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剧组午休的露天休息区,像一幅被阳光晒褪了色的静物画。塑料桌椅散乱,盒饭堆叠,空气里混杂着饭菜味、汗味和影视城特有的尘土气息。蝉鸣聒噪,更衬得这片刻的休憩有种疲惫的寂静。
宋斯年独自坐在角落一张掉漆的蓝色塑料凳上,背脊习惯性地挺直。他面前摊开着一份标准剧组盒饭——油亮的红烧排骨,翠绿的炒青菜,黄澄澄的玉米粒,还有堆得冒尖的、颗粒分明的白米饭。他低着头,长睫垂落,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正用筷子将一块排骨上的肥肉仔细剔掉,动作专注而安静。阳光穿过头顶稀疏的塑料棚顶,在他冷白的侧脸上投下跳跃的光斑。腕间的铂金表带在日光下折射出一点微芒,遮住了那片彻底归于平静的淡粉。
几步开外,虞即安也坐在一张小凳上。他的那份盒饭几乎没动。米饭雪白饱满,青菜碧绿诱人,一块炖得软烂的鸡翅孤零零躺在格子里,油光发亮。他却只机械地用筷子尖拨弄着几粒米饭,眼神空茫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面前不是食物,而是一堆无法下咽的沙砾。额角贴着与肤色相近的肉色胶布,边缘微微卷起,透出底下针孔愈合后淡淡的红痕。
“虞老师,多少吃点吧?下午还有您的重头戏呢。”一个挂着“监护助理”胸牌的年轻男人蹲在他旁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小心翼翼的劝哄,“医生说了,您得补充体力……”
虞即安像是没听见,筷子尖戳着饭粒,一粒,又一粒。那副厌食的模样,比之前任何一次被媒体诟病的“顶流挑食”都要严重得多,仿佛连维持生命最基本的能量摄取都成了负担。
不远处的树荫下,魏凛正和几个配角演员说笑。他今天没穿戏服,一身简单的黑色T恤工装裤,束起的长发有几缕散落额前,少了几分戏里的阴鸷,多了点清爽的少年气。他目光扫过安静吃饭的宋斯年,又掠过魂不守舍拨弄饭粒的虞即安,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了然又带着点玩味的弧度。
昨晚收工后,魏凛敲开了宋斯年酒店房间的门。没有刻意的暧昧,没有危险的试探,只有一杯酒店送的速溶咖啡和开门见山的坦诚。
“宋老师,聊聊?”魏凛靠在门框上,姿态放松,“别紧张,不是来骚扰你的。”他指了指自己,“‘疯批艺术家’这人设,是公司包装的,合同条款,懂?刻刀玫瑰什么的,营销部想的点子。”他耸耸肩,带着点无奈的自嘲,“我本人嘛……顶多算个有点审美偏执的手艺人,离真疯批差得远。”他目光落在宋斯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语气认真了些,“不过,对你感兴趣是真的。你身上那种……破碎又自洽的矛盾感,是顶级艺术品的胚子。很吸引人。”
宋斯年静静听着,没让他进门,也没立刻关门。昏黄的廊灯下,他空寂的眼底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他微微颔首,声音平静:“知道了。魏老师演技不错。”算是接受了这份迟来的、剥离人设的坦诚。
此刻,片场的阳光下,魏凛对宋斯年遥遥举了举手里的矿泉水瓶,笑容坦荡,带着点心照不宣的默契。宋斯年目光与他短暂相接,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两人之间那种因“人设”而产生的、紧绷而危险的张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悄然消散,只余下一种疏离但正常的同事关系。魏凛不再试图用眼神“雕刻”宋斯年的锁骨,宋斯年也不再将他视作需要警惕的“疯批”。
这微妙而清晰的变化,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进了角落那个拨弄饭粒的人心里。
虞即安拨弄饭粒的指尖猛地顿住。他低垂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仿佛被那瓶隔空相敬的水刺痛。空茫的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涌——不甘、酸涩、迟来的悔恨、还有那早已失去立场的、尖锐的醋意。像一锅滚沸的毒药,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直到尝到浓重的铁锈味。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将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苦涩硬生生咽了下去。连同那翻江倒海的醋意和不甘,一起狠狠地、无声地咽进了不见天日的深渊。
不能闹。不能疯。他没有资格。
他猛地低下头,不再看那边。近乎自虐般地,用筷子夹起那块他平时碰都不会碰的、油腻的鸡翅,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吞咽。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味同嚼蜡,甚至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但他强迫自己往下咽。仿佛这生理性的不适,能稍稍麻痹那心理上剜心蚀骨的痛楚。
