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闻半晌没声儿,甄晓眠奇怪地看向他。
这人什么毛病?要问的是他,不作声的也是他。
倒不是褚闻不想问,就是她每次一本正经地配合,多半是些神神叨叨的话,听得他很难不恼火。
他失笑地摇摇头,“不急,等你身体好些再说。”
“别介,”甄晓眠先急眼了,“有什么你还是现在问吧。”早晚有这一遭,她还想知道案子查到哪儿了呢。
“也行。”褚闻点点头。
他一进入工作状态,甄晓眠就有点犯怵,但面上依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吧,我保证都是实话。”
褚闻不置可否,她的狡黠已经有幸见识过,不是个老实的。
“你是怎么发现囚禁袁小阳位置的?”
不是吧哥!又是这个?铁了心跟这个问题过不去了?
像是看不到甄晓眠满脸的黑线,褚闻耐心等她作答。
“……”沉默震耳欲聋。
他屈起手指关节,敲了敲椅子扶手,语调放松,“配合下工作。”
甄晓眠额角突突地跳,他就是故意的!
“这个问题之前在警局已经回答过,您要实在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她就死猪不怕开水烫,怎么着?咬我啊!
褚闻抿唇盯着她看了会儿,直教她头皮开始发麻,突然他绽开一抹和煦的笑容,“好的,我们暂时不聊这个。”
……哥你这么阴晴不定你家里人知道吗?
无视甄晓眠明显不信任的表情,褚闻靠坐在椅子上,放松下来的他气势收敛,那股凌厉也随之消散。
“我们现在就当是朋友之间随意聊聊,不算公事,”见她依旧防备,还贴心地跟她科普,“调查取证时,人民警察不得少于两人。”
很明显,他今天是一个人,“我只是来看望看望你。”
我信你个鬼!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是来看望她还是来吓唬她?甄晓眠闭着口不接话。
禇闻也不在意,状似随意道,“看着细胳膊细腿,下手倒是挺狠,张荣的脑袋被你砸出的窟窿缝了二十一针。”
甄晓眠偷摸翻白眼。
想说她心狠手辣?呵呵哒!没砸死那个变态都是轻的!
实际她这回真冤枉禇闻了,他还挺欣赏甄晓眠的这股狠劲儿,当然,前提是针对坏人。
昨天审讯的时候,一提甄晓眠,张荣同样恨得牙痒痒。
“要不是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臭婆娘坏事,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
唐珂被这不要脸的言论气笑了,“你自己犯的法怎么还赖别人头上,脸怎么这么大呢?!”三观歪到米国去了!
禇闻敲了敲他的手臂,唐珂立马收了剩下的话头,心里默念,不能被犯罪嫌疑人带着情绪跑……
“说吧,你同伙在哪儿?”
张荣斜吊着一对凸眼,笑嘻嘻地,“什么同伙儿?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哦,”禇闻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不疾不徐淡声道,“那说说,为什么绑架袁小阳,怎么绑的。”
笃定的语气让张荣瞬间挺直了脊背,“欲加之罪啊警察同志,这事儿可不是我干的!”
唐珂一掌用力拍在桌面上,吼道,“好好说话!这里是警局!哪来的欲加之罪!”
“你自己都说了没同伙,现在所有证据证人都指向你绑架加害袁晓阳!你还要怎么狡辩?!”
“冤枉啊警察同志!我真没绑架!”
“你说没有就没有?怎么证明?”
“您是警察,您查案的,怎么还问起我要证明了?”张荣姿态放松,“我还想请问您呢,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绑架那个小屁孩儿?是物证?还是人证?”
唐珂被他那副无赖样气得不轻,见队长波澜不惊的模样,这才勉强压下心里的怒火,静静等褚闻开口。
“5月14号下午四点到五点,你在哪里?做什么?”
张荣没有回想多久,很快给出答案,“那会儿我在南宇网吧上网。”
唐珂质疑,“记得这么清楚?”
“家里网断了,没钱交,兄弟们都等着我开团呢,那天一直到后半夜我都窝在网吧里,不信你们可以去查监控。”
褚闻瞥了他一眼,继续问道,“5月16号晚上十点钟左右,你又在哪里?做什么?”
