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叙舟把商案送到了医院。
商案的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概就是最近没休息好，太过焦虑，又突然激动，一时晕厥了过去。后续得看病人的状态，也许输点液，多休息就能好，也许会引发别的病症。
易叙舟没有精力再应对商案，他也不想再跟对方有纠缠，他通知了商案家里人。他本来准备等商家的人来医院他就离开，结果商案先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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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就好。你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记住不要激动，多休息。”易叙舟主动先开了口，十分平静，“我通知了你家里人，他们应该快到了。在此之前你有事可以按呼叫器，会有医护人员来帮忙。”
易叙舟说完就准备离开，但在他转身的刹那，商案猛地起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别走！”商案太着急，下意识用离易叙舟更近的那只手去抓对方，而更近的那只手上扎着输液的针，于是输液管里瞬间回了血。
“你在输液，别动！”易叙舟注意到了商案的手，赶紧用另外一只手去控制住对方的手。
“叙舟哥，我知道错了，你可不可以……”商案却不管不顾，把全部注意都放在易叙舟身上。
“如果你想通过自残的方式牵制我，我更不会管你！”易叙舟的语气万分严肃，他用力抓着商案的手腕，将对方的手平放到床上。尽管对方面容憔悴，神情愧疚，脸颊上还有道伤痕，看起来着实楚楚可怜，但他不会心软，他不能心软。
“我……没有。”商案乖乖地不再动手，他的双眼盯着易叙舟，眼里的光像碎掉了一般，“叙舟哥，你可以骂我，打我……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就是……别不要我。”
易叙舟眉头一皱，他真的会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商案。太奇怪了，他甚至怀疑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真实的商案，或者他难以理解复杂多变的对方。他感觉眼前的人好陌生，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他思忖了片刻才说道：“商案，你别这样，不要像个耍赖的小孩……你是成年人，独立的成年人，不需要谁来……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我不是……”商案的鼻头微微泛红，此时此刻他只想留住易叙舟，甚至有些口不择言，“我们之间，就不能有别的处理方式吗？一定要……我们在一起不也是有快乐的吗？虽然每次都是我想要，可你每次也能……”
“商案！”易叙舟慌乱地打断商案。虽然单独的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人，可他会下意识害怕，而且商案说的话着实让他不舒服，对方仿佛又在胡言乱语，他不能让对方继续混乱下去。
可是商案却心急如焚，停不下来：“我知道你的内心不是表面那样平淡，你是压抑的，你是叛逆的，你是喜欢刺激的，在新奇的地方可以激发你的感觉，我不过是带着……”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易叙舟面有愠色，眼神中流露出无奈与怅然，“医生说你可能会有轻微的精神错乱，所以我不想跟你计较。但我明确地告诉你，我不喜欢，很痛苦，身心俱痛。你不要用自己的感受来揣度我的感受，从始至终，我们是完全不同的立场。”
“我……我以为你只是不想承认……所以我很想让你……”商案双目微瞪，放在床上的手抓紧了被子，“所以……连你的舒服都是我的想象？”
商案每次都是蚀骨**，他甚至不敢经常碰易叙舟，因为一碰就停不下来，食髓知味，欲罢不能。他会觉得这种事是相互的，毕竟对方每次也都宣泄了。还有一次对方没忍住，漏了些声音，这更让他坚信对方是舒服的，只是两人之间是因为交易才开始，因此对方不愿坦然接受，坚持隐忍。
然而他却忽略了最重要的，易叙舟还背负着很多沉重的东西。
一开始两人就是不对等的，一个是侵略者，一个是受害者。对于侵略者来说，得胜后冠冕堂皇的入侵理由可以快速抛弃，然后沉浸在欢愉之中，畅想未来的美好。但对于受害者来说，开始是屈辱，那就一直是屈辱，即使单把欢乐拎出来，也始终夹杂着痛苦，挥之不去。
他眼中的情趣在对方眼中就是枷锁，他的每一句吃醋的话，都是**裸的羞辱。
同床异梦。
“有些东西不过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我控制不了，请你不要误会。”易叙舟果断地打破商案所有的幻想，“我从来不觉得……从来都是痛苦的，我只想结束。”
“对不起。”商案的声音有气无力。
他当然能感受到易叙舟的痛苦，一直都能，毕竟他做过什么卑劣的事他自己最清楚。只是他不愿承认，他在躲避，在忽略，他总想着将对方驯化以后能真正拥有对方，过往的一切就可以消散、忘却。他在麻木自己，在自欺欺人。于是当残酷的事实耸立在他面前，避无可避时?，他构建的虚伪的堡垒便轰然倒塌，他的心神也跟着一起倒塌。
“如果你想补偿我，那就放过我。”易叙舟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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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叙舟目前想要的就是两人结束荒谬的交易，结束别扭的关系，然后保持距离，不要有往来。至于再往后的事，他还没有考虑过，他不想考虑，没有力气考虑。
他需要冷静，对方更需要冷静。
其实，他没有那么恨商案。经历了这么些复杂的事，他对商案的感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不论如何，商案把甄启宴打进医院都是因为他，而且就算这次可以避免，可上一次如果不是有商案在，真按甄启宴安排的发展的话，估计他会疯掉。
