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祉一行人将鼠妖送去衙门，与县令说清楚前因后果后，县令实在匪夷所思。
他指着面前的三只鼠妖问道：“那些东西真的是它们偷的？”
摇祉点了点头，看了鼠妖们一眼。鼠妖立即抖了抖身子，身上的宝贝便开始劈里啪啦往下掉。
县令起初看见这三只大老鼠他是半点不敢上前，后来看到它们手里的宝贝和自己登记在册的一模一样时，火气直接压过了恐惧。
他气得原地邦邦跺脚，“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坑了多少人，这些可都是百姓辛苦拼命得来的。”
他手指哆嗦的指着它们说道：“你们修炼的目的就是为了偷东西吗？”
县令这话让鼠妖们顿时觉得非常愧疚。
虽说它们是受了野猪妖的威胁才去偷东西，可不论是什么原因，给百姓们造成的困扰是真的，每逢仙垂集会来衙门前哭诉的百姓也是真的。
于是鼠妖们不语，只是一味的低头不语。
县令看着地上的珠宝摆件，原地转了好几圈，“这些东西也不够啊！”
颜入说道：“能还回来的东西它们都拿来了。另外，为了弥补所犯下的错误，日后它们会留在衙门协助你们归还物品，听您差遣。并且监督仙垂集会是否还会有人丢东西。”
“听我差遣？”县令看着这各个溜光水滑的大老鼠，非常没把握，“它们能听我差遣？”
“县令放心，若是还有人丢了东西找不回，或者它们不听您的话，您可以写信告诉我们。”颜入说道：“我们会有弟子来收了它们。”
他语气十分温和，可在鼠妖耳里，这就是非常直白明了的威胁。
鼠妖们立即连连表态，“道长县令你们放心，从此以后我们哥仨儿肯定好好干活。”
“保证归还物品。”
“保证监督好摊主贩卖物品的安全。”
它们身体板得溜直，各个说得慷慨激昂。
不说以后会不会做，但这份态度就让县令没了词。
县令瞅瞅它们，又看了看扶玄宗的弟子。他也知道这是能最大找回丢失宝物的极限了。而且让鼠妖们改邪归正，为城内百姓做事，也算是弥补它们曾犯下的错，对得起它们的修行了。
于是最后同意道：“行，那就按照道长所说的做。”然后冲着门外喊了一嗓子，“来人，把丢失记名册拿来！”
颜入一听这话，便起身告辞，“既然县令同意对它们这样安排，我们就先回去了。”
县令起身相送，边走边道：“实在感谢各位道长的相助。没有你们，我们还真就是一头雾水啊，这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妖偷得东西。”
“县令放心，以后若是还有类似的事发生，它们会先帮您分辨偷窃者是人还是妖。若是需要帮助，或者觉得鼠妖们有什么不对的苗头，可以给我们传消息。”
“欸，好好好。”
颜入走出衙门外，止住了县令的脚步，“深夜多有叨扰，我们就先告辞了。”
“欸欸。那各位道长慢走，以后常来悬州城玩啊。”
颜入：“好。”
县令站在门前等扶玄宗弟子消失在街上，这才转身回了衙门。
一进衙门，看见那三只鼠妖齐刷刷的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道长在，他虽然害怕，但非常有安全感。
如今道长一走，他独自面对的时候，这三只大老鼠看起来就更瘆人了。
不过，一看到地上的那些宝物，县令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大步走回厅堂，冲着三只鼠妖喊道：“你们仨，过来和我一起对账！”
回客栈的路上，凌羡还颇有些担心，对颜入问道：“颜师兄，那三只鼠妖在这里真的可以吗？不用带回宗门吗？”
“没关系，它们胆子小，弄不出什么名堂。而且经此一事，应该会有所醒悟。若是真不珍惜这次机会，下次可就要带回扶玄宗了。”
凌羡不禁问道：“那为什么这次不带它们回来？”
颜入：“它们嗅觉灵敏，集会那边除了它们偷东西，不可能没有其他的贼。留下它们进行监督，再合适不过了。”
“那刺猬为什么也要带回去？”
“它太聪明，悟性也高。带回宗门驯养，以后成为宗门灵兽一员也说不准。”
懂了。
三只鼠妖和刺猬比，就是头脑既不发达，四肢又比较简单。
不在眼皮子底下也没什么威胁，而且修为暂时差不多也就局限在这了。
留下来为百姓做些事也是好的。
谢绥听着两人的对话，手里的黑珠子不知道何时替换成了粘在鼠妖身上的符箓。
他随意的折叠着，摇祉余光一晃，看见他手指间的一个个小方片，问道：“这符真是灭魂符吗？”
“当然不是。”谢绥轻笑一声，“吓唬它们的。反正你想要的不就是让它们害怕吗，那灭魂符这三个字威力多大。”
摇祉没想到他能猜出来。嘴角翘起，这人还真是精。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符啊？”
“火焰符。”谢绥说完松开手指。
