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芝玫觉得,现在的场景比发现自己的朋友圈更社死,她不清楚方释舟具体是怎么样的人,但是从他的表情看来,不妙啊。
于欢倒是挺冷静,毕竟她从来不觉得女孩子不能来酒吧,再说她们也没干什么。
方释舟一脸担忧地看着路千,他倒是没有生路千的气,只是担心,但也有一种自己的珍宝被人觊觎的不爽。
路千虽然不是很喜欢酒吧这样的地方,但她也不觉得来这样的地方很羞耻,所以被方释舟撞见也不会因为这个慌张,只是她明显感受到方释舟不太开心。
“千千,”方释舟又叫了一声,“去我那坐吧。”
他向路千伸手,期待她握住自己,而不是强硬地拉走她。
路千没有犹豫就握住了方释舟的手,背着包起身跟他走。
一旁的于欢、俞芝玫、应书朗三人这才松了口气,还以为会是一个修罗场呢。
方释舟在路千握上他手的瞬间就开心了,嘴边的笑意都藏不住,于是酒吧里之前想搭讪方释舟的人,有机会看到了冰山融化的样子,但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美人不是不可亵渎,只是没有心动罢了。
五人坐在落地窗旁边的卡座,路千和方释舟坐在一起,于欢和俞芝玫坐在一起,应书朗依旧独自坐着单人沙发。
俞芝玫其实刚刚对方释舟改观挺大的,她看得出来,方释舟很尊重路千,她一直觉得在两个人的关系中,尊重比喜欢和爱更重要。
“这是你点的酒?”方释舟靠在路千耳边,轻声问她。
“嗯?哦这个,点酒才能入座,我就随便点的。”路千解释道。
“嗯,乖。”
路千听到“乖”这个字,有点脸红,怎么好像她是小朋友一样。
方释舟看着路千粉红色的脸颊,悄悄把肩膀和路千贴在一起,对方也没有感到异常。
俞芝玫看在眼里,她和赖宁那时候的气氛都没那么粉红,这俩人也太配了,至于于欢和应书朗,平时已经在各自的好友这里闻惯了这股酸臭味,完全属于是免疫了。
五个人坐在一起聊了会天,大多数时候是应书朗和于欢在活跃气氛,俞芝玫倒也不是不积极,只是她更注意路千和方释舟的相处,有种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觉。
其实路千和方释舟都是安静的类型,一个是习惯聆听,一个是不喜交谈,后者只有在必要的时候和在乎的人面前,才会话多,可是这样两个人单单只是一起坐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别人进不去他们的中间。路千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冷,但她一直在纵容方释舟的靠近,而方释舟看似沉稳冷静,实则用一些亲密的行为,将路千护在自己的领域里,仿佛在宣示着所有权。每次路千要跟方释舟说话,方释舟都会低下头靠近她,侧耳倾听,而当他跟路千说话时,会将嘴唇靠近她的耳朵。路千一笑,方释舟也会跟着弯起嘴角。
俞芝玫不知道自己是喝醉了,还是怎么了,就突然觉得这两个人之间太有性张力了。哎,喝酒太害人了,她都在想些什么脏东西,她今天以后一定要戒酒!
