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节日对乜雾泠来说与平时没什么区别。
她不喜欢热闹，她喜欢安静。
没几天跨年，长孙月寻话里话外都提到了薄凛，本来乜雾泠还觉得没什么，可乜昭洺也接着来试探她。
原本月底就该飞回汐屿的，乜雾泠又取消了机票。
元旦放假，宿舍只剩她一个人。
舍友都很好，担心她一个人在宿舍会孤独空虚，每天都会抽时间在群里找她聊天，分享自己的生活。
乜雾泠没觉得寂寞，她素来喜欢一个人。
在长孙月寻没出现之前，她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
大学能遇到这么好的舍友，她很知足。
即便不爱聊天回消息，她也不会冷落舍友。
十二点，她刚吃完午饭，三个舍友也陆陆续续都在群里分享今天自己中午吃的啥，分享完各自的后，又问乜雾泠今天中午吃的什么。
她说吃的沙拉。
三个舍友这样刷屏的：
［都要瘦成人干了还吃沙拉！！］
［我可怜的雾泠，我们不在你怎么吃沙拉！］
［我们雾泠又要瘦一圈了！］
［我回来带点特产，一定喂饱我们雾泠。］
［雾泠要吃点能填饱肚子呀，别饿着了。］
［今天疯狂星期四，我给你点肯德基。@乜雾泠］
乜雾泠哭笑不得，一一谢过好意。
她不是减肥控制身材，就是单纯的觉得沙拉好吃。
正回复信息，乜昭洺就来电话了。
一定是来控诉她，质问她怎么不回家。
乜雾泠晾了十几秒，最终接起，拿起手机放在耳边，“干什么。”
“姐——”
“救我！我进不去你们学校！”
乜雾泠从座椅上站起，“你来涟江了？”
“你不回家我就只能来了啊。”
“快点出来吧，我在南门。”
乜雾泠：“……”
随手捞件大衣穿上，乜雾泠边出宿舍边骂。
还未走近，她远远就看见南门铁栅栏边杵着两道身影。
乜昭洺裹着件鼓囊囊的黑色羽绒服，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只漏出了一双冷峻的眉眼。眉骨高，衬得眼窝深邃，鼻梁笔直，像是精心雕刻过一般。
旁边那人叠穿黑色羽绒服加卫衣，生得一副阳光俊朗的模样，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衬得那张脸越发清爽。眉眼生得极好，双眼皮褶皱很深，笑起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红润，下颌线条干净利落。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
乜雾泠垂下眼睫，脚步缓慢，无从抗拒地向前走去，“乜昭洺。”
“姐！”乜昭洺眼睛瞬间亮起来，整张脸都跟着生动，他走过去抱住乜雾泠，“想死你了。”
乜雾泠站定，轻轻呼出一口气。
乜昭洺直起身指了指身旁的人，“就一起来了。”
薄凛略略抬眼，碎发盖住了神情，唯有呼出的白雾泄露了呼吸的节奏，“好久不见。”
乜雾泠垂下眼睫，唇角极轻地一挑。
那笑意淡得像呵出的白雾，还未成形便已消散。
“有事？”乜雾泠看向乜昭洺。
乜昭洺挠挠后脑勺，“想你了不能来吗？”
“一起去吃饭？”
她瞳孔像覆了一层薄冰，眼神扫过两人时带着三分疏离，“我吃了。”
“可我和薄凛哥还没吃，你陪我们嘛。”
“我没空，我要复习。”
“我们过来就是来找你的。”
“是我让你们来的？”
薄凛觉得乜雾泠现在像冰锥，冰冷又尖锐。
但他知道，冰锥其实很容易融化的。
“姐……”乜昭洺拉了拉她的手，“别这样嘛……”
“你们两个自己玩，我没兴趣。”
“再见。”
“哎！”
“雾泠。”
乜昭洺手疾眼快地拉住乜雾泠，薄凛看着她启唇，“聊聊吗？就一会儿，不会耽误你太久的时间。”
说清楚也好。
乜雾泠点点头，带着薄凛走到一树下。
她率先出声：“薄凛，别追我了。”
“为什么？”
“是因为俞聆怡？”薄凛走到她面前，“结合左茉和长孙月寻的话，我只能想到这种情况。”
“是。”
乜雾泠抬眸看着他，“我介意你的过去。”
“我没谈过恋爱，可你谈过。”
“我要找一个和我一样没有谈恋爱的男生。”
“而不是你。”
薄凛的表情瞬间凝固，唇角仍维持着上扬的弧度。
她视线移开，“我介意你暗恋了她三年，我介意她是你的初恋，我介意你和她谈过恋爱、亲密接触过。”
“我介意，所以我不会选择和你在一起。”
“你可以理解为，我有感情洁癖。”
她声音像冬日溪流下未融的冰凌。
干净、剔透，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薄凛垂下眼，喉结无声地滚动，“就是因为这个……”
“乜雾泠。”
“我……”
他手指收拢又松开，最终安静地垂在身侧。
她别过脸，目光虚落在不远处的的枯枝上，“还是谢谢你救过我。你不喜欢我了，我们可以当普通朋友。如果你还要喜欢我，那我们就躺在彼此的微信联系人列表里别打扰对方。”
“就这样。”
“雾泠。”
