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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爱的重力场

晨光刺透林间薄雾,给木屋镀上一层浅金。客厅里,咖啡机嗡嗡作响,嘉宾们带着未散尽的倦意陆续现身。虞即安坐在靠窗的藤椅上,捧着一杯热水,白汽氤氲着他干净的脸庞。他正专注地听女三号林薇讲一个关于道具的小笑话,时不时弯起眼睛,露出温煦的笑容,唇红齿白,像棵吸饱了晨露、生机勃勃的小白杨。阳光落在他微翘的发梢,跳跃着纯粹的光晕。昨夜床畔那令人胆寒的窥伺者,仿佛只是武指大哥一个荒诞的噩梦。

武指大哥坐在角落,沉默地嚼着面包,目光却像探针,时不时扫过虞即安。虞即安感受到那审视,侧头回以一个坦然而略带询问的微笑,眼神清澈见底:“王哥,面包够吗?我再帮你拿点?” 武指大哥喉头一哽,闷声道:“够了。” 心底那股寒意却挥之不去。

直播镜头忠实地捕捉着这看似温馨和谐的晨间画面。弹幕飘过:

“早安安!元气满满!”

“王哥怎么怪怪的?没睡好?”

“只有我觉得虞即安这‘纯良’劲儿……有点用力过猛?像上了发条的人偶?”

录制继续,转场至一片开阔的草坪进行“团队默契挑战”。气氛轻松,笑声不断。虞即安始终保持在宋斯年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动作利落,笑容干净,偶尔与宋斯年有必要的交流,也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后辈姿态,分寸感拿捏得堪称教科书。

变故发生得毫无征兆。

一个穿着印有林薇卡通头像T恤、头发油腻、眼神狂热的年轻男人,不知何时突破了外围稀松的安保,如同失控的炮弹,嘶吼着“薇薇!我爱你!跟我走!”,直直朝着场地中央、正与其他嘉宾说笑的林薇冲去!

现场瞬间炸锅!尖叫声、工作人员的呵斥声、机器碰撞的哐当声混作一团!林薇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绊倒在地!其他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手足无措。安保人员反应慢了半拍,距离尚远!

混乱的中心,唯有宋斯年的身影如同定海神针。在狂热粉丝距离林薇仅剩几步之遥、手臂已狰狞地伸出的瞬间,宋斯年已如离弦之箭,一个箭步横插而入,精准地挡在了林薇身前!

他并非依靠蛮力冲撞。他的动作迅捷如猎豹,却带着一种沉凝如山岳的压迫感。高大的身形瞬间构筑成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将惊魂未定的林薇完全护在身后阴影里。

“站住。” 宋斯年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金属,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场内的所有嘈杂。那声音里没有暴怒,没有呵斥,只有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冷静,如同法官落下法槌。

狂热粉丝被他骤然出现的气势慑得一滞,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嘶吼:“滚开!我要薇薇……”

宋斯年纹丝不动,目光平静地锁住对方狂乱的眼睛,声音沉稳清晰,字字如钉:

“第一,你现在的行为涉嫌非法侵入和意图伤害,监控镜头全程记录。”

“第二,林薇女士是受法律保护的公民,你无权强迫她做任何事。”

“第三,你的‘爱’如果建立在她的恐惧之上,那不是爱,是犯罪。”

他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砸在对方混乱的意识上。没有威胁,只有陈述事实和法律后果。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剖析,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狂热粉丝眼中部分疯狂的火焰,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被戳穿的茫然和动摇。

“我……我只是……” 粉丝的气势肉眼可见地弱了下去,伸出的手臂也僵在半空。

就在这时,落后的安保人员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试图上前制服。

“别动他!” 宋斯年抬手制止,目光依旧锁定着那个粉丝,“让他自己冷静下来,自己离开。”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并非纵容,而是给予对方最后一点体面选择的机会。那眼神深邃平静,仿佛能看透对方灵魂深处的怯懦。

粉丝在他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最后一丝疯狂也如潮水般退去。他颓然地垂下手臂,眼神躲闪,嘴唇哆嗦着,最终在安保人员的引导下,失魂落魄地被带离了现场。一场可能的暴力冲突,在宋斯年冷静的言语和强大的气场压制下,消弭于无形。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分钟。

现场死寂片刻,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掌声和惊叹!林薇瘫坐在地上,泪眼朦胧地仰望着挡在她身前的那个高大背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劫后余生的恐惧被另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取代——一种混合着强烈安全感、依赖感和难以言喻的心动。他像一座沉默的山,为她挡住了所有的风暴。

虞即安在变故发生时,几乎是本能地冲到了宋斯年身侧,做出了一个保护的姿态。此刻,他站在宋斯年身后半步,看着那个宽厚挺拔的背影,感受着现场所有人投来的、混杂着崇拜与后怕的目光。他脸上那层精心描绘的“纯净”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眼底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一丝对宋斯年那强大掌控力的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被那瞬间爆发的力量与温柔所震撼的悸动。

