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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从重逢那一刻起,林青烟回看自己二十几年的人生,终于感觉到了遗憾。

她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喜欢就想要说出来。

年少时候没能得到的东西,在这个时候遇见,让她相信缘分二字。

林青烟怀着一种什么结果都接受的心情表白,她想过陈明朗会说把她当妹妹看,也想过他与自己一样满怀情意。

却唯独没想过这样一个答案。

他说他不是一个沉溺于过去的人。

她一下子明白了话里的意思,眼泪流下来。

陈明朗见状赶忙从包里找出纸递给她,看着她停不下的眼泪,手抬起又放下。

他看向窗外,眼里似有怀念,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窗外车水马龙,绚丽的灯光装饰着整座城市,月光变得无关紧要。

但老家不是这样的,天一黑出门就需要手电筒,中秋的满月也照不亮回家的路。

他想起那年刚回来的林青烟,跟从小在山里的长大的他们一点也不一样。

她很白,力气也小,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好玩。

下雨天还穿干净的鞋子走泥巴路,脏了就换,一下午换了三双鞋。

陈明朗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娇气。

但她又很坚强,上山捡柴、徒步几十公里上学的苦累咬牙也坚持了下来。

难道不在山村长大,只要是根在这里也是大山的孩子?

“小燕子。”他听过她父母这么叫她。

回忆到这里,他笑了起来。

林青烟擦干眼泪,红着眼睛看他。

陈明朗和她对视着,只觉得心里装满了她的泪水,酸酸胀胀。

白净乖巧、漂亮爱笑、成绩又好的女孩子,谁会不喜欢?

一起上学的男孩子中,有一半人喜欢她,也包括他。

他心里苦笑叹息:“小燕子。”

林青烟眼带疑惑。

陈明朗继续说道:“我进入社会八年了,越长大越明白‘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什么意思。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从老家考出来上了大学,前途一片光明。但我不一样,我是个不聪明的普通人,不管走到哪里,总有一根线系在我身上,我的未来飘忽不定。”

他的话音一落林青烟就急忙说道:“我们可以一起努力……”

陈明朗打断她:“林青烟!”

摇头说道:“你没明白,我面对的是家里年迈的父母,在外生活是在漂泊,我的家永远在那里,你难道要和我再回到大山里吗?”

他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我是个烂人,没有什么大出息,也改变不了什么,最大的愿望就是攒钱在县城里买一套房,带家人搬进去。”

“这是我的未来。”

“你和我在一起,又想要什么样的未来?”

林青烟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想过这么多。

“爱意随风起。”陈明朗说完自嘲一声,看着她有些天真的模样,轻轻说道:“小烟,有些人生没有爱情。”

林青烟咬唇看着他没有笑容的脸,泪流满面。

陈明朗看着窗外,月亮躲进了云层,他却好像回到了那个晚上。

他之前对她说好好读书,现在好像也只能对她说一句:“小烟,好好读书。”

林青烟有些想笑却没笑出来,她想说你怎么又是这句话,想吐槽说自己还有半年就毕业了还读什么书,但是看着陈明朗幽深的眼眸,她慢慢止了泪:“嗯。”

陈明朗摸了摸她的头,站起身背包。

包里没什么东西,他不用收拾。

他打开门扶着门把手停顿几秒,转头说道:“我走了。”

林青烟没说话,默默地看着他。

陈明朗低声说:“对不起。”

随后开门、关门。

不知过了多久,昏暗的房间里,“咔”一声响起,林青烟指尖一抹猩红,靠在椅背上有些用力地慢慢吸了一口烟。

这几天总是高昂的情绪在烟雾缭绕间慢慢消散。

她眼尾因为哭过还泛着红,圆圆的眼睛带着水雾愣愣地看着桌上的花。

黑骑士他没有带走。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她居然松了口气。

她要的是与陈明朗的未来吗?