“你说的亲密接触包括什么。”
“情侣之间会做的事。”
“我没和俞聆怡做过。”薄凛呼吸放得极缓，连肩颈都保持着一种雕塑般的静止。
他耳根发红，“我还是处男。”
“……”
乜雾泠唇角抿成一道平直的线，转身说道：“我没心思谈恋爱，我的心思全放在学业上了。”
“你走吧。”
“别再来了。”
“是。”薄凛迈步与她并肩，“我人生过去的某段时间确实有俞聆怡的参与，但我的未来没有俞聆怡参与。”
“我只想要乜雾泠来参与我的未来。”
“乜雾泠。”
“你愿意参与我的未来吗？”
“薄凛，对不起。”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乜雾泠的眼睫微微一颤，但没有移开，她瞳孔深处映着他的轮廓，清晰得近乎锋利。
“你倒不如直接说不喜欢我。”
“总比这个拒绝的理由要好。”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薄凛冷脸的模样。
平日里他一见她，就会笑得卧蚕浮现，唇角勾起的弧度让整张脸都鲜活起来，连声音都像掺了阳光的温度，让人不自觉地想靠近。
现在的薄凛，眉骨压得很低，下颌线条绷得凌厉，轮廓冷峻如霜，视线沉而静，像深潭表面凝着的冰，但底下却像是暗涌着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
谁都没有先眨眼。
这场无声的对峙里，时间被拉长成细丝。
直到薄凛开口，才打破了这片刻的凝滞。
“乜雾泠，你说你介意。”
“不就是因为吃醋吗？”
一阵刺骨的寒风掠过，乜雾泠的脸颊浮起一抹浅红，那抹红晕最开始从耳尖蔓延，渐渐染上双颊，在苍白的肤色上格外鲜明。
她下意识抬手，指尖轻触发烫的脸侧。
“我要你说你不喜欢我。”
“我要你拒绝用这句话来拒绝我。”
乜雾泠指尖蜷起，眉头微蹙，唇瓣轻轻嚅动。
最终她松开手，眉头舒展，抿着唇瓣，垂下眼。
薄凛眼里的冰倏然化开，像是化作了粼粼春水。
他手臂一揽，将她轻轻带入怀中。
“那我不会放弃喜欢你的。”
她额头抵在他肩窝，能闻到他衣领间淡淡的清香气息，混合着他体温蒸腾出的暖意。
“你要是不想让我追你，那我就不追。”薄凛的呼吸声近在耳畔，“但我还会喜欢你。”
“是我太紧逼你了，我会给你足够的私人空间的。”
“很抱歉我的过去让你介意了。”
“可我的过去已经过去了。”
“我的当下和未来只想要你。”
他声音不急不缓地流淌进乜雾泠的耳畔，带着令人心安的暖意，语调低沉柔和，每个字都咬得清晰，“我的当下和未来只想要乜雾泠。”
“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以后我不会天天打扰你，”薄凛轻轻松开她，后退小半步，“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默默地喜欢你。”
“只要你需要我，我随时都会出现在你身边。”
“雾泠。”他卧蚕微微鼓起，整个眸光都柔软了下来。“你只需要朝我走一步，剩下的距离，我会奋不顾身地向你跑。”
乜雾泠抬头，眼神忽地一晃，瞳孔微微扩大，眸光却渐渐柔软下来，她眼底浮起一层薄薄的水色，却又在即将满溢时被她迅速眨去，只留下一点湿润的痕迹。
“新年快乐。”
“元旦快乐。”
薄凛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见到你我就知足了。”
“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
乜雾泠站在原地，望着薄凛的背影渐渐融入人群。
他的肩膀挺阔，步伐稳健。
她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背影，可那身影突然转身，手臂高高举起，朝她挥了挥。在视线相触的瞬间，她的头微微偏开。
现在轮到乜昭洺在朝她挥手。
乜雾泠把手揣羽绒服口袋里，点点头，转身提步。
刚刚该拒绝薄凛的。
明明该拒绝的。
可她真说不出那句话。
别人眼里的乜雾泠是没有朋友的，是不需要朋友的。可只有乜雾泠知道，她曾经有个玩了三年的好闺蜜。
那个女生以闺蜜的身份单方面暗恋她三年。
乜雾泠知道后，委婉地拒绝了她。
可没想到，她却因此永远地失去一个最好的朋友。
后来再有女生向她告白，她会不留情面地拒绝。
但这样做又会伤害到她们。
因为有几个女生被她拒绝后，当场潸然泪下。
委婉地拒绝，会失去挚友。
冷漠地拒绝，别人会受伤。
所以她真的好无能为力。
她只能视若无睹，选择忽略。
习惯性提前预演失去的痛苦，所以比起痛苦，她宁愿干脆选择从未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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