他很快收敛了所有异样,快步上前,脸上重新挂上担忧和关切,蹲下身去扶惊魂未定的林薇:“林薇姐,没事了没事了,吓坏了吧?快起来。” 声音温柔,动作体贴,完美延续着他的“温良”人设。

林薇借着虞即安的力站起身,目光却依旧胶着在宋斯年身上,带着劫后余生的依赖和难以掩饰的倾慕,声音带着哭腔:“宋老师……谢谢你……真的……”

宋斯年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平静,仿佛刚才力挽狂澜的并非他本人。他目光扫过林薇,确认她无碍,微微颔首,声音温和了些许,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没事了。安保会处理。” 随即,他看向惊魂未定的众人,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录制暂停,大家先休息调整。”

他转身走向场边,背影挺拔,步伐沉稳。阳光落在他肩头,勾勒出令人心安的力量轮廓。

“啊啊啊啊啊宋老师!!!我的神!!!!”

“温柔又强大!舌灿莲花定乾坤!身如磐石护周全!这是什么完美男主剧本!”

“我宣布!从今天起!宋斯年就是我唯一的哥!安全感爆棚!”

“ 林薇看宋老师的眼神……完了完了,这妥妥的心动了啊!”

“虞即安反应也好快!第一时间冲过去护着宋老师了!虽然没派上用场……”

“楼上醒醒!他那哪是护着宋老师?分明是看到林薇危险想冲过去表现‘英雄救美’!结果被宋老师抢先了!你看他扶林薇时那笑,多勉强!”

虞即安扶着林薇,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笑容,目光却越过林薇的发顶,追随着宋斯年走向场边的背影。阳光刺眼,那背影在他眼中,既是他渴望攀附的冰山,也是此刻让他精心构筑的“纯净”舞台黯然失色的巨大阴影。他嘴角的弧度依旧温煦,眼底却沉淀下更深的、无人能窥见的算计与冰冷。这场关于“无害”的演出,难度陡然升级。

正午的阳光毒辣,将草坪蒸腾出一股青草混合泥土的闷热气息。录制暂停,安保加强了警戒线,工作人员忙着整理设备和安抚受惊的嘉宾。临时休息区支起了遮阳棚,几箱简易盒饭堆在角落。

没有镜头的窥视,紧绷的气氛似乎松弛了一丝,却也滋生出更为微妙的暗涌。

林薇显然还没从上午的惊吓中彻底回神。她像只受惊后格外粘人的雏鸟,捧着盒饭,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宋斯年身后。宋斯年走到遮阳棚边缘相对安静的位置坐下,林薇立刻挨着他旁边的空位坐下,距离近得几乎能碰到手臂。

“宋老师,上午真的……多亏你了。” 林薇声音还带着点后怕的微颤,小口扒拉着饭盒里的米粒,目光却始终胶着在宋斯年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那个疯子冲过来的时候,我大脑一片空白……要不是你……” 她声音低下去,带着浓浓的依赖和感激,身体也不自觉地又往宋斯年那边倾了倾。

宋斯年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向来不喜与人过分亲近,尤其在这种私人空间被压缩的时刻。他不动声色地将身体往另一侧挪了挪,拉开几寸距离,声音平淡:“职责所在。吃饭吧,补充体力。” 他打开自己的盒饭,目光落在简单的饭菜上,并无多少食欲,只是机械性地拿起筷子。

不远处,虞即安独自坐在一个稍矮的塑料凳上,背对着喧闹的人群,面朝着空旷的草坪。他面前的盒饭盖子开着,里面的饭菜几乎没动。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脸色在正午的强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几乎透明。上午那场变故带来的情绪激荡,加上连日来强撑“无害”人设的巨大精神消耗,像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本就脆弱的神经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厌食感汹涌袭来。他看着油腻的饭菜,喉头滚动,强行压下涌到嘴边的酸水,握着一次性筷子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啧,瞧瞧,英雄救美,佳人心动,这剧本走向,真够老套的。” 一个带着戏谑和凉意的声音在虞即安头顶响起。魏凛不知何时晃了过来,双手插在酒红色工装裤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虞即安苍白脆弱的侧影,又瞥了眼不远处林薇几乎贴在宋斯年身上的画面,唇角勾起恶劣的弧度。“我说小虞啊,你在这儿演什么‘独自凋零’的苦情戏?你那点‘清汤寡水’的小把戏,在宋老师这种级别的‘抢手货’面前,够看吗?”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虞即安最敏感的神经上。一股冰冷的戾气瞬间冲上虞即安的头顶,几乎要撕碎他脸上强装的平静。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努力维持清澈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被戳穿伪装的愤怒、被轻视的屈辱,以及一丝濒临失控的疯狂。他死死盯着魏凛,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

