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宴越重公然违抗帝国的旨意,不仅对全体手下下达了‘谁让裴拥川活着回来,谁就替他去死’的指令,还堂而皇之地在自由市发布悬赏令,设置令人高到咂舌的赏金,悬赏裴拥川的人头。
他简直是想法设法地要置裴家两兄弟——或许可以更明确些,是置裴拥川于死地。
没人知道宴越重为什么会这么做,即使帝国对裴家不满已久,但纵观六大家族入驻帝国以来,宴家和裴家也并无什么世家仇怨。
并且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宴越重本人和裴拥川也很少有任何交集,结仇的可能几乎不存在。
可宴越重的一举一动都表明着,他和裴拥川之间存在着深仇大恨。
对于宴越重的做法,帝国同样十分生气,内阁首相下令撤销宴越重的指挥权,并责令其十五天的禁足以及一万字的公众检讨。
宴家的军队指挥权暂交给宴远铮掌管,可挂在地下市的悬赏令一直没撤销。
“据说帝国现在和宴越重的关系很僵。”贾尔斯说,“内阁一部分人甚至希望扶持宴远铮重新上位。”
裴拥川问:“宴远铮什么态度?”
“不清楚,”贾尔斯说,“自从他确诊信息素紊乱症,从军队退下来后,就很少有他的消息。”
说到这里,贾尔斯忽地想起一件事:“对了,有一件事很奇怪。”
“什么事?”
“虽然帝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贾尔斯皱眉道,“但据我得到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帝国内部非常确认你和齐源还活着。”
裴拥川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游沃却是听得眉心一皱。
当时战舰上,只有裴拥川和裴齐源两人。后面遭遇流浪风暴,战舰连人都被绞进风暴中心,连下落都无法确认,更何论确认生死情况。
可偏偏帝国能确定两人都还活着。
游沃想,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他们中出现内鬼,要么就是他们的行踪被敌对方探查到。
他更倾向于第二种情况,毕竟当时前往沙石星的成员中,每一个都信得过,不会有内鬼。
想到自己不周祥的安排,游沃自责地低下头,对贾尔斯说:“是因为我们在启和星暴露了行踪。”
“不是因为这个。”裴拥川立即掐断游沃的内疚,告诉众人,“是因为教会。”
贾尔斯惊讶道:“教会?”
“嗯,我和裴齐源在教会都点有生命灯。”
听见生命灯这三个字,不止游沃和贾尔斯愣了下,就连一直关注于操控屏的罗德尼都抬起头,目光讶异地看向裴拥川。
罗德尼问:“生命灯是真的有用?我一直以为这就是教会弄出来忽悠富豪们赚钱的。”
“是有用的。”裴拥川点头,“只有点灯人的生命彻底消亡,烛光才会灭。”
罗德尼眼中亮起感兴趣的光芒:“它的原理是什么?不可能真是古魔法吧。”
“我不知道。”裴拥川说,又给罗德尼提建议,“你可以改天伪装成教会弟子,去圣地星偷师。”
没等罗德尼给答复,贾尔斯就叫嚷起来:“我才不要去,装神弄鬼。”
罗德尼冷觑了贾尔斯一眼。
贾尔斯像是给自己壮胆般仰起头,言之凿凿地告诉罗德尼:“肯定是教会朝点灯人体内嵌入了什么能感知生命的微型仪器,什么古魔法,根本不存在好吧。”
“就你最清楚。”罗德尼扯扯嘴角,不欲与贾尔斯争论,重新低下头去监察路况。
贾尔斯被噎了下,张张口想说什么,但看罗德尼那幅懒得理他的样子,终究是只能咽下这口闷气,扭头看向窗外。
车内的气氛随着双胞胎闹别扭安静下来。
对于贾尔斯和罗德尼这种一言不合就互不理人的情况,裴拥川显然是见怪不怪。
他转头看向游沃。
很奇怪,即使裴拥川一言不发,只是一个眼神,但游沃却立即明白他的意思。
游沃微垂着头靠近,左耳的高度刚刚好距离裴拥川的唇侧只有三厘米。
看着游沃乖巧的耳廓和垂于颈侧的碎发,裴拥川满意地笑了笑,说:“累的话就先休息一下。”
“不累。”游沃摇头,体贴地问,“你需要休息吗?”