应该不是。

他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进心里去了,她不喜欢老家,也不打算再回去,留在那里的回忆除了陈明朗没有美好的。

她自认为不是个优秀的人,陈明朗说他越长大越明白“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林青烟是越长大越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才是个烂人、混子,大学四年一事无成,找个三四千的工作叫前途一片光明?

她冷笑:天大的笑话!

人是向往美好的事物的,时间的面纱遮住了八年的过往,她想要奔去找月亮,谁知道是水中捞月。

人心易变,也许遇到陈明朗,她想起的是那个时候的自己,人不该缅怀于过去,今天也算是给她的青春画上了一个句号。

只是思索完自己的情绪和想法,她心底越发烦躁,烟灰缸里不一会儿就装满了烟头。

突然,房门被敲响:“你好,外卖到了!”

她愣了愣,掐掉烟起身开门。

外卖员递给她一束花就走了。

林青烟半天没回过神。

花束里有一张卡片。

她拿出来,上面写着一句话:“祝林青烟往后的日子万事顺利,平安喜乐!”

同时手机响起,陈明朗发来了消息。

“谢谢你,我今天玩得非常开心。”

“给你定了一束花,喜欢吗?”

林青烟看着桌上的粉色玫瑰,轻轻笑了起来。

喜不喜欢都不重要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未来。

活在当下,往前看才不会止步不前。

她嘴带笑意轻松地打字:“喜欢,谢谢陈朗哥哥。”

陈明朗看完消息放下了手机,他不远千里来回十个小时,仿佛奔赴一场虚幻的梦境。

吃惯了苦的人看见一颗小时候垂涎已久的糖果,总会如飞蛾扑火般不顾后果。

他与残存的理智天人交战,懦弱的人格终于占领上风,踏上了回程路。

窗外景色不断变换,陈明朗闭上眼睛。

他再也忘不掉北方刺脸的风了。

爱意随风起,风止意难平。

表白失败后林青烟仿佛重获新生,回顾这段时间的心理变化过程,实在不像她自己了。

生活回归平静,她继续肝论文。

相信写过论文的都被选题、查文献折磨过,林青烟抓了两天脑袋挤出4000字。

无聊烦躁时总想通过娱乐得到精神上的放松。

她嘴里含了根棒棒糖克制住烟瘾。

却克制不住内心发癫的情绪。

忍不住拿起手机点开了一款社交APP。

‘要是微醺能让人文思泉涌,给我来箱白的,谢谢。

我有一万字的需求。’

林青烟的朋友圈一片空白,是因为那些心里的碎碎念全部发在“广场”上了。

这里没有熟人,陌生人刷到只有点关注才能锁定一个人。

所以她发什么都毫不顾忌。

接着刷了刷广场。

看到一个内容忍不住笑出了声。

‘有个人喝了点酒,开车回家时被交警拦下查酒驾,于是他问交警:受伤了用酒精消毒算不算酒驾?交警摇摇头说:不算。你伤在哪里?那人小声回答:口腔溃疡。’

正在这时,她的主页内容有一个评论信息跳出。

‘《未来机械城》吗?’

她愣了愣。

不是对刚才那条内容的评论。

是置顶——‘7723是电影里一个机器人的名字。电影名忘了。’

林青烟的昵称就是7723。

很多人总问她这是什么意思,索性置顶让人一看就知道。

但她真没想到还有人知道这部电影。

“这么巧,你也看过?”

“嗯。”

好吧,还挺高冷。

但他还看动画电影。

高冷的形象在脑海里破碎了。

‘啊哈’。

这昵称起得够随意啊。

“《追凶者也》是喜剧片?”

原来是看她的主页去了。

林青烟顿时来了兴趣。

“不是纯粹的搞笑,有超级大反转,你耐着性子看。到最后就明白了——它是个反讽片。”

“好。”

熟悉的简洁语气。

她已经明白对面是个直男了。

话说为什么知道他是个男的?

