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辞放慢了速度,手上的劲头却没有放轻,她耐心解释道,“再忍耐一下,不能再轻了。要这样的力度,药效才能被吸收。”
话虽这样说,但当视线触及大片的淤青时,她原本动作熟练的手掌还是轻颤了颤。什么样的石头能将人撞成这个样子?顽石不成?
她试图分散注意力,“是在哪里的石头?怎么撞到的?”
问清楚了也好让人将石头处理了,免得旁人也受伤。
元栩淡淡地回答,“几十年的顽石。”
“是朕自己不小心,与那石头无关。”
听到皇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若辞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帝王受伤是可大可小的事情,可能一句话就会累及多人,眼下他摆明了态度,明显不会迁怒相府,还算有点良心。
他不细说,沈若辞没必要细问。
元栩闭着眼睛,整个人在她手掌的揉搓下变得懒洋洋的,连带声音也慵懒沙哑起来,“再用点劲。”
沈若辞可没他那么轻松,毕竟搓药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力道控制很重要,她从前在医馆练出来的手劲儿,这两年因病荒废得差不多了。
没想到她重出江湖第一个病人竟然是皇帝,便宜他了。
两刻钟后,沈若辞气喘吁吁地从床上下来,又顾及病人伤情,还是贴心地给他穿上衣裳。
衣裳穿到一半,沈墨在屋外在敲了敲门,“沿沿,爹可以进去吗?”
沈若辞手都是软的,气息不稳还来不及回答,便被元栩抢了话,“请进。”
房门是打开的,沈墨听到小皇帝的声音皱了皱眉头,片刻以后,他还是跨过门槛进了房里,就见沈若辞半弯着腰,正为皇帝穿衣,他神色尴尬,一时竟不知该进还是退。
“爹有何事?”
元栩抬起头,淡淡地问了一声,十足的主人做派。
这一句“爹”入了耳里,沈若辞手上动作一顿,茫然地抬头,对上他平静似水的面容,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叫的确确实实是她的父亲。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袭上心头,让她不由得加快了手速。
很快,沈若辞替他穿好了衣裳,转身去迎接沈墨,“阿爹。”
元栩从榻上起身,几乎是紧随其后。
沈墨绷着脸,目光越过沈若辞,落在她身后的帝王身上,“沿沿身子弱,还请皇上怜惜,莫要光天化日,海天胡地。”
“阿爹!”
沈若辞被父亲一席话说得面红耳赤。
父亲不知道皇帝受伤,肯定是对方才治伤一事有所误会。念及此,她忙上前解释,只是话未出口,身旁的人忽地攥住她手,然后轻轻一带,沈若辞毫无防备就跌到他身上。
元栩顺势搂过她的腰,“朕与沿沿新婚燕尔,琴瑟和鸣,还请爹体谅个。”
明显就是装给他看的,他也不会上当!沈墨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沿沿之前,皇上后宫已有妃子,也算不上什么新婚不新婚的。”
元栩脸上笑容一滞,片刻之后,他道,“爹守寡太久了,怕是不记得新婚夫妻是什么滋味,是时候找个伴了。”
屋中一时安静得厉害,沈若辞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方才二人你来我往,一人一句谁也不让谁的时候,她越听越是焦虑。
此时双方都安静下来,她发现还有更糟糕的。
沈若辞见双方互瞪得厉害,一时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她拿皇帝没有办法,但搞定自己的父亲还是不成问题。
她双眸湿润,揉了揉额角望向沈墨,“阿爹,头疼。”
沈若辞声音清脆悦耳,此时装病,又带了点软糯,听着让人心疼不已。
果不其然,话刚出口,沈墨顿时将全部注意力转移到女儿身上,他下意识伸手去扶沈若辞,却不想下一秒便扑了个空。
原本准备接受父亲关心的沈若辞被腾空抱起,三两个箭步之间,人就已经到了床榻之上,接下来耳边便是冷冷的一声“躺好。”
柔软的被子簇拥上来,将周身包裹住,沈若辞足足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皇帝此举这是做给父亲看的。
她陷在被褥中,觉得有些惶恐,也有些好笑。
其实,大可不必这个样子的。
太明显,太做作,父亲反而不相信。
她和皇帝因为利益关系结合在一起,没有感情基础在,硬是要做出恩爱的举动,就如空中楼阁,镜中水月,不切实际。
