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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缘起

三界混沌,邪鬼再生,七子现,往生钥,四时聚,生机现。

人界

黑云压顶,狂风肆虐,不时卷起一阵阵砂石。豫夏一个人站在空旷,充满肃杀之气的街道上。他身上那件穿了三五年的破T恤在风中摇摇欲坠,要不是衣服上有几个破洞漏风,感觉马上就要身死道消,随风而去了。

但他像是无知无觉一样,抬头定定地看着天上现出的一幅惊人的景象:只见云层之上出现了一座红色的木质长廊建筑,长廊里有几个穿着红色冠服的人,眉底目顺,双手交叉放于腹前,排成一排规行矩步地向前走着。在这群人里,其中有一个,虽然没有明显地侧过头来,但是豫夏就是清楚地知道,那个人分明是在看他,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与此同时,在天空的右边,一尊巨大的铜身佛像浮现,带着一种泰山压顶的气势,眉目低垂看着豫夏。但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这尊佛像的面孔会不时幻化成恶鬼的狰狞状,仿佛神鬼相生,十分不和谐。而在他的身后,水泥路面断裂,一眼望下去是深不见底的黑。几只只有骷髅架子,没有半分皮肉,像是涂了黑色油漆的小鬼正扒着断壁慢慢往上爬。有的小鬼脚上还缠着几片彼岸花的花瓣。那花瓣黑红黑红的,像是渗了血,也像是沾染了它来时路上的黑。它如同跗骨之蛆,亦像是生了触手一般死死地攀缠在那小鬼的腿上,仿佛要使劲全力将小鬼拉回那深不见底的,它本该在的地方……

豫夏从梦里醒来,盯着他家那被虫啃了好几个洞的木头天花板愣了一会儿神,心想:噩梦啊,真是噩梦啊!豫夏抖了抖脑袋,去洗漱间打开水龙头,随手抹了把脸,顶着鸡窝头出门了。他穿着昨晚上梦里的那件灰色破T恤,还有一条磨得近乎包浆了的裤子,汲着人字拖站在一条人声嚷嚷的街道上,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寺庙里那尊金光闪闪的大佛,又想起昨晚上那个神佛压顶的梦,皱了皱眉:这梦,也过于逼真了,莫不是天天看这尊佛看得魔怔了?

他现在站的地方是当地声名鼎盛的香火一条街,跟梦里的那条充满肃杀之气,寂静且空无一人的街道完全不同。这条街之所以被称为“香火一条街”,是因为香火旺盛的法恩寺就坐落在这儿,法恩寺里供奉了一尊金身大佛,很是灵验,因此来这儿求香拜佛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人多的地方自然就有生意,各位商家在这条街上围绕佛家文化开设了大大小小各种商铺,有卖佛像的,有卖佛珠的,还有算卦起名的……虽然算卦属于道家文化就是了,也并无所谓。总归不会影响这里终年人声鼎沸,‘愿’声载道。作为一个佛家清净之地,除了佛像缄默,其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清净。每个去法恩寺上香的人都无比虔诚,恨不得将自己的真心剖出来给佛祖看,求神的心声不可谓不震耳欲聋。

豫夏有点特立独行,在这条街道上经营着一间书铺,正坐落在法恩寺的斜对面,是祖上传下来的。城市规划建设的时候好像没看见它,这间书铺就这么不动声色地立在这儿,约莫有四五百年了。一间古色古香的木头房子,门头匾额也是一块未曾雕琢的原木,上面雕刻了“豫书斋”三个大字,就是这件书铺的名字了。经过几百年的风吹雨淋,已经将这字磨损了,但依然能看出当时写这字的人书**底深厚,笔力遒劲。豫书斋历经几百年而不倒,很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历史厚重感。

只是在这条浮华鼎盛,人心沸腾的街道上,这间书铺显得实在有些格格不入。正如他那主人一般。豫夏不修边幅的样子实在是连街上的神棍道士还不如。头发炸的像被炮轰过一样,衣服皱的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只是从额前碎发的缝隙中依稀能看到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闪着亮光,眉峰锐利,下颌骨如刀削斧凿一般清晰,的的确确是个帅气的男人。虽然那清晰的下颌线大概率是饿出来的。因为豫夏不怎么把吃饭当回事,想起来就吃,想不起来就不吃,有时候三两天不吃饭也是有的,估计隔壁法恩寺的耗子身上的肌肉都比他厚实。185的高挑男人没饿死也真的是天地造化赏了他一幅铁打的身躯。

