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漓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涌,耳朵烫得能煎鸡蛋。
西撒尔先生好不好他不知道……
但楼漓先生现在是真的、真的、非常不好!
楼漓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微微发烫,一缕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火星子在指缝间一闪即逝,又被他自己硬生生掐灭。
冷静,楼漓,不就是社死了吗,没事的,生活中没有这么多观众……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那……西撒尔先生,”这个名字从舌尖滚过,带着点生涩,“把我带到这里来,是想干什么?”
对面的金发青年碧绿的眸子骤然亮了起来,像阳光穿透了最清澈的林间湖泊,盈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喜。他甚至微微前倾了身体,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雀跃:“可以再说一遍吗?”
楼漓:“……”
他看西撒尔的眼神彻底变了,变得有些许同情。这龙不仅眼神不好,现在看来连听力也有严重障碍。他语速放得极慢,力求每个音节都清晰无比,一字一顿地说道:“西—撒—尔—先—生,你—把—我—带—来—这—里—想—干—什—么?”
西撒尔脸上的笑容瞬间绽开,灿烂得让旁边一堆红宝石都黯然失色。他像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奖赏,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然后慢慢地、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俯身靠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楼漓甚至能看清对方浓密睫毛下,那双碧绿瞳孔深处流转的、属于非人生物的奇异光泽。龙族特有的、带着阳光和矿石气息的温热吐息拂过楼漓额前的碎发。
“你知道吗,魔法师?”西撒尔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讲述古老秘密的磁性韵律,“龙族有一个传统。在每一只龙成年的那一天,都会飞出去,寻找一个新娘。”
新娘?!
楼漓的呼吸一窒。
“把新娘找回来,带回自己的巢穴,”西撒尔继续说着,碧眸专注地锁着楼漓,仿佛他就是那个唯一的听众,“然后,会有一堆坏蛋、贪婪的强盗、自以为是的勇者……他们会蜂拥而至,想要抢走新娘。”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凛冽,那是属于顶级掠食者的骄傲,“这个时候,如果那条龙足够强大,能保护好他的新娘,打跑所有的坏蛋……”他顿了顿,眼中的凛冽冰雪消融,重新被一种纯粹的、近乎天真的暖意取代,“那么,他和他的新娘,就可以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楼漓微微睁大了眼,眼中映着西撒尔认真的脸庞。
这听起来简直像三流吟游诗人哄小孩的蹩脚童话!他艰难地消化着这过于离谱的“传统”,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所以……你把我抓来,是想让我去帮你抓人?”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被这条龙指挥着去王宫掳掠公主或者某个倒霉贵族的可怕画面,脸色更白了几分,“我告诉你,这不可能!”
西撒尔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笑声在堆满财宝的洞穴里带起轻微的回音。他碧绿的眼眸弯起,盛满了愉悦的光,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有趣的笑话。
“不用再去抓人了,”他笑着摇头,金发随之晃动,然后,他收敛了笑意,目光重新变得无比专注和认真,直直地望进楼漓的眼底,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因为,你就是我的新娘啊。”
“……”
楼漓彻底僵住了。
啊?这是通用语吗?他每个字都听见了,可组合在一起的意思,他好像理解不了。
楼漓极其缓慢地抬起手,指尖指向自己的鼻尖,动作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诞感:“我?新娘?”
西撒尔用力地、无比郑重地点头,眼眸中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只有纯粹的确认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喜悦:“嗯!我很成功!”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小小的得意,“找到了人群中最美丽的人!”
最美丽?楼漓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这龙的审美绝对是整个龙族里最扭曲的那一个!没有之一!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得发紧,“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斟酌着措辞,警惕地观察着西撒尔的表情,“新娘……不乐意呢?你们龙族会怎么办?杀了?还是……吃了?” 最后一个词问得极其艰难,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
西撒尔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些,碧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阴翳,随即又被一种更深沉的温柔取代。他微微摇头,金发垂落额角,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坦诚:“其他龙会怎么做,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是我的话,”他顿了顿,目光澄澈地迎上楼漓带着试探和戒备的眼神,“我会放他走。”
楼漓紧绷的神经,因为这句意料之外的回答,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拂过,极其细微地松弛了一丝。放他走?这似乎……比预想中好一点?至少说明这条龙没有传闻中那么残暴和不可理喻。
他刚想顺着这个“放他走”的台阶,小心翼翼地提出“那我现在可以走吗”这个卑微的请求,甚至连措辞都在脑子里飞快地组织好了——
“但是……”西撒尔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难以言喻的落寞。他微微垂下了眼睫,浓密的金色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整个人瞬间笼罩在一股巨大的、近乎实质化的沮丧之中,连那头耀眼的金发都仿佛黯淡了几分。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如果新娘……刚到洞穴,连一晚都没待过,就要立刻走掉的话……”
他抬起眼,碧绿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汽,像被雨打湿的森林,可怜兮兮地望着楼漓。
“那条龙,会被整个龙族嘲笑的。” 西撒尔的声音更低了,带着浓重的鼻音,“而且,传说,还会受到龙神最可怕的诅咒……终身孤独,永远得不到幸福。”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重地砸在楼漓的心上。
楼漓那句到了嘴边的“我现在就走可以吗”,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他看着西撒尔那双湿漉漉的、写满了“我会很惨很可怜”的碧绿大眼睛,感觉自己像个即将抛弃大型毛茸茸幼崽的恶人。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虚弱:“那……什么时候走……才合适?”
