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周煜寒，新娘：何苒”
两个名字旁边，是新郎新娘的合影。两人在红色背景前肩靠着肩，幸福地笑着。
照片里的何苒头发盘起，露出额头，眼睛眯成弯弯的一道月牙，脸颊两侧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陈肆欢第一次见何苒笑得这么开心，要是没有看到请帖上的这张照片，他都不知道何苒笑起来会有酒窝。
她的笑容让他陌生，让他觉得离她更远了。
虽然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来没有近过。
“他们结婚了？”陈肆欢把请帖凑近到眼前，反复确认新郎和新娘的名字。
还专门写了份婚礼请柬给他。
挑衅吗？陈肆欢嘴角露出一抹讥意，片刻后苦笑化作眼底的酸涩。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被挑衅呢。
他只是以高中同学的名义收到这份请柬而已。
他只是她人生中千万过路人中的一个罢了。
陈肆欢伸手碰了一下纸上写着他名字的地方，想象着何苒写下这三个字时的笔触。
写这个名字的时候，你会想起我吗？
或者说，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我对你来说，是一段完整的记忆，还是仅仅只是一个名字呢？
陈肆欢把视线落回手上的红包，如果没猜错的话，是未来的他准备给何苒婚礼的份子钱。
未来的他……已经放下了吗？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把婚礼请柬和红包全都撕碎扔进垃圾桶。
重新拿起婚礼请帖信封的时候，陈肆欢突然发现信封里还有一处凸起。
他伸出手指往里摸索了一番，发现信封内还有一张折好的方形的纸条。
陈肆欢指间颤了颤，把那张方形的纸条拿出，纸页已经斑驳泛黄，看起来被储存了很多年。
他瞳孔微缩，纸条上绿色的横线和页脚的日期编号刺痛眼眶，如同一根无形的线连接着现在和未来。
是何苒高中经常用的草稿本的纸页。
陈肆欢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折好的纸条，空气在这刻安静的不正常，他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像倒计时。
就在折页即将被全部展开的前一刻，肩膀上的一股力道将他从这场未来的梦境中捞出。
“陈肆欢，别睡了，上课了。”
同桌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肩：“老师来了。”
陈肆欢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在清晰和模糊中来回转换，他看到讲台上有个人影向他走过来。
英语老师走到他课桌旁，蹲下来看他：“怎么了，陈同学？不舒服？”
“没有，就是太困了。”陈肆欢揉了揉眼睛，快速翻开桌上的课本：“不好意思老师，您继续上课吧。”
“学习太累了就休息一会，劳逸结合，别勉强自己。”英语老师担忧地伸出手背试探了一下陈肆欢额头的温度，“你不是发烧刚好吗，眼睛这么红，是不是熬夜补课了？”
陈肆欢摸了一下眼眶，他没流泪，感觉双眼干涩发痛。
他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嘴上含糊地回答英语老师的问题，脑子却还停留在刚刚的梦里。
梦里那张结婚请帖像一阵驱不散的雾蒙在眼前，清晰到请帖上每一个字，每一笔都清晰可见。
头好痛。
“老师，我去趟卫生间。”陈肆欢用全身的力气撑着桌子起身，向老师举起手。
得到准许后，他扶着墙冲进卫生间的洗手台前。
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冲散手心的燥热。
他接了一捧水往脸上拍了几下，前侧的头发被浸湿，水珠顺着发丝下滑，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他用尽了能想到的所有办法，还是没能把刚才的梦境从脑海里驱除。
潜意识告诉他那绝对不是梦。
她结婚了。
是和别人。
她和别人拍了结婚照，在别人面前穿婚纱走进婚礼的殿堂，念着交付余生的誓词。
她在结婚请柬上的笑容他从来没见过，她见到他的时候不是冷眼就是怒目相向。
甚至是根本就注意不到他。
他明明不在乎的，明明他的人生没有这段感情参与也会一直顺遂……
他明明不需要爱的。
但是一想到何苒将来会和另一个人恋爱结婚，会对着另一个人笑，露出浅浅的酒窝，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会难受。
陈肆欢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添加好友界面，看到何苒给他发的交友申请，毫不犹豫地点了通过，在输入框里迅速打下几个字：
“你能不能别跟别人在一起”
打完后，他怔了几秒，又点击删除键，把刚刚打过的字一个个删掉。
直到输入框恢复成一片空白，陈肆欢把手机息屏藏回衣兜。
简直是疯了。
陈肆欢又往脸上猛泼了几把水，直到凉意顺着脖颈一直淌到锁骨。
比起刚刚梦见何苒结婚，他觉得现在给她发消息的自己更不可思议。
他双臂支撑着洗手台，抬头面对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的少年眸色暗淡，眼底由于强烈的嫉妒染上殷红，面色苍白，整张脸都散发着阴郁与不甘。
和平日里慵懒随性的他判若两人。
陈肆欢被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吓了一跳。
手腕上的运动手表显示他的心率已经超过120，他低头喘着气调整呼吸，强迫自己的身体和大脑都回归正常运转。
冷静下来后，他用纸巾擦干脸上的水，正准备离开男厕，却被迎面而来的人撞到了肩膀。
那人比他矮了半头，和陈肆欢相撞后和他对视一眼。
是赵兴杰。
认出他的瞬间，陈肆欢目光像匕首一样剐了过去。
赵兴杰纳闷地回头瞅他：“我好像没惹过你吧？”
陈肆欢没说话，只留下了一个匆匆离开的背影。
“莫名其妙。”赵兴杰嘟囔着，走进男厕的窗台上最里端的花盆，徒手伸进泥土里翻弄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怎么不在呢......”