张荣脸上挂着笑,“在家,睡觉。”
褚闻盯着他,语气依旧淡淡,“是吗?那为什么袁小阳和甄晓眠都说在破楼见过你?你又为什么会有甄晓眠的手机?”
“还有,为什么去甄晓眠家行凶。”
唐珂见张荣还是不以为然,厉声喝道,“老实交代!否则我们可以告你妨碍公务!”
想完全撇清肯定是没可能的,张荣塌腰靠在椅背上,“行,您别急,我配合调查还不行吗!”
“这事儿真就是碰巧……”
褚闻听到这句话,忽然皱眉,抬眼脸色不善地扫向他。
张荣被他瞪得一噎,才起头还没开始说呢,又哪儿得罪他了?
张荣,男,42岁,是个没钱没车没工作,还没老婆的肥宅,守着父母留给自己的两套破房子过活,他家那地方早年说是要拆迁,地量了价也谈了,突然就没了动静,张荣的发财梦也在年复一年的平静中逐渐破碎。
房子都是六七十年代的老房,这些年几乎一半人都搬离了这里,只剩巷口那儿有几户还在。
张荣平时靠租金勉强生活,因为地段不繁华,房子并不好租,他只能将靠巷口的那套低价租出去,自己住的则是靠里那间,甄晓眠那天晚上看到窗户上摆弄狗链子的那道人影其实就是张荣。
他家再往深处全是废弃的房屋,破败阴森,长年不见一个人影。
第一次偶然见到有人在里面出现的时候,张荣差点都以为自己是不是三更半夜见鬼了。直到第二次,再次看到那个人出现,肩上还扛着个深灰色的大编织袋。
“我就好奇啊,这人三更半夜偷摸干什么勾当,就悄悄跟去看了两回……想到找孩子的新闻满天飞,我才知道这人是绑匪。”
“正准备跟你们警察同志举报来着?被个不知道哪儿来的疯女人截了胡。”
褚闻听完嗤笑一声,“你以为自己匆忙收拾的破屋能毁掉所有证据?这么肯定没有漏网之鱼?”
张荣面色微变,旋即裂开嘴笑道,“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唐珂这会儿心情不错,慢悠悠翻着物证科递上来的资料,“案发现场一斗柜下发现三枚指纹,其中一枚与你的指纹吻合;关押袁小阳房间门上的鞋印,同样与你吻合,还有在你家塑料凳上发现指纹与案发现场斗柜下的另两枚指纹相吻合。”
他幸灾乐祸地看向面色不自然的张荣,“你给解释解释?”
张荣确实见过绑匪,是个长得瘦瘦巴巴还瘸着条腿的中年男人。
知道袁小阳的父母有钱,张荣一时起了贪念,就想分一杯羹。
“我真不认识他!一开始他也不同意,但是拳头没我硬,几下就认怂了,我和他在那破屋里吃了顿饭,喝了点酒,问他什么都不说,我也不知道他哪里人,原来干什么的!”
“那天晚上他说出去办点事,让我看一会儿,我就是喝多了神志不清,真没打算把那小孩儿怎么样!我还想着等我酒醒了,就打电话举报来着……”
唐珂将资料砸在桌上,打断他,“不认识他上你家?”
“我怎么可能让这种垃圾去我家?!”张荣状似激动道,“那两个塑料凳原本是从我家拿到破楼的,我这不害怕屎盆子扣到我头上,就稍微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走,有点匆忙……早知道警察叔叔这么慧眼如炬,我也不费那力气了。”
他对那小娃娃顶多算未遂,最多再加个知情不报,判不了几天,绑架这么大个屎盆子可不能扣在他头上。
唐珂直接被气笑了,当他们都是傻子呢!
禇闻没理会他的狡辩,“为什么去甄晓眠家行凶?”
