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边上的鸿胪寺官员个个开始擦脑门子的汗，稍微懂点鲜卑语的臣子也是一副微臣惶恐的表情。
曾经有外族与前朝签订盟约，互不相犯，结果在誓言碑上用外族语篆刻了一遍痛斥沛都人的帖，看不懂外族语的工匠直接刻上去，一面歌功颂德，大赞和谐共处，一面就差指着沛都人面破口大骂。
真有意思。
皇帝是个暴脾气，这位郡主殿下也不是好相处的，陛下正当壮年，宫廷无选侍，那也就意味着皇储空置，假如一直空悬，那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必定会是宗室子。
目前宗室小一辈里的，也就涂茗郡主一人而已。
这群官员都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帝自己听不懂鲜卑语那就算了，隔得远，没听见也是正常的。
皇帝面色稍霁，先前隐约快要压制不住的暴怒悉数收回，她打量着已经开始抽条的侄子，先帝长得就高，汝阴侯更是高得不行，混了鲜卑血的涂茗郡主更是比寻常小儿更加高大。
涂茗郡主完美继承了她母亲身上所有优点，早慧神童，三岁时便识得千字文，御前对答如流，才思敏捷，六岁便可出口成章，年至十岁，已流利掌握八门外语。
大长帝姬回沛都前，一日连杀三男，把她同前匈虏男可汗的男嗣杀了个干净，她膝下无子，涂茗郡主又讨她喜欢，早些年，大长帝姬就找个理由头，让皇帝给涂茗郡主要东西。
树倒猢狲散，失败者被驱逐出权力跟政治中心，她的子嗣本应该也跟着她一块打包流放，奈何先帝宠爱涂茗郡主，先帝一死，大长帝姬也没薄待她。
郡主的封号就是大长帝姬替她要来的，连同她十岁时，大长帝姬替她要来的官职。
涂茗郡主虽然没有爵位，但是官秩不低，官拜鸿胪寺少卿。
那时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几乎跟随她的臣子都官升一阶，也就大长帝姬一人敢替涂茗郡主这样一个尴尬身份的人求官身跟要东西。
皇帝本人冲着大长帝姬笑了笑，“朕这侄子当真孝顺体贴，姑姑以为朕该赏赐她什么为好，是黄金百两 ，还是绫罗绸缎？”
庙堂之上，一左一右，玉朝两位皇帝的灵牌朝下，俯视着玉朝当前所有重要人物，皇帝稳坐高台，挥斥方遒，臣子辅佐君主，将整个精密无比的巨型机器推动。
大长帝姬的目光从写着先帝名讳的灵位上滑过，笑道：“侄子孝顺小姨本就是应该的，宗室血脉凋敝，亲近些也没有什么大问题，陛下赏赐，自是意外之喜。”
陈景邈笑了笑，掠过大长帝姬那一副老狐狸的笑脸，看着依旧是活泼无限的涂茗郡主。
昔日，先帝病危，沛都被各路王侯虎视眈眈，只差一点，皇位就要易主，她的侄子，是她政敌的女儿，这一点是绕不开的话题。
三年前，皇帝顺着大长帝姬的话，封这个乖巧侄子为郡主，先帝死后，她也一直居住在原先的宫殿，一直没有搬出去。
那时，皇帝觉得这孩子的确聪明，她们第一次见面，这孩子就能说出一口流利无比的波斯语，文思敏捷，过目不忘，任凭是做学问的博士们也对她交口称赞。
陈景邈想起自己暴猝前，看见的那一面鹰扬旗帜，这东西本就是她的，谁又能，谁又有资格扛着她的旗帜，大摇大摆进入大月宫呢。
只有她的继承人才有这个资格，与她当年杀进大月宫里清君侧如出一辙。
大臣们在思虑立储，即便是尉迟璃不说，皇帝本人也知道这一件事无法逃避，她当皇帝，除非国师真的研制出长生丹，不老不死，一直稳坐帝位，否则，她到了年纪还是得下台，另外选一位符合她预期的继承人接班。
关键是，皇帝本人不想生，那这皇位就没办法依照传统继承制度，传给她的那个并不存在的女儿手里。
大长帝姬与涂茗郡主关系亲厚，也有一点这种缘故，皇帝本人无子，东宫无主，那就意味着拥有宗室子身份的人，在皇帝没生继承人前，都默认拥有“过继”的可能。
过继政敌，还是夺嫡拉锯战里最刺头的敌人的女儿，想想就刺激。
“朕十三岁时尚在行伍，你鸿胪寺的差事办的不错。”
所有人都在跃跃欲试，一般皇帝选择继承人都爱选跟自己差不多的，皇帝的一句话，看似寻常，实际上又大有说法。
普通人一句话就是一句话，砸地上也就没有了，皇帝却不同，她一手捏着整个国家的走向，站在权力巅峰上，她能决定所有人的人生走向问题。
先帝立汝阴侯为太子，正位东宫前就爱说汝阴侯酷肖自己。
皇帝朝涂茗郡主招招手，“站过来些，离朕更近些。”
祭祀本质上就是继承人朝已死的先祖祷告，确立自己的合法身份，古时天子也爱封禅，朝上天祷告。
边上捧着香案的宗正，闻弦歌知雅意，端着香，走到皇帝身侧。
涂茗郡主看着那一堆山高似的人头，小姨依旧跟从前那样爱杀人，她掩住那跳脱性格，老老实实接过第二炷香，跟在皇帝身后，第二个上前奉香。
崔相在边上看完，心死了半截，但是还是又寄希望于皇帝本人生一个，用脑子想，怎么都不可能选一个敌人的女儿当继承人。
汝阴侯还没死，涂茗郡主等着皇帝一闭眼，依照她十岁就敢拿保命遗诏出来护住汝阴侯的性格，她大概率会把汝阴侯召回沛都。
哪怕不让汝阴侯当太上皇，她也不一定真拿皇帝当娘看，崔相觉得皇帝此举，应该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先竖起一个集火的靶子，转移一下注意力，她再暗度陈仓。
尧舜禹禅让，都已经是上古传说，崔相跟着先帝办事，他最清楚不过当年那一场禅让是怎么回事，没有人，有那个气度，能舍得把皇位让出去。
人皆有私心，想要把皇位传给自己子嗣，总在情理之中。
崔相打算消停一阵时间，但有些人是忍不了，沉不住气的，人们看着宗室依次祭祀先祖，祷告太庙，接近尾声时，御史台一个姓徐的男御史哐当一下站出来，笏板掷在地上。
【鸿胪寺】唐朝的鸿胪寺是中央核心官署之一，核心职能是掌管外交事务与民族事务，相当于古代的“外交部 国家民委”。
【鸿胪寺少卿】鸿胪寺少卿是鸿胪寺的副主官 ，隋初，鸿胪寺少卿为正四品上，隋炀帝时增设少卿二人，品级降为从四品。唐代，鸿胪寺少卿为从四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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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了]之前看唐朝官秩资料，一般干到五品就相当于一个分水岭，怪关键的。
唐朝亲王爵位的皇室宗亲，拥有【开府权】，也就是自己开设府衙，组织一套班底，也就是能参政，这个还是蛮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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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辞职，每个月都有刷不完的KPI考核[抱抱][化了]本来想买一台新电脑，想了一下，还是算了，万一那天一激动又辞职，兜里还有钱
嘻嘻，改文进度条依旧龟速前进，不过目前而言，这个状态跟行文走向，我个人觉得还OK，就是个别地方需要改一改，感觉有点尴尬
从原稿进度条看，我才改完第二章的一半[抱抱]抓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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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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