赶在于欢和俞芝玫喝得更醉之前,路千将两人领了回去,方释舟本来想开车送她们,但被路千回绝了,理由是方释舟自己也喝了点酒,不放心他开车。
拗不过路千坚持的态度,方释舟只好作罢,给她们叫了一辆商务私家车,让路千到家之后给自己打电话。
路千应下,这才扶着有些微醺的于欢坐进车里,车门从侧边移动合上,她坐在车里摇下车窗,和方释舟挥手再见。
等车子消失在车流中,方释舟才转身走回自己的公寓。
方释舟在回公寓的路上,收到了于欢给他发的消息,他打开看了眼,微微愁眉,然后回复:“好的,谢谢。”
另一边的私家车上,路千为了让于欢舒服点,将她的座椅背往后调了些,呈45度角,而俞芝玫坐在前排。
上车后于欢仅凭自己最后一丝清明,将路千下周要回去参加同学会,以及有渣男这件事告诉方释舟,毕竟以她这个记性,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发完消息刚好困意来袭,她就睡了过去,路千刚想说让她不要玩手机,就发现人已经睡着了,刚刚因为角度问题,她也没看见于欢在拿手机玩什么。
……
周三下班后,路千去了青玉区的一个施工场地赴约。
是的,就是那个举报应时集团的举报者所在的地方,但对方非常谨慎,路千私下联系了他好几回,都被挂掉了电话,好不容易今天上午打通了,接电话的人是举报者的妻子,路千将事情如实告诉她,问自己单独过去核实情况方不方便,大概是举报者本人就在旁边,听到动静过来,路千又和他说了会儿话,约定下班后见面详谈。
于是现在路千就出现在了这个施工场地,其实她心里也有些打鼓,她也不能完全确定这个人是好人,但她也不能放任这件事不管,只是她出来的时候没有跟于欢说实话,她希望自己的直觉是准的,因为上午通电话的时候能感受到对方没有恶意。
路千到了对方说的施工场地后门的流动小摊处,因为此时天色已稍晚,错过了饭点,只有三三两两的工人在喝酒吃饭,她正想打电话给对方,就看见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
那个男人穿着灰色的短袖Polo衫,裤子和鞋看起来也很干净,但很显然穿了有些年头了,膝盖处有一颗突兀的补丁,秀了一朵好看的兰花,路千想到他的妻子,可能是妻子喜欢兰花。
赵家祥一眼就看到了路千,因为她一个女孩子在这样一个地方确实扎眼。
“您好您好,您是路记者吧?”
赵家祥拘谨地朝路千走过去,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然后才伸出双手和路千握手,一副十分恭敬的样子,因为他自己是农村出来的,没什么文化,在他看来记者就是为国家做事的,是真正有文化的人,是这个社会的栋梁。
“赵大哥,您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路就好了。”
路千有些受宠若惊,她看得出来赵家祥是个非常朴实的人,这让她放松的同时也心里一沉,因为这代表着他举报的事情多半可能是真的。
“诶好好,小路你坐,我去点些菜。”
赵家祥让路千先在小摊的空位上坐下,自己去向老板点几道菜。
路千选了人少的一处坐下,看着赵家祥过去老板那儿,他看着老板给他的菜单有些局促,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裤口袋,然后点了几个菜又回来。
“这里的菜口味都一般,希望路记者不要嫌弃。”赵家祥温和地对着路千笑笑。
“不会不会,我不挑,而且饭量也不大,没关系的。”路千想着措辞,“赵大哥,您能具体跟我说说那件事儿吗?一会儿我还需要进行录音,您看行不行?”
“哦行,行的,你们记者采访肯定是专业的,我们一定配合。”
这时,老板送了两瓶啤酒来。
“路记者可以喝吗?”赵家祥先问了问路千。
“赵大哥您喝吧,我不能喝酒。”
“好。”赵家祥开了一瓶,另外一瓶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那待会儿把这瓶退给老板。”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浅喝了一口。
“路记者,我应该能相信您的吧。”
“赵大哥,我有我的职业操守,如果您说的是事实,我一定会追究真相。”
赵家祥像是在内心纠结许久,又仰头喝了一口酒,将事情向路千缓缓道来,路千也拿出手机开了录音。
“那天,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结果厕所的马桶坏了,我就跑到外面,结果我就听到工地上的主管在和一个人说话。我本是不想偷听的,但我听到主管说‘会出事的’,我就很好奇,然后就走近了些。因为晚上太暗了,我没看到另一个人是谁,我就听到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说让主管在以后每次施工材料运来的时候,都亲自检查,不要安排别的人,他这么说我就更奇怪了,一般主管是不会做这些事情的,都是我们下面的人做,然后我又听到主管提醒那个人说,这些材料虽然看不出来,但一旦遇到极端天气,就很有可能会出事,工程期虽然已经快过半,这几天的天气也正常,但还是风险很大的,那个人就说让主管不要想太多,只要办好了这件事,就少不了他的好处,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直以来都没什么事。之后两个人都没说话,我想着可能是结束了,就想赶紧偷偷回去,然后我又听到那个人说了一句什么,因为我已经走开一段距离了,就只听到‘郑董’还是‘郑同’的两个字。”
说到这里,赵家祥有些口渴,又喝了一杯啤酒,刚巧老板将菜做好端了上来,赵家祥把没开的啤酒也顺便还回去。
路千看着桌上的菜色,清一色地都有肉或者鸡蛋,她不清楚工地上的工人工资如何,但看得出来这一桌菜价格肯定不低,她之前到这里后看过别的桌,几乎都是几个清淡的菜,和这一桌简直是天壤之别。
“路记者,我也不知道你吃什么,就点了几个最好的菜,你别嫌弃。”
赵家祥热情地将菜移到路千面前,离他自己倒是远了。
“谢谢赵大哥,那我尝尝,刚好饿了。”
路千吃了两口,这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确是人间最浓的烟火味。她突然有些难过,赵家祥平时肯定舍不得吃这些,但今天却因为她是记者,在他眼里是属于值得尊敬的人,花了平时好几倍的钱点这些最好的菜,她知道自己现在有点被自己的感性情绪影响了,可她需要保持专业,保持客观冷静。
吃了点东西后,路千又继续问赵家祥。
“那您来举报,是您找到了什么确切证据吗?”