赵兴杰快把花盆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有找到他要的东西，神色也逐渐慌张起来。
“不能啊，难道不是这盆？”他不安地搓了一下双手，把窗台上另外几盆也挨个翻了个遍。
还是没有。
赵兴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掏出藏在衣服里的手机开始发信息。
不一会，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哥......”没等电话对面开口，赵兴杰先发话，“那个手机......不、不见了，每个花、花盆都翻了，都没有。”
他的声音由于紧张断断续续，额头上的汗不断沁出，怎么擦也擦不干。
电话那边沉默了快十秒才回话：“看看每个隔间的垃圾桶里有没有。”
于是赵兴杰依次把两排隔间的门踢开挨个翻了一遍垃圾桶。
“还是没有......”他重新拿起手机，说话的时候嘴唇一直在颤抖，面色是惊吓导致的苍白，“你说，是不是她发现了，然后去报警......”
“你别乱想。”对面压低声音，电话里平静的语调让赵兴杰紧绷的肌肉稍微放松了些，“你用脑子想想她一个女生怎么会敢光明正大进男厕，还恰巧去翻花盆？”
“你......没坑我吧？”赵兴杰语气里还是透着不安。
“定位系统是我找人绑的，手机是你的，要是被抓了，我摊上的事比你重。”对面轻笑了一下，仿佛在说一件平常不过的小事。
“所以你现在人在哪，为什么能在上课的时候和我打电话？”
“......”
“喂？电话断了吗，怎么没声音？”
“手机收起来！快！”
“嘟——嘟——”
电话突然被挂断，赵兴杰以最快的速度摁灭屏幕把手机藏进衣服。
“干什么呢？”一声粗犷有力的男声从门外闯进来，划破寂静，吓得赵兴杰全身一抖，差点没抓住手机。
陆金诚本来想在男厕所抓逃课的学生，看到蹲在角落里的人影，伸出粗壮的手臂拎着领口把他揪起来。
“赵兴杰？”看到厕所里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爱徒，陆金诚意外地松开手，“你一个人在这干什么呢？”
“陆主任......我肚子不舒服......”赵兴杰五官故意扭曲在一起，捂着肚子做出难受状。
“肚子疼？”陆金诚眉头紧锁，俯身靠近快瘫软在地的赵兴杰，“严重吗，用不用去医务室看看......”
他目光下移，注意到赵兴杰沾满泥土的手：“你手怎么.....”
赵兴杰窘迫地把手往校服衣服上蹭了蹭，为了转移陆金诚的注意力，他又捂住肚子哀嚎起来：“主任......我痛得不行了......”
陆金诚见状赶紧扶住他。
好巧不巧，陆金诚手扶着赵兴杰的地方刚好是他藏手机的位置，赵兴杰心提到嗓子眼，赶忙摆手：“没事没事，就是坏肚子，现在已经好了，我这就回教室上课。”
赵兴杰扶着墙两部并做一步跑回一班教室。
陆金诚看着仓皇跑开的赵兴杰，撇了撇嘴：“怎么冒冒失失的，不舒服还跑得这么快......”
————
何苒上完晚自习回到家时已经将近十一点。
她是走读生，为了上学方便父母给她在学校附近买了套学区房住，让王妈跟着一块照顾她。
何烬办了一年休学，非要搬过来跟何苒一起住，担心何苒再遇到前几天晚上的危险，有他在能安全一些。
何苒没拒绝，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让何烬不许两点后再开麦打游戏。
何苒换好鞋子，放下书包，看到餐桌上的一碗热气腾腾的刘文祥麻辣烫，瞳孔兴奋地缩小。
何烬卧室门打开，他脖子上还挂着耳机，一看就是刚刚结束战斗。
“你买的？”何苒指了指桌子上的麻辣烫，“给我的吗？”
何烬帮妹妹挂好外套，伸出食指在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小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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