监护助理看着他突然开始进食,先是惊讶,随即松了口气,小声说:“对,对,虞老师,多吃点,这个有营养……”
虞即安置若罔闻。他囫囵吞下那块鸡翅,又用勺子舀起一大勺白饭,混着几根青菜,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吞咽。额角的胶布下,那愈合的针孔似乎又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此刻的“清醒”需要付出何种代价。
短暂的午休结束,场务开始吆喝着准备下午的拍摄。
虞即安几乎是立刻放下了那如同刑具的饭盒。他用手背胡乱抹了下嘴,站起身。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渴望,再次投向角落的宋斯年。
宋斯年已经吃完了饭,正将饭盒盖好,交给助理。他拿起旁边的剧本,准备起身去化妆间补妆。
就在宋斯年起身的瞬间,虞即安动了。他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脚步有些虚浮,却又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急切,朝着宋斯年的方向挪去。他不敢靠得太近,只隔着几步的距离,目光紧紧锁在宋斯年身上,喉结滚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纠缠的乱麻,有残留的依恋,有压抑的痛楚,有想要靠近的卑微祈求,更多的却是知道自己不配靠近的绝望。
宋斯年整理剧本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甚至没有抬眼看虞即安。只是在虞即安靠近到某个临界距离时,极其自然地、不着痕迹地侧身,绕开了他试图靠近的路径。动作流畅得像绕过路边一块不起眼的石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没有厌恶,没有排斥,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冷的无视。
他径直走向化妆间的方向,背影挺拔,步履从容,没有一丝留恋。
虞即安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微微蜷缩。刚刚强行咽下的食物在胃里翻搅,额角的针孔刺痛加剧。他看着宋斯年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眼中最后那点卑微的光,如同风中残烛,倏然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死寂。那被强行吞咽下去的醋意和不甘,此刻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坠在胃里,坠得他几乎直不起腰。
监护助理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他微微晃动的身体,低声问:“虞老师?您没事吧?”
虞即安猛地甩开他的手,动作带着一种失控的粗暴。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油腻的手指,突然发出一声极低、极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随即,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麻木的平静。
“没事。”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砂纸磨过,“去补妆。” 他不再看任何人,拖着脚步,朝着与宋斯年相反的方向走去。
阳光炽烈,蝉鸣依旧。片场重新忙碌起来,人声嘈杂。只有虞即安刚刚站立的地方,地上掉落了几粒被他无意识攥出指痕的白米饭,在尘土中显得格外刺眼和凄凉。那无声吞咽下去的醋海,终究没能翻起任何浪花,只在他自己的世界里,留下了一片冰冷死寂的盐碱地。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棂,在铺着青石地板的书斋内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几何光影。空气里浮动着陈年书卷的墨香、新研墨锭的松烟气息,以及窗外隐约飘来的、不知名草木的清苦味道。这里是《长河》剧中,大皇子萧景昀在宫外的一处清净书斋。
镜头缓缓推进。
宋斯年饰演的萧景昀,一身素雅的月白常服,未着亲王冠带,只以一根青玉簪松松束发。他正立于一张宽大的紫檀书案前,垂眸专注地临摹一幅前朝的《寒江独钓图》。笔锋沉稳,墨色氤氲,勾勒出孤舟、寒江、雪笠蓑衣的老者,一派萧疏寂寥。他眉宇间凝着挥之不去的、属于权力漩涡中心的倦怠,此刻却在这方寸笔墨间,寻得片刻安宁。
场记板轻响。
书斋虚掩的竹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轻轻挑起。