“对,那天之后我就特意留心了每天的施工材料。我干这个干了十多年了,有些东西虽然不能完全看出来,但还是能感觉到有些不一样,从质感、颜色这些方面,我也问了几个工友,跟我干了一样长时间的,也都说感觉怪怪的,所以我怀疑这些材料里面有问题,可能有人为了贪便宜换了不好的东西,所以我才举报说,可能有领导贪污。”
“赵大哥,您知道贪污的罪名有多大吗,万一后续调查结果不是您说的那样,我怕您会因此被对方指控诬陷造谣,所以我现在需要跟您先说清楚。”
赵家祥似乎是一时之间没有想明白路千说的话,但慢慢地,好像是有些明白了,可下一秒他的表情又变得纠结起来。
“路记者,我明白你说的那些,我看过电视里的新闻,大概能明白你说的意思。”赵家祥黝黑粗糙不堪的手捏着杯子,另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可是我不能昧着良心啊,我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如果我说的那些是假的,我也是高兴的。那可是给人住的房子,万一塌了倒了,别人家的命就没了,那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路记者,我说的对吗?”
赵家祥的眼里有一丝期待的光芒,他没读过什么书,不懂法律的那些大道理,他只知道做人该怎么做,他只记得自己的儿子在学校里学的一句话,那天回家后儿子写在抄写本上,“比海更宏伟的是蓝天,比天更宏伟的是良心”。
“赵大哥,您说得很对,这也是我作为记者需要牢记在心的,所以我一定会尽力调查清楚,您这边之后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及时打给我,就打上午那个号码。”
“好好好,路记者辛苦你了,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谢谢您,那今天这顿饭算是我请您的。”
“哎那不行,怎么能让路记者你付钱,不行不行。”
赵家祥一听就站起来要去付钱,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裤口袋。
“赵大哥,您别跟我见外,就当是今天我向您买消息的钱,行不行?”
赵家祥还是要去付钱,路千只好撒谎说:“这在我们那儿很常见的,记者都会有几个线人,专门帮忙收集消息,我们也会给他们一点小费之类的。所以赵大哥,您就不要跟我抢了。”
这样说,赵家祥才勉强同意,然后他又将桌上剩下的菜打包回去,他有些尴尬地看着路千。
“这些菜扔了就浪费了,刚好带回去给孩子尝尝。”
“赵大哥的孩子应该多大了?”路千并不觉得这很丢人。
“十四岁了,开学就是高中生了,以后考个好大学,像路记者一样出人头地,别像我和他妈这样,吃了没文化的亏。”
赵家祥一提到孩子就满脸幸福,充满了对孩子未来的美好憧憬,塑料袋里的饭菜已经没有了热气,但又好像沉甸甸的,满载着一个最朴实而珍贵的梦。
路千这一刻有些感概。
之后她又问了赵家祥施工材料一般是放在什么地方,平时方不方便进去,又方不方便将这些材料带一点出来给她拿去做检验,赵家祥说工地上管得很严,而且他们是住在里面的自建房,所有人的东西都放在一起,如果偷拿了点材料也不好藏,但他会想办法,等他拿到了再打电话告诉她。
路千又嘱咐对方先顾好自身安全,然后再想办法取到材料,如果实在没办法也不要冒险,剩下的事情她来想办法,其实她目前也没什么头绪,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就只好把这件事告诉方释舟了。
踩着幽暗的夜色,路千离开了青玉区的这一片施工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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