他一想到甄启宴就犯恶心，好似有成千上万只虫子在他身上爬行，抓不着，甩不掉，无比难受。对方俨然就是一摊烂泥，污秽不堪，多看一眼都嫌脏，更别说被污泥缠身，大概他会恶心到想要毁掉污泥。
而杨磊一旦手里拿到那种东西，肯定不会放过他，口头上的羞辱都只是前菜，怕是会将他活剥生吞，让他生不如死。他若是反抗，大概率鱼死网破，他隐瞒的东西会暴露，他保护的人会受伤。
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怎么做，是否能挣脱魔爪，不知道结局是好是坏。他可能也会冲动，冷静不下来。
似乎，比起那些恶心无比的发展，真实的发展，没有那么糟糕。
但是，也只是相较而言。
发生了的，就是唯一一种可能。
现实，转变太快，瞬息万变，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还有商案对他说的那一大堆话，把他的心绪搅得更乱。他不认为商案是真的喜欢他，或许对方是把某种感情弄混了，日积月累，连对方自己都信了，又或许对方就是突然知道真相，受到刺激，一时接受不了，失控了。
而且，就算对方真的对他有喜欢的感情，那也是对方的事，对于他来说，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
无所适从，只想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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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分别之后，商案没有再打扰易叙舟，但是，商案的母亲找到易叙舟，想要谈一谈。
那是个周五的下午，接近普通员工的下班时间，商母的助理先到公司，向易叙舟传达商母想跟他见面谈一谈商案的事。
易叙舟立刻意识到商案家里察觉到了他和商案之间的事，毕竟先前就在调查，甄启宴的事一出，有些东西便暴露无遗。
他倒是可以找工作上的借口拒绝见面或者暂时答应，延后再说，但他当时忽然就觉得事情尽快解决更好，越拖越心烦，而且那天他工作上也不算忙，于是他答应下来。
随后，他和商母在一处私密性很好的茶室见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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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舟，你知道贺姨我是直性子，所以我就开门见山了，你见谅。”商母姓贺，桌上的茶是她亲手泡的，她拿起公杯给易叙舟倒了一杯茶。
“贺姨您说就是。”易叙舟微微颔首，脸上没什么表情。
“商案打了甄启宴，甄启宴的状况挺糟糕，甄家那边费了些心思才处理好，可是，商案却不想放过甄启宴。”商母的手指慢慢摩挲手中的茶杯，“这当中的弯弯绕绕我们也不想深究，但，他不能再这样固执己见。他说……他对你……所以，你能帮忙劝劝他吗？”
易叙舟的眉心蹙了蹙，他伸手轻轻握住茶杯：“商案的性格您了解，不是我能劝住的。”
“是，我知道。他因为你们俩的事，跟家里吵了好几次，他……实在太偏执。他父亲也是这样，但是硬碰硬根本不行，只会玉石俱焚。我们根本没法跟他……只能麻烦你，至少他愿意听你说话，能够耐心地跟你交谈。”
“贺姨，我跟他之间不是……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有些，复杂。我现在……我现在跟他的关系很僵。抱歉，没法帮你们。”
商母眸光微沉，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然后慢慢放下茶杯，但手没有放开茶杯：“商案说，他喜欢你，但你不喜欢他，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他……他很后悔，很愧疚。我知道某些错误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今天我来找你，也不觉得就一定能解决这件事。”
商母说着顿了几秒，她的手松开茶杯，抬眸盯着易叙舟：“叙舟，你比商案大七岁，进入社会也很多年了。商案即使有在接触家里的生意，可他始终才刚毕业，说白了以前就是个学生，学校和社会有本质的区别，他根本不够成熟。以前商案和宋澜庭都喜欢跟着你，我们作为长辈很放心，也非常感谢你。可是，有些东西只有过来人才懂，引导是极其重要的。作为父母，我们失职了，你帮我们承担了很多，我们该感谢你，所以，今后有任何商家能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当然，也请你尽可能引导商案。”
易叙舟听出了商母话外的意思，他能理解父母的心情，只是，他现在筋疲力尽，不管是威胁还是好处，他都不想理睬：“贺姨，有些事我和商案已经说清楚了，以后，我跟他还是少接触的好。你们也能安心，不是吗？”
商母面无表情地思考了几秒，然后平静道：“我们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好过多干涉，但作为父母，有些事必须管。我该说的都说了，但也如你所说，商案的性格，很难劝住，你劝不住，我们也劝不住。”
易叙舟的眼神有变化，不过他没有开口回应。
“行，这事就先这样吧。还有另外一件事想拜托你。”商母的神情柔和了一点，“商案的奶奶想见你一面。商案应该跟你说过他奶奶的事吧？老人家很疼商案，甚至有些溺爱，绝对不会跟你说不好的话。老人家最近的状态不大好，可能就是想完成一个心愿。”
易叙舟本来有一只手是放在桌上，摸着茶杯的，这时他将手收回，同时微微后仰身体，沉默着思考。
“哦，我说这话不是要道德绑架你。商案的奶奶虽然有些溺爱商案，却也是明事理的，我想表达的是，老人家想要的就是很简单的见一面。”商母的声音也柔和了一点，“你放心，不论是我来找你，还是商案奶奶想见你，都没有告诉商案，不会影响你和他之间的状况。叙舟，请你考虑一下。”
易叙舟是很想拒绝的，因为眼下已经跟商母说清楚了，那跟商案相关的人和物他都不想再接触。但是，他又很清楚商奶奶对商案格外重要，对整个商家都很重要。这次甄启宴的事基本是商家处理的，都没怎么让他忧心，或许他该做个顺水人情，反正商母他都见了，再见见商奶奶也没什么。这样也能堵住商家的嘴，之后断得更干净。
他犹疑片刻后，点头道：“好，我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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