裴拥川示意不用,他垂眸注视游沃,在昏暗中,浅茶色的双眸加深成黑褐色,带着几分吸引人掉进去的幽深。
游沃察觉到裴拥川好像是想说些什么,可过了一会儿,裴拥川还是没说,只是伸手拨开游沃垂在耳边的碎发,在疾驰的昏暗中,给他带来触碰的骚动。
半个小时后,舰车安全抵达悬浮塔。
如其名,悬浮塔是悬浮于半空中的一座黑色金字塔。塔壁由目前整个宇宙可测的晶石中,最坚固且牢不可破的黑斑曜石建成,即使是在无光的环境中,悬浮塔也会因黑斑曜石自身自带的晶石色泽而散发出如同微风拂过波光一般的粼粼碎光。
塔周围绕着数不清的无人机,它们像是分工明确且会飞行的工蚁,按照既定的轨道不分昼夜地交替工作巡视。
而塔下是一道道形如光柱的上行通道。舰车在通道中无法通行,只能等着通道顶端的操作员操控着吸力系统将舰车吸上去。
这种通行方式早在好几年前就被帝国正式淘汰,但愿意用它的人依旧很多,特别是一些暗质机构和组织,利用这种通行方式阻断帝**队的追击。
周围的空气被挤压出肉眼可见的波纹,身体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像是一双带着不可抗拒之力的宇宙之手正探入体内,剥离灵魂。
几秒后,不适感消失,车门打开,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
裴拥川握住游沃的手臂,问:“还好吗?”
“我没事。”游沃调整呼吸,跟在最后走下舰车。
与外部的颜色相反,塔内的装修颜色基本以亮白为主,传递出冰冷与机械感。
贾尔斯挥手屏退手下,问裴拥川:“要不要吃点东西再休息?”
裴拥川转头问:“要吗?”
游沃在心中算了算距离他们上一顿进食的时间,决定道:“可以,先吃点吧。”
贾尔斯带他们去了自己的小食堂,里面有专业的厨师团队24小时待命,现场点,现场做。
即使是这样,在吃饭前,贾尔斯还是喊了机器人过来验毒。
确认无毒,贾尔斯才招呼道:“试试,菜都是很新鲜的。”
游沃清楚在泰港州星这种被毁了根基,土壤灰化的星球上能吃到新鲜蔬菜是多么宝贵的一件事,所以他认真品尝了每一道菜。
贾尔斯也跟着吃了点,但是罗德尼却坚守着他规划好的进食时间,即使共用一个胃,也绝不破戒。
吃过饭,他们便在贾尔斯的带领下前往各自的房间休息。
游沃和裴拥川的房间相邻,房内布局也差不多,纯白、精简为主。
紧张刺激的过了一整晚,游沃此时只想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泰港州星不缺水,但缺干净的水。游沃不敢浪费水资源,简单快速地清理干净身体后,便系着浴袍走出浴室。
像是掐着点,游沃迈出浴室的下一秒,敲门声便响起。
游沃将毛巾搭在肩上,轻步走到门后,压低声音问:“是谁?”
“我。”裴拥川的声音透过防弹门闷闷的传过来。
游沃愣了下,旋即说:“等一下。”他转身小步跑向浴室,从换下来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新的阻隔贴戴好。
“进来吧。”游沃打开门,侧身让裴拥川进入房间。
裴拥川身上依旧是用来伪装的海盗服,量子面具也没摘,手上端着一杯姜黄色的冒着热气的饮品。
似是没想到游沃会是刚洗完澡的状态,裴拥川有些惊讶,问:“准备休息了?”
游沃关上门,不太习惯在这种情况下与裴拥川见面,贴着门说:“没有,只是先洗漱。”
看着游沃拘谨局促的模样,裴拥川温和地笑了笑,但却故意问:“为什么要离那么远?讨厌我?”