符箓缓缓而落，落至半空时忽的燃了起来。
突然窜起的火光让几人都有些震惊。
这威力估计能直接将鼠妖烧死。
谢绥迈过燃烧后的余烬，扑了扑手，语气有些狡猾，“还好它们准时回来了，不然就变成了三只烤老鼠。”
摇祉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一眼。
心里默默的嘱咐着自己：此人花招较多，以后和他打交道得多加小心。
剩下的路大家都没说话。
月色将几人的身影拉长。
谢绥站在摇祉身旁并肩而行。
两人衣角上的银色暗线随着走动，在月光下忽明忽暗的交相呼应。
忙了一宿，一行人终于黎明时分又回到了客栈。
摇祉突然想到上一次树妖的事尘埃落定，好像也和此刻的时辰差不多。
也真是巧。
两次都是在月夜。
都是在黎明破晓之前。
约定好晌午在楼下集合各自告别后，谢绥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倒在了床上睡了过去。
许是今日听到了师父以往说的话，谢绥竟久违的梦到了一些往事。
梦里，八岁的谢绥徒手抓住了一条未化形的蛇妖。在蛇妖吐着猩红的芯子疯狂挣扎时，他反手从腰间抽出一张提前画好的灭魂符就贴在蛇妖的脑门上。
还不等符文生效，蛇妖已经吓得发直了。
谢绥没管它的害怕，将它扔在地上后便掐诀念咒。眼见着微弱的荧光从符文上闪起，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小徒儿，你做什么呢？”
乍然听到师父的声音，谢绥手上动作一顿，灵气被中断，符文直接作废。
谢绥：“……”
他抬头面无表情的说道：“师父，我刚刚捉住了一只蛇妖。”
山云立即给他鼓掌，“真厉害，那蛇妖呢？”
谢绥往地上一指，结果地上哪里还有蛇妖的影子了，早就跑了。
他抬腿就要去追，却被山云拉住了胳膊，“你干嘛去？”
“抓妖啊。”
“然后呢？”
谢绥理所当然道：“除掉啊。”
山云站在他面前，看着地上废掉的那张符，捡起来看了看，“这是灭魂符。你刚刚打算用这张符来对付蛇妖？”
谢绥嗯了一声，“有何不可？”
“那蛇妖咬你了？”
“没有。”
“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了？”
谢绥摇摇头，“也没有。”
山云一记脑瓜崩不客气的弹了下去，“那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谢绥捂着脑门一脸不服气，“但它是妖，就该除掉。”
山云一听，双手叉腰的说道：“如果你除掉它的理由就只因为它是妖，那你和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的妖有什么区别。”
谢绥神情一滞。
“冤有头债有主。既然它与你无冤无仇，又没有伤天害理，你没事干嘛非要增添这一份因果？”山云冷哼一声，“有那功夫，去给为师炒一锅瓜子出来不好吗。”
谢绥：“……”
山云说完拂了拂衣袖，也没阻止他，“你要是非要想除掉那只蛇妖，那你就去做，为师也不拦着你。但如果你有一丝犹豫，那就在这好好想想以后再见到妖要怎么做。”
“毕竟，你的路很长，遇见的妖会很多。”
说完，他背着手沿着山路往小院走。
而谢绥，就这么从午后一直站到了晚上。
等到月悬于山尖，山云背着一身月色从山中归来时，谢绥正站院子中的木桌旁等着。
小小的身影站得像是一棵松。
山云先是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桌子上一盘瓜子，捋着白胡子嗯了一声，“看来这是想明白了？”
“嗯，想明白了。”谢绥眼神坚定的看着他，“我不能乱杀无辜。”
“知道就行。”山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冲他招招手，“行了，过来吃瓜子。”
谢绥却倔强着不动。
他站在原地闷闷的想，自己早上不应该这么冲动。
山云嗑了好一会儿瓜子见他这小徒弟还是一动不动的杵着，不禁说道：“怎么，要我拨给你吃啊。”
谢绥忍不住问道：“师父，你不气吗。”
“你师父我练得是气功吗，那么容易生气。而且你现在不也想明白了吗。”
山云把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快尝尝你炒的瓜子吧。和我比，差远了。”
谢绥好半晌才舒展眉头，拉开椅子坐下，“那以后师父你自己炒吧。徒儿只管吃就好。”
“嘿，倒反天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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