恢宏的殿堂,竟莫名的生出了一种孤独的感觉。
“阿行,这就是你父皇的居所了?”路毅忽然出声,吓了他一跳。
算了,有路毅这家伙在身边,到什么时候都不可能孤独了的。
“这里我看着好眼熟,”路毅甩了甩脑袋,“真奇怪,我总觉得,相比较你母亲的宫殿,这里我反倒更熟悉些。”
“哼,难不成你真是什么转世而来的大将军?”
面对景行的质疑,路毅无话可说,毕竟景行也没有前世记忆,他上辈子究竟是不是个大将军,谁都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我就是对这个地方很眼熟,总觉得在这里发生过许多不得了的事。”
“难不成你上辈子当真在这里待过?恕我提醒,这可是景国皇帝的住所。”
景行本想用这句话去调侃一下路毅,谁知道他却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不是我,”路毅突然严肃的说道,“但是,一定是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我不确定我对这座宫殿的感受是愉快还是痛苦,只是看到第一眼,我就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怀念。”
路毅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茫茫的大雪把所有的生机都掩埋,而他就站在乾安殿之前,就好像死去了一样。
那场景似乎太过痛苦,路毅完全想不起来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非常确定,他的前世在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
“说不定是因为这座宫殿太宏伟,让你的记忆出错了吧。”景行随口说道,并没有在意路毅说的话。
殿内。
“行儿啊,最近你母亲可安好?”
景行看到良妃安静的站在一旁,心里明白这是事成了,但他面色不显,只是回禀皇帝:“回父皇,淑妃娘娘身体尚还康健。”
“淑妃那一事,至今没有结果,只怕是好不了了,也难为你这么多年一直照看着。”
皇帝忽然停笔,细细打量着景行。
“行儿和朕像,不像老三,继承了他们蒋家骄纵傲慢的性子。”
景行犹豫了一下,“三殿下才思敏捷,自然会骄傲些。”
“说来此事朕就来气,咳咳……”
“行儿啊,良妃柔顺,又是宫里的老人,让她做你养母,你心下如何?”
景行和良妃的目光隐晦的交错了一瞬,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谢父亲恩典,儿臣定当恪守孝道,尽心尽力侍奉良妃娘娘。”
景行从乾安殿走出时,远远看到了皇后的身影。
景行从她身边经过时,皇后冷冷地说了一句:“大殿下,我们走着瞧。”
他默默站在原地,直到路毅突然开口:“阿行,再回去看一眼你母亲吧。”
“路毅,如果你真的有所谓的上辈子的记忆,那你能告诉我,在那个世界里,我的母亲和我关系究竟怎么样呢?”
景行茫然地开口,似乎是在问路毅,又似乎只是在问自己。
路毅沉默了,在他短暂记忆里的那场祈福盛会,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有自己的母妃和母后,而景行身边只有一个侍卫,所以他才偷偷跑了出来。
但他不想把真实情况告诉景行。
“你们……关系很好。”
“是吗?”景行摇了摇头,看不出是否相信了路毅的话。
淑妃和他,或许本来就是一场孽缘吧。
希望他的离开,能让母亲安全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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