“当然不是。”游沃终于抬起头,急切地解释,“你很好,我永远不会讨厌你。”
裴拥川做出不相信的表情:“那为什么离我这么远?”
“我...”游沃脸颊发烫,不知该如何解释。
想了半晌,只好用实际行动证明,朝裴拥川靠近了些。
看着两人间缩短的距离,裴拥川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对游沃说:“先去将头发吹干,然后过来。”
说完,他便转身坐到沙发上。
等游沃吹完头发,裴拥川将杯子递过来,告诉他:“这是贾尔斯要厨房煮的安神茶,喝了再睡。”
“好。”游沃顺从地接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裴拥川将杯子抽走,笑道:“这么快就喝完,不怕我下毒?”
游沃抿唇很浅地笑了下,抬眼快速看了裴拥川一眼,眼眸亮晶晶地摇头。
乖巧又信赖。
裴拥川看着游沃的眼神变暗的同时又被注入难以抑制的温柔,他问:“自由市晚上十点开门,我们九点出发,可以吗?”
“可以。”游沃毫不犹豫地答应,想了会儿,又问,“只有我们俩吗?”
裴拥川点头:“对。”他话锋一转,打趣道:“怎么了?不想和我一起?”
“当然不是。”游沃连连摆手,生怕裴拥川误会,“我只是听说自由市很乱,想着多带几个人会不会更安全一些。”
裴拥川将杯子放在茶几上:“我明白你的担心,这个贾尔斯会帮我们解决。”
“贾尔斯?”游沃愣了下,旋即又思绪清明,了然地点头,“我知道了。”
在泰港州星这样一个混乱又充满绝望和死亡气息的星球上,贾尔斯能安全地执掌并运行一个跃迁站,就说明他的权力和能力绝对不容小觑。
他能暗中提供保护是最好的,也无需他们带很多人,大张旗鼓的惹人打眼。
游沃思忖道:“这样也好,不会引人注目。”
“我也是这么想的,越多人反而越危险。”裴拥川解释道,“再者,我信不过旁人。”
游沃凝思的神绪骤然一滞,他快速地眨了眨眼,惊讶又不敢置信地抬眸看向裴拥川。
应该是觉得游沃的反应很有趣,裴拥川往前探身,拎起游沃搭在脖颈的间毛巾,替他将没吹干的头发擦干。
“我不相信他们,即使他们是贾尔斯的人。”裴拥川说,“但我相信你。”
明明裴拥川揉的是自己的头发,可是游沃却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揉乱,左冲右撞的跳。
他不敢于裴拥川对视,垂下眼,嘴笨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想了半天,他才紧张到舌头打结的说了一句‘我自己来’,几秒后,又对没头没尾地对裴拥川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谢我替你擦头发,还是信我相信你?”裴拥川松开毛巾,轻笑着评价,“游沃,你真的很可爱。”
虽然可爱这个词和自己并不搭边,但是裴拥川既然选择用它来夸赞自己,那么游沃也会欣然接受。
“再说了,要谢也是我谢你。”裴拥川忽地话锋一转,“谢谢你为了裴家在宴越重身边潜伏这么久,也谢谢你冒着生命危险过来救我。”
游沃有些心虚,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希望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可裴拥川却没有结束的意思,他问:“游沃,这些年,你跟在宴越重身边很辛苦吧。”
游沃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辛苦其实是算不上的,只是一开始觉得很痛苦,针头扎入腺体很痛,假性发-情也很痛,但不知从哪一天开始,这些痛苦都渐渐消失了。
他仔细想了下,以前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在今天被他找到了答案。
是从他得知裴拥川手术成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的那一天开始,他不再为困在宴越重身边感到痛苦。
因为他终于意识到,困在宴越重身边,是他能做出的最好选择。
既不会让他一个出身不光彩又被标记过的Beta成为裴拥川光明灿烂人生里的污点,也不会让宴越重这条疯狗去丧心病狂地再次毁掉裴拥川的人生。
所以,这一切对于游沃来说都是值得的。
至少裴拥川还健全的活着,有血有肉的站在自己面前。
想到这里,游沃抬头告诉裴拥川答案:“不辛苦,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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