“那个臭女人抢我功劳啊!她莫名其妙跑出来在我地盘抢我的人,我的面子往哪搁?再说我可没行凶,就是教训教训她。”
瞎话张嘴就来,这要是让甄晓眠听见,非气炸不可!她现在一心等着人渣牢底坐穿。
如今她一身伤还没好,那个破系统眼前也是一点用不顶!要不是她机灵,昨天人就没了。
“张荣都已经招了吗?那他同伙儿是不是也快了?应该不会还有人来找我麻烦了吧?”甄晓眠算是被搞怕了。
褚闻不动声色地观察她,从张荣和袁小阳的口供中基本可以排除甄晓眠的嫌疑,此时她眼里的害怕也不似作假。
直到她肉眼可见地担忧起来,褚闻才状似不经意般,“应该不会,张荣说他也不认识绑匪。”
“啊?”甄晓眠傻眼了,不认识是什么鬼?不认识两人一起折腾一个小娃娃?
她还想再问,褚闻却不说了。
“你的手机找到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递给甄晓眠,“张荣通过手机上自动弹出的快递信息,才知道的你家地址,安全起见,以后锁屏消息最好设置成折叠。”
“哦。”
东西物归原主,褚闻问手机能不能打开给他看看,甄晓眠无所谓,看就看吧,反正里面没啥见不得人的,作为一名矜矜业业的社畜,生活可以说相当干净。
褚闻确实也没什么发现,将手机还给她后起身离开,结果到了病房门口又突然回头,
“要是你的那什么……”他指了指脑袋,“特异功能?预知?做梦?”接着耸了耸肩,“总之,再出现这种情况的话,记得一定通知我。”
甄晓眠咬牙对他呲出一个笑,眼睛成功挤出两弯月牙,“好嘞。”
在医院住了三天,甄晓眠吵着要出院。
原本甄有材希望她再住两天,但实在受不了自家闺女整日跟隔壁床的老太太们讲什么,新婚夜她逃,他追,她带球插翅难飞!还什么,京圈霸总离婚后红了眼眶,真千金她杀疯了?
这都啥乱七八糟的??
几个加起来几百岁的老太太听得心潮澎湃,他这个老父亲缩在病房角落如坐针毡,一张老脸硬是找不到妥善的地方安置。
这也就算了,那几个老太太不满足于听故事,见甄晓眠只有一个爸爸照顾,便问起她的妈妈,得知甄爸是单身,居然都争先恐后地要给他做媒,难缠得很。
甄晓眠也没放过他,“爸你瞅瞅自己,成熟稳重,有钱有闲,长得还帅,被人惦记才是正常的。您要是有自己心仪的对象,放心大胆告诉我,完全尊重……”
甄有材觉得简直离谱,不堪其扰之下,他几乎是脚打后脑勺地去找医生问出院。
医生晃晃悠悠地出现,例行询问她的情况,甄晓眠的脑震荡在系统的加持下早好了,脚伤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完全可以出院回家养。
临走前这位医生还调侃她,“小闺女头铁得很咧,年轻恢复能力就是好啊。”
因为周日办不了出院结账手续,所以他们还得在医院熬一晚,
“出院证明我给你开好,周一直接去办就行了,你那个后脑勺没完全消肿,回去别忘了继续喷药。”
“好的,麻烦您了。”
晚上甄晓眠缠着甄爸要吃大餐,说要提前祝贺她出院,甄有材心疼闺女,两个人整了四个菜。
牛腩煲、松鼠鱼、金钱蛋再配个蒜蓉西兰花,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目前吃得最好的一顿,幸福得想哭!
吃完扶着肚子感叹,有爸的孩子是块宝啊……
第二天一早,甄爸拿着材料去办理出院手续,甄晓眠则在病房收拾东西,一旁的手机响个不停,她拿起来看到是褚闻,直觉不是啥好事。
果然,褚闻让她整理好医院治疗相关材料,准备和唐珂一起去鉴定机构做个伤情鉴定,顺便再做份笔录。
唐珂到的时候,甄爸刚好办完所有手续回来,看他脸色不太好,便问他,“怎么了唐警官?案子不顺利?”
唐珂摇摇头,上前帮他们拿行李。
袁小阳绑架案因为证据不足,张荣大概率不能以绑架罪被起诉,只能起诉他故意伤人,而且甄晓眠的鉴定多半只是轻伤,所以量刑最多不会超过三年。
张荣为此很是得意,没有哪怕一丝要悔改的样子,想到这样一个人渣,不出三年会再次流入社会,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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