虞即安饰演的谢知微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靛青布衣,布料质地粗朴,却浆洗得干干净净,宽袍大袖,颇有古意。长发未束,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几缕碎发垂落鬓边,更添几分落拓不羁。额角那碍眼的胶布被巧妙的发髻和碎发遮掩,只留下一点极淡的阴影。最令人屏息的是他的状态——与片场外那个额带针孔、时而空洞时而锐利的虞即安判若两人。
他的步伐从容而轻缓,像山间漫步的云。脸上没有刻意的表情,眼神却清澈透亮,如同映着蓝天的高山湖泊,带着一种勘破世情后的宁静与疏朗。周身仿佛自带一股清冽的山岚之气,瞬间冲淡了书斋内沉郁的墨香。
他没有立刻行礼,目光先是被书案上那幅未完成的《寒江独钓图》吸引。脚步自然而然地靠近,停在案边两步之遥的距离,既不过分亲近,也不显疏离。
“笔意萧瑟,墨色孤寒。”谢知微开口,声音不高,清朗温润,如山涧清泉敲击卵石,“殿下临此画,心中亦有寒江独钓之寂?” 他语气平和,不带谄媚,只有纯粹的欣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萧景昀(宋斯年)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终于从画中抬起眼。当他看清来人时,那双沉淀着倦怠与权谋的眼眸里,瞬间掠过一丝清晰的讶异。
眼前的布衣男子,气质太过独特。不是寻常谋士的机巧,不是寒门学子的拘谨,更无半分对权贵的敬畏。那是一种……仿佛刚从山水画卷中走出来的超然物外,带着不染尘埃的通透。萧景昀身处权力中心,见惯了汲汲营营与曲意逢迎,这样纯粹如山中璞玉般的气息,太过罕见。
“先生是?”萧景昀放下笔,姿态自然地转身,目光落在谢知微脸上,带着真诚的询问,而非居高临下的审视。
“山野散人,谢知微。”谢知微微微拱手,姿态洒脱,笑容清浅,如同微风拂过竹林,“途经此地,闻得墨香,一时忘形,扰了殿下清静,还望海涵。” 他的目光坦荡地迎上萧景昀的审视,清澈见底,毫无闪躲。
“谢先生。”萧景昀颔首,唇边也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真切的、卸下防备的笑意,“何来打扰?能得先生品评,是景昀之幸。” 他侧身,示意谢知微看案上的画,“先生方才所言极是。此画意境,确与景昀近日心境相合。这满朝朱紫,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倒不如这画中老叟,一舟一竿,独钓寒江,落得个清静自在。” 话语间,流露出深切的疲惫与向往。
谢知微走近一步,目光再次落在那幅画上,唇边笑意加深,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了然:“殿下贵为天潢贵胄,心怀天下,岂能真效仿这画中遗世独立之人?‘独钓寒江’是隐士之趣,却非济世之道。” 他话锋一转,语气温和却有力,“况且,殿下又怎知,这老叟心中无挂碍?这寒江之寂,未必不是一种更大的喧嚣。”
萧景昀闻言,浑身一震!他猛地看向谢知微。对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仿佛蕴藏着万水千山,轻易便穿透了他刻意维持的平静表象,直指他内心深处的挣扎与不甘——既厌烦这权力的倾轧,又无法真正割舍那份责任与抱负。
“先生此言……”萧景昀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被看穿的震动和……奇异的共鸣。
谢知微的目光从画上移开,望向窗外庭院中一丛在风中摇曳的翠竹,眼神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在下也曾痴醉于山水,以为林泉便是归处。春日踏花,夏夜听蝉,秋日采菊,冬日观雪,自以为超脱物外。” 他顿了顿,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略带自嘲的笑意,“殊不知,眼中所见皆是美景,心中所念却难逃红尘。见民生疾苦而袖手,闻天下不平而闭目,这‘超脱’,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辜负罢了。辜负了这双能看美景的眼,这颗……终究未能彻底冷硬的心。”
他的声音不高,语调平缓,如同讲述他人的故事。没有慷慨激昂,没有痛心疾首,只有一种历尽千帆后的平静陈述。然而,字字句句却如同重锤,敲在萧景昀的心坎上。那份“众人拥挤前途,辜负美景”的共鸣,那份“终究未能冷硬”的赤子之心,瞬间击中了萧景昀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萧景昀(宋斯年)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初见时的讶异和欣赏,而是如同在茫茫人海中终于觅得知音的震动与狂喜!那沉积在眼底的倦怠和孤寂被骤然点亮,焕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他向前一步,几乎是下意识地,语气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先生!”