因为账号会根据注册的性别自动换上男、女卡通头像。

随后林青烟发现她的‘被关注’多了一个人。

赫然是‘啊哈’。

她想了想,关注了回去。

通过几天时间的加班加点,林青烟终于赶在导师发的截止日期前把初稿交了上去。

为了好好放松一下,她和室友张杭悦在宿舍找了一部电影一起看,还点了一堆外卖。

一部接近两个小时的电影放完,熄灯铃也响起。

宿舍另外两人已经上床了。

林青烟摘下耳机,和张杭悦轻手轻脚来到盥洗室洗漱。

“我都没想到,那么大一个反转,那个男的一直在撒谎,最后律师身份暴露,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张杭悦洗着脸和林青烟讨论剧情。

“我也是,父亲找他儿子那里,我都看哭了。”

“律师情绪激动那会我就觉得不对劲,后面想到她的伪装才真的想哭。”

“你那么早就发现了?”

“也不算吧,没想到……”

林青烟躺在床上脑子里却还浮现着电影情节。

她之前不喜欢看悬疑片,怕装神弄鬼的比鬼片还恐怖。

没想到最后被悬疑片里的母爱给感动哭了。

父母对孩子的爱总有天然伟大的,但也有不爱孩子的。

她想到这里思绪一顿,拿出手机更新了自己的主页。

写完观后感才发现之前关注她的‘啊哈’发了几条私聊。

“还有什么电影推荐吗?”是前一天发的,她这几天赶论文没怎么登录软件。

就这也能催更?

林青烟心里好笑,当下把刚看的电影推荐给他了。

时间太晚,估计睡了,她没等回复,放下手机闭上了眼睛。

谁料第二天她登录上去一看,‘啊哈’的消息显示昨晚凌晨一点。

“电影非常好看,谢谢你的推荐。”

她惊讶,这是连夜看完给的反馈吗?

“你晚上不睡觉吗?”

对面好像时间很充裕,消息回得很快。

“临睡前看到你的影片推荐发现睡不着了。”

林青烟喷笑:“熬夜看完了?”

“对。”

“感觉怎么样?”

“好看。”对面就发了两个字过来,她有些无语。

似乎他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无趣,解释了一句:“我不太会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觉得有些细节前后呼应做得挺不错的。”

林青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什么专业?”

“土木工程,怎么了?”

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哦。没什么,随便问问。”

“你呢?”

想到自己旅游管理还带括号的专业她心里一哽,敷衍道:“经管。”

两人互换信息后才发现在同一个城市。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对面已经毕业了,大她两届。

“你一点都不像个上班的人。”

“为什么?”

因为愣愣的,不精明,大她两岁也没有成熟感。

她心里嘀咕,没有回复。

对面也没纠结,截图了她的一个主页内容发过来,问:“你也打篮球?”

林青烟瞪着这条吐槽内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今天第一次下场打球,自闭了。’

怎么说呢,她打的不是篮球——是高尔夫球。

一个农村出来的女孩子怎么接触到这一项贵族运动的呢?

那就不得不提她那草蛋的专业了。

旅游管理带括号,括号里的正是‘高尔夫管理方向’。

所以本专业还必须得学习打高尔夫。

这条吐槽内容是大三发的。

那是他们专业第一次去正规的高尔夫球场打球,她的球技不好,给自己整自闭了。

听完她的解释,对面果然惊讶:“还有这专业?”

林青烟不以为然,听到这个专业的每一个人都是这种反应。

连她也是。

所以她不爱提自己的专业,只说经管。

“那你以后会去哪儿工作?”

“球场吧,我接了一个实习offer,就在本市。”

话题不知怎么聊到了游戏。

“我可以教你。”对面似乎认真的,还发联系方式让加他。

起因是聊到时下的一款热门的推塔游戏,林青烟说自己玩了一次就不敢再登录,怕被骂。

她想了想最近没什么事,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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