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稳定了。”
仲述怀吐出一口浊气，继续说：“青姐留在那照顾。”
“那就好。”
见仲述怀吃的差不多，方别业迟疑着开口：
“我跟你商量个事呗？”
“什么？”
“让小茹去看看她妈吧。”
方别业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清咳两声：“总瞒着她也不好，她自己也能察觉出来。”
“她知道了？”仲述怀并没有太多意外，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嗯。”
“我和青姐也考虑过。”仲述怀擦擦嘴，对方别业说：“但我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为什么？”方别业不解，“她有义务去啊。”
“青姐跟我说过。”仲述怀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她爸是个□□犯。”
“你觉得小茹妈妈会想看见小茹吗？”
方别业愣住，许久后才开口，不过声音明显低了下去：“那她爸现在…”
“醺酒后掉河里淹死了。”
仲述怀没有一丝情绪波动：“这也是他活该。”
“但小茹是无辜的。”
方别业摇摇头，“小茹妈妈不爱小茹也不会生下来。”
“不爱也会生。”
仲述怀逼近方别业，眼中似乎有另一种情绪涌动，“不是所有人都在爱里出生。”
“有的父母，根本不希望自己孩子出生，但又因为有别的顾虑，这个孩子才会活在世上。”
“小茹妈妈没有苛待，遗弃小茹，没有恨她，难道就有爱了吗？”
方别业思绪现在有些混乱，看着仲述怀的嘴一张一合的质问，吐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我如果是小茹妈妈，我不会想看见小茹。”
“这一切小茹都不知道，我也希望她永远不会知道。”
仲述怀看着方别业的反应，心底渐渐浸满凉意，“你不懂，方别业。”
他想逃离这里，带着自己不堪的经历一起逃离这带着光亮的地方，但方别业拉住了他。
“我…”方别业努力组织好语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说的对，但不能评判所有人。”
“十几年不可能没有一点感情，如果你说的那些事是真的，那起码也要让小茹妈妈自己决定要不要跟小茹坦白，她也有这个权利。”
“否则对哪一方都不公平。”
二人对峙着，很久都没有开口，仲述怀看着方别业眼里的固执，突然笑了。
“你父母爱你吗？”
似是没想到这时仲述怀会问这个问题，方别业犹豫一下，点点头。
“我小时候家里很幸福。”
“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那时候我爸还没有变心，我妈也年轻漂亮，他们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做饭，一起陪我去游乐园，有时候我还会跟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听他们一起给我讲故事…”
“为什么问我这个？”方别业细数完，不解的问。
“那你觉得小茹经历过吗？”仲述怀问他，眼中带着些讥讽，“没有吧。”
方别业张了张嘴，“这…”
“我也没有。”仲述怀将手抽回，“所以我认为，小茹不该去见她。”
“你走吧，我累了。”
仲述怀转身朝楼上走去，背景看起来很落寞。
脚边传来毛绒绒的触感，方别业回过神，看向围在他脚边的豆豆。
他看了看仲述怀禁闭的房门，默默收拾了碗筷，出来时给豆豆添了把狗粮。
“吃完你也睡吧。”
“晚安。”
方别业将灯关上，退出仲述怀的家，回到民宿床上，却感觉浑身不得劲。
睡过仲述怀家后，就算是五星级酒店也入不了方别业的眼，此刻他只感觉这家民宿如同老破小一般。
“哎。”
想起今晚的争执，方别业突然有些心疼。
“我也没有。”
这句话一直环绕在他脑海中，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说他也过的不幸福吗？
想起仲述怀说这话时的神情，方别业第一次为别人而难过。
既然你不幸福，那我就让你幸福好了。
仲述怀站在窗边，屋内没有开灯，也没有拉开窗帘，此刻一片黑暗。
“你是哥哥，要让着弟弟。”
“………”
“你看弟弟多乖，不像你，一点也不听话。”
“………”
“没错，爸爸妈妈只喜欢弟弟。”
“………”
耳边响起如同恶魔般的低语，仲述怀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一头栽到床上。
不是所有父母都爱孩子的。他想，他就是这样。
“汪汪—”
门外传来小狗扒门的响声，仲述怀被吵醒，迷迷糊糊的去开门。
“早上好啊。”
仲述怀刚起床脑子还没转过来，以后是豆豆狗口吐人言，睁开眼后才发现方别业竟然站在楼下。
“你…”
仲述怀愣住，他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被方别业冷落的打算。
“昨天忘了给你钥匙，便想着今早给你还过来。”
方别业将手中钥匙搁置在桌上，“顺便让咱儿子给你来个唤醒服务。”
仲述怀：“……”
“饿了吗？今天时间不太够，就从外面买了点。”
方别业表现如常，好像昨晚他们没发生过冲突一样。
