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冷冰冰的两个字。
方匆匆坐在副驾驶上没敢动。
她整个人都懵了,还有点害怕。
这什么意思?他要把我弄回他家?
“莫先生?”她声音都发虚了,带着明显的不安,“您……您带我来这儿干嘛?我……我还是想去派出所报案……”
莫寒像是最后一点耐心都被磨光了。
他站在车门外,车库顶灯打下来,把他高大的影子压得方匆匆喘不过气。
他弯下腰,看着车里的方匆匆,眼神跟看个麻烦物件儿似的,干巴巴地说:
“你,回不去。”
他停了一下,好像在挑最省劲的词:“钥匙,没了。腿,废了。”
那眼神扫过她裹着纱布的手和腿,意思再清楚不过:就你这惨样,身无分文,无家可归,除了跟我走,还有别的路?
放你在外面冻死?
明早新闻头条他可不想上。
方匆匆张了张嘴,一个字儿也憋不出来。
他说得对,她现在比流浪猫还惨。
可是……去一个只见过两次面、还互相看不顺眼的男人家里过夜?
她脑子里“唰”地闪过一堆社会新闻标题,汗毛都炸起来了!
莫寒好像看穿了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嘲讽。
真麻烦。
他懒得再废话,也懒得催她,直接站直身子,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电梯厅走。
那背影又冷又硬,明明白白写着“爱走不走”。
方匆匆看着他消失在电梯口,再低头看看自己脏兮兮、裹着纱布的手和腿,车库的冷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走?
走去哪儿?
睡大街?
就她现在这德行,估计熬不到天亮就得冻成冰棍。
巨大的绝望“呼啦”一下把她淹了。
几秒钟后,她狠狠吸了口气,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
咬紧牙关,忍着膝盖钻心的疼,她推开沉重的车门,拖着那条伤腿,一步一挪,艰难无比地朝着电梯厅的方向蹭过去。
冰冷的电梯里,就他们俩。
光亮的金属墙壁照出方匆匆狼狈得像逃难的样子,还有莫寒那张冰块脸。
空气跟冻住了一样,只有电梯运行的嗡嗡声。
方匆匆死死贴着冰凉的轿厢壁站着,恨不得离他八丈远,手指头无意识地抠着裤子上干掉的泥巴,心“咚咚咚”跳得跟打鼓似的。
消毒水味儿混着她身上的血腥和土腥气……真难闻!
莫寒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下巴绷得紧紧的。
电梯悄无声息地停在高楼层。
门滑开,外面是一条铺着厚厚灰地毯、灯光挺柔和但安静得吓人的走廊。
莫寒抬脚就走,一点声音都没有。
方匆匆赶紧跟上,厚地毯吸掉了脚步声,可吸不掉她心里的七上八下。
他在一扇深灰色、看着就特结实的大门前停下,伸出修长的手指在门锁上按了一下。
“嘀”一声轻响,门开了。
一股子特别干净、特别冷冽的味道扑面而来,混着点消毒水和冷冷的香气。
方匆匆跟着走进去,借着玄关小灯的光,看清了屋里的样子。
冷!
这是她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词儿。
地方大得吓人,颜色就三种:黑、白、灰。墙是死白死白的,地面是光得能照出人影的深灰色大理石。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闪闪发亮的城市夜景,好看是好看,但感觉像挂在墙上的一幅画,跟屋里没啥关系。
客厅中间摆着一套线条硬邦邦、颜色死沉的沙发,旁边是张同样冷冰冰的黑色玻璃茶几。
没有绿植,没有照片,没有零碎东西,啥都没有!