豫夏站在路边活像一个乞丐,身前摆个破碗就能要饭了。他自己倒也不在乎这副尊容,注意力放到了不远处,一个给外地来游玩的小姑娘介绍法恩寺的和尚身上。那和尚面带微笑,说话不紧不慢:“诸位施主有所不知。这座寺庙名叫“法恩寺”,法恩寺里供奉着一尊三十三米高的金身大佛。据传是由距今三千余年前的圣武时代的第一位君主找能人巧匠塑成。相传,那位君主为推翻前朝苛政而率兵起义,起义之前曾在梦里见到过佛光。梦醒之后他认定是神佛降下神谕,暗示他此番起兵定是顺应天时,造福人民之举。因此他信心大增,令属下大肆宣扬此事,也因此收获了一批忠心相随之人……”。

豫夏一边听那和尚讲,一边想着: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梦里见到过佛光,是不是神谕都得另说,毕竟历朝历代的君王,甚至不必非得是君王,但凡在史书上有些名气干出一番事业的,都不必非得等到要做点什么事了才有神谕,从降生之时便有天生异象相伴了。这时候门口还得路过一个跛足道士,捋着胡须做出一副高深之相:“贫道途经此地,见天生异象,寻天光而来,方知有贵人降生。此乃天缘,贫道可送贵人一卦‘贵人降生时辰与天上紫薇北斗星气运相合,乃顺应天时而生,命数不凡,日后必定大有所为。不说成王成帝,至少也是封侯拜相之命啊。”豫夏想着便轻轻一笑,继而又听那和尚说道:“在那之后,圣武君主的讨伐前朝之路势如破竹,之后便成功一统全国。因此,他十分信奉神佛,在天下大定,百姓富饶之后便立刻着人打造了这尊佛像。佛像塑成之时,圣武君主领全国百姓跪拜,供百家姓之香火。而此间佛祖受万民供奉,也确能圆人所求,只要施主心存善念,诚心相求,定能愿有所成啊。”

和尚讲故事的样子无比虔诚,哄得几个小姑娘恨不得立马进庙给佛祖进香叩头,剖心相见。当然也是因为这样口口相传,法恩寺的香火鼎盛,从未败落过。即使到了现世,应该说尤其是现在,不知为何人心越发浮动,惶惶没有安处,空气中似乎都凝结了一股郁郁之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当人们不知该求谁告谁的时候,神佛的存在便更加成为人心之所向。这几年来出现了大批烧香拜佛寻求庇佑的人,尤其是每年年初一,法恩寺门前早早便有人摸黑排队赶着上头香,祈求着自己郁结之事尽早结束,好事早些降临,前路早日明晰。

听那和尚说完,豫夏感叹这和尚气质温雅,谈吐不俗,所说之事真假不论,和尚应该是庙里潜心修行的正经和尚。值得赞上一句“逢人但笑不语事,便是人间最雅僧”,直到那和尚拦下要冲进寺庙的姑娘,从布袋包里掏出一串紫檀珠子……豫夏顿时有了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随后便学着那慈眉善目的佛祖一样,沉默是金,转身回屋了。

话说这位25岁,正值青春的大好青年,每天就躺在他那掉皮的老板椅上做着发横财的白日梦。豫书斋实在没什么生意,经营的都是些绝版的古书字画之类,价格贵,且少有人识货。大有要么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意思,生意虽然不多,也是没到穷困潦倒的境遇。

他想着昨晚上那个梦应该是想发财想疯了,跟对门的佛祖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才在他梦里现了身,暗示他去庙里拜一拜。佛祖慈悲,保不准真能拉他一把,一朝野鸡变凤凰,自此走上人生巅峰。只是豫夏这小子打小便是个油盐不进的,不信鬼神不信佛,但求行事无愧于心。人生理想便是不偷不抢,混吃等死,聊此余生。当然,能发上笔横财最好。

于是他掏出手机给他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好爹们打了电话,让他过来给他出发财的主意。他那好爹们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张铁柱。人如其名,铁柱长得非常高大,豫夏站他边上跟个鸡崽子差不多。跟豫夏不同,铁柱虽然也没有什么大志气,但是他会同流合污啊,不是,应该说是从善如流。铁柱想着自己毕竟是在佛墙根下出生的,从光屁股吃奶的时候就认识佛祖了,四舍五入他还算是佛祖带大的,有这层关系,不沾沾佛祖的光实在说不过去。铁柱也没问问佛祖认不认他,愿不愿意让他沾光,乐呵呵地开了一间卖佛珠佛像的铺子。自己也入乡随俗,脖子上挂着佛牌,手腕套着佛珠宝串,每天雷打不动去给佛祖进香,俨然已经被法恩寺的香火淹入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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