翁婿二人都是身量高大之人,此时杵在床边,就像两座大山,迫得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沈若辞抬眼看看父亲,又望望皇帝,见二人面色严肃,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强烈的心虚迫使她从被窝里探出身子来。
沈墨察觉出她的意图,连忙制止,“别起来,快躺好了,让大夫给你看看先。”
惊动到大夫出马,沈若辞惊觉自己把谎撒大了,忙出言制止,“阿爹。”她眨了眨眼睛,假装思考了一下,“头好像不疼了,不必麻烦大夫。”
沈墨关切道,“大夫就在门口,不麻烦。”他此时前来,就是请了大夫专门来为沈若辞诊断的。
可沈若辞并不知道父亲的计划,惊得目瞪口呆,这下不知如何是好了。
目的是达到了,父亲跟皇帝暂时休战,但也带来了不可控的后果。
“何大夫,有劳了。”
沈墨将何景引到床边,“何大夫,两年前有幸请到您为小女诊治,今日又要麻烦您再来一趟。”
何景回之以礼,惭愧道,“沈相言重了,是在下医术平庸,两年前便未能诊出令爱病症,今日恐怕也无能为力。”
话说如此,何景还是从容地在床边坐下来,开始为沈若辞诊脉。
元栩立在一旁,何景的大名他也有所耳闻,皇城里屈指可数的名医,每天找他看病的人不计其数,能请到他也并非易事。
他安静地看着何景稀松的眉头缓缓皱起,复又松开,如此几次之后,他终于松开了号脉的手指。
“……如何?”沈墨终于可以将话问出口。
何景气定神闲地收拾脉枕放入药箱,才开口回道,“恭喜沈相。令爱此前筋脉淤堵,气滞血瘀,无从对症下药。敢问近来是服用了什么药物,病情竟有如此好转。”
闻言,沈墨几乎是松了一口气,病情真的好转就好,他怀疑皇帝撺掇他人一起来欺骗自己,索性请何景来验证一下。
他抱歉道,“何大夫恕在下无法告知,”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小皇帝,继续说道,“本官也不知道药方。”
何景这些年没少给皇亲贵族看过病,接触的人多了,自然知道有的事不是他该知道的,他顺着沈墨的目光看了一眼床边的贵公子,心脏几乎是颤了颤。
可就算看出点什么,他也不敢猜测,更不敢多问,“是在下多嘴了。”
沈墨命人一路护送何景到家,再返回屋中的时候,沈若辞已坐在床头,慢吞吞地喝着皇帝强迫她喝下的温水。
索然无味。
沈墨心平气和地问道,“今晚可要留下过夜?”
沈若辞抬眸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听他回道,“不了,朕明日要迎接九皇叔回京,今夜便不留宿了。”
沈墨看向女儿,神色柔和,“沿沿留下来?”
沈若辞有些迟疑,最后还是摇摇头,“沿沿也想回宫。”
沈墨点点头。
新婚燕尔,他虽没成过亲,却也明白。
皇帝见沈相心情还不错,便趁机问道,“安都一事,爹考虑得怎么样了?”
眼见女儿身子好转,小夫妻二人相处得尚且过得去,沈墨没什么好操心了,便回道,“回皇上,臣今夜就启程去安都。”
沈若辞一惊,抬眸望向父亲,询问的话还没出口,便听元栩开口道,“有劳爹了,朕替大魏感谢沈相。”
沈墨不喜欢这些客套话,他冷冷地看了小皇帝一眼,郑重道,“臣只求皇上照顾好沿沿。”
沈墨走后,元栩依仗着身上有伤,死皮赖脸地粘着沈若辞在床上躺了好一阵,虽然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但回程的路上,她还是意外地觉得乏累。
车轮辘辘前行,马车又大又稳,她靠着车壁,周身软软的。
元栩起初还端正地坐着,后来就忍不住靠过去,跟她滚在一起。
沈若辞心下一惊,正想找个理由挣脱他的束缚,元栩忽地将唇贴在她的耳边,“沿沿这么想跟朕回宫,就这么离不开朕?”
沈若辞试图坐起来,却被他拖得更紧,她忙澄清道,“九皇叔凯旋归来,臣妾也想随皇上去见一见大英雄。”
这样的说辞元栩明显是不信的。
她身上没有熏香,却有一股天然的暖香,柔和、 香甜,是他熟悉的那种奶香奶香的气息。
元栩搂着她,他想,九皇叔有什么好看的。
看他,肯定才是她回宫真正的目的。
沈若辞脸红得厉害,她不知道寻常夫妻是如何相处,但总归不是这样,马车行在闹市中,外边车水马龙,而他,却在在里边对她动手动口。
车门传来轻微的动静,他忽然收手,将沈若辞的裙衫拢起。回头便端坐于车内,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仿佛刚刚做坏事的人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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