谢知微(虞即安)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重新看向萧景昀。四目相对。他看到了萧景昀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如同找到稀世珍宝般的灼热光芒。谢知微的唇角,缓缓绽开一个极其清浅、却无比真诚的笑容。那笑容里,有遇到同道中人的欣慰,有对这份赤诚的回应,更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然。
无需再多言语。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般的默契,在这弥漫着墨香的静室中无声流淌。布衣皇子与山野谋士,身份天壤之别,却在灵魂深处,产生了强烈的共振。
“卡!完美!”林导激动的声音透过喇叭响起,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这条过!太棒了!斯年,即安,就是这个感觉!一见如故!灵魂共振!”
片场灯光大亮。刚才那沉浸式的、充满文人雅意与灵魂碰撞的氛围瞬间消散。
谢知微脸上那通透超然的笑容如同潮水般褪去。虞即安站在原地,仿佛被骤然抽空了所有力气,眼神里的清澈和宁静瞬间被一片浓重的疲惫和空茫取代。额角被遮掩的针孔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宋斯年也从萧景昀的状态中抽离。他脸上的激动和狂喜迅速敛去,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平静。只是,当他下意识地看向虞即安时,目光却微微一顿。
监视器前,林导和副导演正兴奋地回放刚才那条镜头。
“绝了!虞即安这状态!这谢知微简直是从书里抠出来的!”
“那眼神!那气质!完全就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山水隐士!”
“宋老师的反应也到位!从惊讶到震动再到狂喜,层次分明!”
“这段初遇,知己感拉满!绝对能吸粉!”
“虞即安这次……真是脱胎换骨了?这演技……跟之前比简直是两个人!”
宋斯年站在监视器旁,目光落在回放的画面上。屏幕里,谢知微(虞即安)正望向窗外翠竹,侧脸线条在光影中显得清俊而疏离,眼神悠远,声音平静地诉说着“辜负美景”的过往。那份通透,那份历经世事的平静自嘲,那份最终选择入世的担当……演绎得浑然天成,直击人心。
宋斯年的指尖,无意识地再次抚上左手腕内侧那片光滑的皮肤。指腹下的触感温热而真实。他看着屏幕里那个眼神清澈、气质超然的谢知微,又想到片场外那个额角贴着胶布、眼神时而空洞时而锐利、甚至会在角落里对着他被魏凛触碰而露出诡异甜笑的虞即安……
一种极其强烈的割裂感和陌生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宋斯年。
眼前的虞即安,和他记忆中那个偏执、霸道、失控的男人,和他片场外那个需要“监护”、状态诡异的病人,仿佛根本不是同一个人。这个在戏中与他“一见如故”的谢知微,通透得像一块无瑕的水晶,美好得……令人心惊。
腕间那片平滑的皮肤,仿佛又传来一丝细微的、幻痛般的刺痒。宋斯年猛地收回手,指尖蜷缩进掌心。
他抬起眼,目光越过兴奋讨论的人群,寻找那个身影。
虞即安已经默默地退到了最边缘的阴影里。他背对着所有人,微微低着头,一只手按在额角胶布的位置,肩膀几不可察地轻轻颤抖着,似乎在忍耐着什么。那个在镜头前光风霁月的谢知微,此刻只剩下一个沉默、疲惫、被病痛和现实双重撕扯的、单薄而脆弱的背影。
宋斯年看着那个背影,空寂的眼底深处,第一次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波澜。有对那惊艳演技的震动,有对那割裂状态的陌生与困惑,有对那明显病痛的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恻隐。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沉入一片更深的迷雾。他移开目光,不再看那个角落。腕间的铂金表带被他重新扣上,遮住了那片无垠的空白,也遮住了心底那丝不该有的涟漪。
书斋窗外,那丛被谢知微凝视过的翠竹,在午后的阳光下,依旧青翠挺拔,生机盎然。而窗内,戏已散场,只留下袅袅的墨香,和一段被演绎得无比真挚、却终究只是剧本的“一见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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