仲述怀试探着走到椅子边坐下，看着方别业往他面前摆早餐，那真诚的模样另他心底深处触动了几分。
“我也不知道什么好吃，看这边什么都有，就都买了一点，你挑你喜欢的吃，不喜欢的给我就行了。”
“谢谢。”见方别业没有提及昨晚的事，仲述怀也决定避开这个话题。
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被方别业疏远，也不想二人之间拥有隔阂。
“这有什么好谢的。”方别业毫不在意的拿起一个包子放入嘴中，“你要真想谢我，以后就别跟我客气。”
“钥匙你留着吧。”仲述怀小口吃着馄饨，在低头的那一瞬他说：“以后我有事还要麻烦你照顾豆豆。”
在仲述怀不知道方别业态度的情况下，他希望能以此缓解二人之间的隔阂。
“诶？”方别业几乎是立刻拿起桌上的钥匙放进口袋，“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保证将咱儿子照顾的妥妥贴贴。”
“我吃好了。”仲述怀继续装傻，“我去店里。”
“等等我。”方别业三两下吃完，跟他一起站起身，“走吧，我顺路。”
给豆豆添完粮和水，仲述怀便与方别业一起出门，并肩走在路上。
“你一会去哪？”仲述怀问。
“去…”这个问题方别业其实也没想好，他只是想跟仲述怀一起出门才这样说，“随便在附近逛逛。”
路上方别业有意无意靠着仲述怀走，美其名曰怕上次掉进水里的悲剧重演，仲述怀只好随他去。
二人到达门口时恰好遇到小茹，看见小茹，不约而同想起昨晚的对话，但索性没人开口，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老板，你回来了？青姨呢？”
小茹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照样对仲述怀打招呼，顺便旁敲侧击的询问自己关心的事。
“她过两天回来。”
仲述怀偏头看了方别业一眼，随后先行进店，留给方别业与小茹独处时间。
“我妈…”仲述怀前脚刚走，后脚小茹就迫不及待的问。
“没什么大碍，你放心就好。”
方别业的话让小茹松了口气，旋即又期待的继续问：“那我可以去看她吗？”
“额…你妈现在有青姐照顾，等她再好些你再去吧。”
方别业没有将仲述怀的话说出来，而且换了种表达方式。
“好吧。”小茹低落一瞬，看看店铺，很快又振作起来，“那我去工作了，谢谢你方哥。”
“不用客气。”
方别业与小茹告别后一个人朝着景区外走去，他去外面超市挑了些食物，临近中午时随后折返回了仲述怀的家。
拥有钥匙的他轻而易举的就进去了，将食物带进厨房，开始大展身手。
一个合格的留子都会拥有精湛的厨艺，很快便将四菜端了出来，留一汤在锅里，再用食盒打包了一份，方别业哼着歌走向清吧。
“仲老板。”
门还没有完全推开，方别业的话先到了耳边，“我来啦！”
“你怎么来了？”仲述怀有些诧异的问。
“送饭啊。”方别业晃了晃手中的食盒，仲述怀神色缓和几分，刚要伸手接过。
“给你。”
结果方别业直接递给小茹，小茹受宠若惊的接过，心里流过暖意，但看着自家老板略微僵硬的脸色，又不敢吱声。
“你的辛苦费，你们老板今天中午跟我回家吃。”
方别业向小茹解释完，不顾小茹探究的目光，对仲述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仲老板，走吧。”
“怎么要回家吃饭？”出门之后，仲述怀才问出这个疑问。
“你忘记我昨天…早上说的话了？”
方别业帮他回忆，“食材我自己去买了，饭是我亲手做的。”
“所以你是要跟我一起吃饭的。”
方别业很认真的说着，“你现在要记住，我在追你。”
“好吧。”仲述怀忍俊不禁的笑起来，刚刚因下雨而阴沉的天气此刻明亮起来，阳光强行透过厚重的云层照射在二人身上，照出一条温暖的回家路。
到家后，方别业让仲述怀去将最后的汤盛出来。
“你去盛汤吧，也算参与了一下，这才是我们两个人的饭。”
虽然没搞懂方别业的意思，但仲述怀对这事不抵抗，很快将两碗汤盛了出来。
“一会吃完你休息一会，我来收拾，你歇会在去店里。”
仲述怀坐在沙发上，看着方别业忙碌的背影，忍不住调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请的保姆。”
“人家保姆都住在雇主家里。”
方别业头也没回，边刷碗边回，“如果能住在你‘雇主’家里，当‘保姆’我也开心。”
“好啊。”
方别业本来只是随口说说，却没想到仲述怀真的同意。
仲述怀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你住的那家民宿是黑店，收费高。”
他默默在心底对民宿老板道歉，但又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你要是不嫌弃可以住我这，还能给你省点钱。”
“碰——”
碗毫无征兆的掉在水池中，方别业动作极快的解开围裙，在仲述怀疑惑的眼神中冲了出门。
“你等着，不准出尔反尔！你要是不忙你就等我，我去收拾行李，不准反悔。”
还没来得及回话，方别业就已跑进对过民宿，仲述怀嘴角微微上扬，怎么可能后悔呢？他高兴还来不及。
他比方别业自己还希望方别业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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