西撒尔的眼睛瞬间亮了一度,像两颗被擦亮的绿宝石,那点可怜巴巴的水汽神奇地消散了大半。他立刻挺直了背脊,语气重新变得轻快,甚至带上了一点循循善诱:“如果有人来抢新娘!勇者也好,军队也好,只要有人来,然后跟那条龙轰轰烈烈地大战一场!”
他比划了一个夸张的战斗姿势,充满了少年人的活力,“那么,就算那条龙最后打输了,也会被所有龙称为真正的勇士!龙神也会原谅他,收回诅咒的!”
楼漓:“……”
他明白了。公主那句“我一定会带兵来救你的”嘶喊,不仅是承诺,更是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他需要等待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来作为自己离开的正当理由,顺便拯救这条龙可怜的声誉。
“好吧。”楼漓的声音干巴巴的,带着一种心力交瘁的妥协,“我会在这里……待到公主来救我。”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公主,风里雨里楼漓等你!
西撒尔脸上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笑容再次灿烂得晃眼。他身体微微前倾,碧绿的眸子亮晶晶地,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所以……小……楼漓,”他差点脱口而出的“小宝石”被及时咽了回去,换成了全名,但那份亲昵感依旧存在,“愿意做我的新娘吗?就……暂时做一下?” 语气里充满了哄劝的意味,像个拿着糖果诱惑小孩的坏家伙。
“小楼漓?”这个称呼让楼漓眉头一蹙,心里下意识反驳,按这龙的说法,他才刚成年呢。他绷着脸,语气严肃地纠正:“我比你大。”
西撒尔从善如流,碧眸弯起,笑容里瞬间染上几分狡黠,尾音拖得又软又长,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哦,那……楼漓哥哥?”
一股滚烫的热流毫无预兆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血色不受控制地汹涌而上,从苍白的脖颈一路蔓延到耳根,连耳垂都红得滴血。楼漓差点跳了起来,声音因为羞恼而拔高,带着明显的慌乱:“叫、叫我楼漓就好了!”
他猛地背过身去,试图用这个动作掩盖自己红得不像话的脸和急促的心跳,也避开西撒尔那双过于直白、带着笑意的碧绿眼眸,胸膛里那颗心脏咚咚狂跳。
不行!必须把话说清楚!这都什么跟什么!
楼漓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过于激烈的心跳和脸上的热度。他强迫自己转过身,尽管耳根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但他抬起了头,墨黑的眼眸直视着西撒尔,里面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坚定。
“西撒尔,”他的声音沉静下来,温和而又坚定,“我不知道你们龙族是怎么想的,有什么样的传统。但是,在我们人族的世界里——”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新娘,不是靠抢来的。这是不对的。”
他看见西撒尔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那双碧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清晰的困惑,像是不理解这个简单的道理。楼漓的心反而更定了一些,他继续说了下去,语气坚决:
“我不会当你的新娘。不管是不是暂时的。” 他迎着西撒尔的目光,没有退缩,“因为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你懂吗?”
说到“爱情”这个词时,楼漓的声音不易察觉地低了一点,头也微微偏开了一点,仿佛这个词本身就带着灼人的温度,但很快,他又强迫自己抬起头,坚持把话说完,“强行绑在一起,对谁都不公平,我会和你一起等待公主的营救,但绝不是以新娘的名义。”
洞穴里陷入一片短暂的寂静。只有金币偶尔滑落的细微声响,和远处地下河若有似无的潺潺水声。
楼漓说完,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勇气,头又不自觉地低垂下去,盯着自己脚下冰冷的金币,等待着对方的反应——也许是暴怒?也许是嘲讽?亦或是恼羞成怒要和他大战一场?
然而,预想中的风暴并未降临。
他迟疑地、慢慢抬起眼帘。
撞入的,依旧是那双碧绿的眼眸。
清澈,澄净,如同翡翠森林深处从未被污染的湖泊,倒映着洞壁上宝石的微光和他自己有些无措的身影。里面没有半分被冒犯的恼怒,更没有属于传说中恶龙的丝毫残暴。只有一种近乎温柔的包容。
西撒尔看着他,那张俊美得毫无瑕疵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纯粹而温暖的笑容。没有勉强,没有失落,只有一种奇异的、仿佛得到了某种珍贵承诺般的安心。
然后,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温和得像拂过林梢的风,清晰地应道:
“好。”
楼漓:我会和你一起等待公主的营救……
西撒尔:和我在一起?![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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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可以做我的新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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