魏凛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眼中激烈的挣扎,仿佛在看困兽最后的舞蹈。

就在那失控的边缘,虞即安眼底的疯狂风暴骤然被一股更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他不能崩。尤其是在没有镜头的地方崩掉,只会让魏凛看更大的笑话,让宋斯年更确信他的不可救药。

他深吸一口气,那急促的呼吸被强行放缓。脸上所有激烈的情绪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甚至……嘴角还极其缓慢地、向上扯起一个浅淡到几乎没有温度的弧度。

他不再看魏凛挑衅的眼神,而是垂下眼睑,目光落在自己那份几乎没动的、令人作呕的盒饭上。他伸出苍白得没有血色的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缓慢和决绝,端起了那个沉甸甸的塑料饭盒。

然后,他抬起头,将饭盒递向魏凛。脸上那个浅淡的笑容,在正午刺目的阳光下,显得异常脆弱,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悲壮的坚持。

“凛哥,”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像被砂纸磨过,“说了这么多话,渴了吧?这份……给你。” 他顿了顿,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不是在跟魏凛说话,而是在对着空气陈述,“我……没什么胃口。”

魏凛脸上的玩味笑容瞬间僵住。他看着递到面前的饭盒,又看看虞即安那张苍白脆弱、挂着那抹诡异浅笑的脸。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愤怒,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以及一种更深、更令人脊背发凉的——看吧,我就是这样,连饭都吃不下,你满意了吗? ——的无声控诉和自毁倾向。

这份“礼物”本身,就是最锋利的武器。

魏凛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毒舌有点无处着力。他盯着虞即安看了几秒,最终嗤笑一声,带着点被反将一军的狼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一把接过了那盒饭,语气生硬:“行啊,谢了。” 他端着饭盒,像端着个烫手山芋,转身就走,没了继续挑衅的兴致。虞即安那脆弱又决绝的姿态,成功地用一份冰冷的饭菜堵住了他所有挑拨的嘴。

虞即安看着魏凛略显仓促的背影,嘴角那抹浅淡的、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一瞬,随即又迅速消散。他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胃里的翻腾感奇迹般地平息了一些,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冰冷。他维持着那个孤独的坐姿,像一尊被遗忘在阳光下的、苍白易碎的石膏像。远处,林薇低低的笑语和宋斯年偶尔简短的回应当作背景音,而他,则沉浸在自己用“无害”和“自毁”共同构筑的、无声的堡垒里。

宋斯年用眼角余光瞥见了这一幕。他看到了虞即安递出饭盒时那张苍白到透明的脸,看到了他眼中那片死寂的空洞,也看到了魏凛接过饭盒时那瞬间的哑火和狼狈。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冰封的心湖里荡开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那情绪并非心动,更像是一种……沉重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为了维持一个假象,不惜将自己逼到如此境地?他移开目光,不再看那个孤独的身影,心底那点关于“或许还能做普通熟人”的微弱星火,在这沉重的一幕前,彻底熄灭,只余一片更深的、更冷的沉寂。

午后的阳光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压在人身上。录制重启,场地换到了一片铺着软垫的草坪上。新挑战规则简单粗暴:一人俯卧撑,另一人坐在其背上,负重完成20个才算过关。抽签结果如同命运恶意的玩笑——宋斯年抽到“坐”,虞即安抽到“撑”。

现场气氛瞬间微妙起来。镜头立刻锁定两人。宋斯年眉头几乎在结果公布的瞬间就拧紧了。他看着虞即安——那件略显宽松的T恤下,清瘦的身形轮廓清晰,虽然依稀能看到一层薄而流畅的肌肉线条覆盖在肩背和手臂,但那份单薄感挥之不去。背一个人做标准俯卧撑?二十个?这挑战的强度,绝非虞即安目前的身体状态能轻易承受。

“这个挑战强度不合理,我建议换人。” 宋斯年声音冷硬,直接看向导演组,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他不想碰他,更不想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用换!” 虞即安的声音比他更快,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和不容拒绝的坚定响起。他迎着宋斯年投来的、带着审视和一丝不赞同的目光,脸上迅速挂起那副招牌式的、干净又带着点少年意气的笑容,甚至还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踝,像是在热身。“我能行!宋老师别小看我啊!”

他笑得阳光坦荡,眼神明亮,仿佛这只是一场轻松的游戏。弹幕瞬间刷屏:

“虞虞冲啊!男友力MAX!”

“看着瘦,没想到挺有料?这肌肉线条可以啊!”

“宋老师好暖!还知道心疼人!”