所有东西都摆得跟用尺子量过似的,整齐干净得吓人,空旷得像没人住的样板房,一点活人味儿都没有。
“污染源”进来了。
莫寒的眼神飞快地扫过她鞋底在光洁地砖上留下的几个刺眼的泥脚印,眉头极轻微地皱了一下,赶紧移开视线。
方匆匆站在门口,脏兮兮的帆布鞋踩在干净得反光的地上,那几个灰印子别提多扎眼了。
她感觉自己像个掉进无菌实验室的泥猴儿,浑身不自在。
她下意识想把脚缩回来,结果膝盖一疼,动作笨拙又滑稽。
莫寒压根儿没管她的尴尬,也没说给她找双拖鞋——方匆匆怀疑这鬼地方压根就没有第二双拖鞋。
他直接走到客厅角落一个巨大的白色储物柜前,打开柜门。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各种盒子、工具,还有……叠得跟豆腐块儿似的纯白被子。
赶紧弄完。
他面无表情地抽出一床被子,纯白的羽绒被,看着蓬松但感觉冷冰冰的。
然后他转身,目光精准地投向客厅里那张巨大无比、同样啥装饰都没有的深灰色沙发。就这。
离他卧室最远。
“你,”他用下巴点了点沙发,话少得可怜。
“睡这。” 划清界限。
接着,他抱着那床雪白的被子,走到沙发前,把被子精准地甩在沙发正中央。
那团白色在深灰沙发上显得特别刺眼。
接触完毕。
……她嘴角还绷着那股倔劲儿。
真麻烦。
这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就没了。
做完这些,他连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好像终于处理完一件不得不处理的破事儿。
他转身,径直走向客厅另一头的一扇门,那是他的地盘。
门打开又关上,“咔哒”一声轻响,彻底把她隔绝在外面。
隔绝了。
安全了。
明天得彻底消毒。
门把手,空气,所有她可能碰过的地方。
这是他关门前最后一个清楚的念头。
整个过程,快得像一阵风,没一句废话,没一个多余的眼神,更别提“洗手间在哪儿”、“要不要喝口水”这种关心了。
方匆匆甚至觉得,要不是法律或者他自己那套死板的规矩管着,他可能更愿意直接把她扔小区门口让她自生自灭。
巨大的客厅里,瞬间只剩下方匆匆一个人,还有那床突兀地堆在沙发上的白被子。
死一样的安静,冰冷又空旷。
落地窗外繁华的灯火无声流淌,更显得这屋里像个冰窟窿。
方匆匆在原地杵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这魔幻的现实。
她低头看看自己伤痕累累的手和腿,又看看那床白得晃眼的被子,再看看这间冷得像停尸房的客厅,感觉简直像在做噩梦!
她拖着那条伤腿,一瘸一拐地蹭到沙发边。沙发又大又硬,皮子冰凉。
她小心翼翼地坐下,生怕弄脏了它。
屁股一挨着冰凉的皮面,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膝盖的疼痛在折腾了这一路后又开始剧烈发作。
她四下张望。
没有水杯,没有遥控器,没有任何能证明这儿有人住的东西。
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自己有点粗的喘气声。
她舔了舔干得裂口的嘴唇,渴得嗓子冒烟。
可看着这干净得令人发指的环境,她实在没胆子去敲那扇紧闭的房门问一句“能给我口水喝吗?”
算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能有个遮风挡雨、还算暖和的地方待着,已经是老天爷开恩了。
至于这个屋主……就当他是块会喘气的冰雕吧!
方匆匆自嘲地撇了撇嘴,小心地挪动身体,尽量不碰到伤处,把自己缩进沙发里。
她拽过那床蓬松却冰凉的白羽绒被,把自己从头到脚裹成个粽子。
被子很轻,一股崭新的、冷冰冰的味道,半点暖和气儿都没有。
身体的极度疲惫和这一晚上惊吓、憋屈、疼痛的混合冲击,终于像山一样压了下来。
她裹着冰凉的被子,蜷缩在冰冷的沙发上,听着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响得吓人。
窗外是繁华却遥远的万家灯火,窗内是冰冷坚硬得像钢铁笼子的陌生世界。
方匆匆闭上眼睛,意识在疼痛、寒冷和巨大的不真实感里沉沉浮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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