“ 心疼什么?他自己要逞强!看他那细胳膊细腿……”

虞即安不再看宋斯年,径直走到软垫中央,俯身,双手撑地,摆出标准的俯卧撑预备姿势。T恤下摆因为动作微微卷起,露出一截劲瘦的腰线,薄薄的背肌绷紧,在布料下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点故作轻松的催促:“宋老师,来吧!放心坐,压不垮我!”

宋斯年看着他强撑出来的轻松和那份固执,心底那丝被强行压下的烦躁又翻涌上来。他沉着脸,不再多言,依言走到虞即安身后。他尽量控制着力道,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只将身体的重量落在虞即安腰背最核心、相对能承重的区域,避开了脆弱的脊椎下部。

然而,当宋斯年的重量真正落下的瞬间,虞即安撑在地上的手臂还是几不可察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瞬间的沉重感远超他的预估。宋斯年看着身下人骤然绷紧到极致的肩胛骨线条和那细微却无法掩饰的颤抖,心也跟着沉了一下。

“开始计数。” 导演的声音响起。

虞即安牙关紧咬,额角青筋瞬间绷起。他调动起全身每一丝力气,手臂肌肉贲张,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猛地将身体撑起!动作标准,但速度明显缓慢而沉重。汗水几乎是立刻就从他的额角、鬓边渗出,汇聚成珠,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滚落,砸在身下的软垫上,洇开深色的圆点。

一个。

他撑起,落下。每一次下落都带着一种被重力拖拽的无力感,每一次撑起都伴随着手臂和核心肌肉的剧烈颤抖和喘息声的加重。汗水迅速浸透了他后背的T恤,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那层薄薄肌肉下骨骼的轮廓,显得异常脆弱。他的脸色由苍白转向一种不健康的潮红,嘴唇却失了血色。

弹幕风向开始变化:

“卧槽……看着好累啊……”

“真男人!硬撑着也要做完!”

“汗流得也太夸张了吧……脸色好差,真的没问题吗?”

“ 宋老师表情好凝重……他看着都心疼了吧?”

“ 逞强!绝对是逞强!身体根本吃不消!”

宋斯年稳稳地坐在他背上,身体随着他的起伏保持着平衡。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下这具躯体的每一次战栗,每一次强弩之末的挣扎,每一次沉重呼吸带起的胸腔震动。那汗水浸透布料传来的微热湿意,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神经。他本该冷眼旁观,这是他自找的。可那剧烈却不肯放弃的颤抖,那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喘息,却像细密的针,一下下扎在他冰封的心壁上。

十五……十六……

虞即安的撑起速度已经慢得像慢动作回放。每一次撑起都伴随着一声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闷哼。汗水糊住了他的眼睛,他用力甩头,咸涩的液体刺激着眼球,带来一阵刺痛。手臂的肌肉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酸胀灼痛到麻木。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世界只剩下背上沉重的压力和身下这片令人窒息的软垫。

十七……

十八……

他的手臂抖得像狂风中的枯叶,下落时几乎无法控制身体,重重地砸在垫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撑起时,整个身体都在剧烈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汗水已经在他身下汇聚成一小滩水渍。

“够了!” 宋斯年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和不易察觉的焦灼,在虞即安耳边响起,“停下!”

“不……行!” 虞即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爆发出最后一点残存的力量,用尽全身的力气,颤抖着、摇晃着,完成了第十九个,然后是第二十个!

当最后一个动作完成,计数声落下的瞬间,虞即安紧绷的意志力如同被剪断的弦。他甚至连撑起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双臂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地、毫无缓冲地趴倒在软垫上,脸埋在臂弯里,只剩下剧烈起伏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汗水浸透的T恤紧贴着剧烈起伏的背脊,那单薄的身体在阳光下微微抽搐,像一条离水的鱼。

宋斯年在他倒下的瞬间就已敏捷地翻身落地。他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软垫上那团剧烈喘息、狼狈不堪的身影。阳光落在他冷峻的侧脸上,下颌线绷得死紧。他本该转身就走,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将这个人彻底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他发过誓,不再管他。

可是……那几乎虚脱的喘息,那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嶙峋脊背上的布料,那中午几乎未动的盒饭……所有画面在他脑中疯狂闪回。一种莫名的、沉重的、带着铁锈味的情绪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那不是心疼,更像是一种面对无可救药却又拼命自毁的生命体时,产生的、无法摆脱的沉重悲悯与一丝被强行唤醒的责任感。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某种决心,转身大步走向场边放补给品的桌子。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拿起一瓶专门为高强度挑战准备的、富含电解质的运动饮料,拧开盖子。

然后,他走回软垫旁,在虞即安身边蹲下。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刺目的阳光,投下一片阴影。

宋斯年将打开的饮料瓶递到虞即安埋着的脸旁边,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强硬,却又比平日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沙哑:

“起来。”

“把这个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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