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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枯木逢春犹再发

从宫里出来时,王府的马车已经久候在外。

宫门拉出巍峨的长鸣,王妃娘娘的身边仅有一位昏昏欲睡的马夫,金砖铺就的地面映照出森森暗影,她仿佛一株孑立原野的雪莲,根系埋没在泥泞里,她甫一见两人,似乎用尽了气力才将自己拔起。

两人忙上前搀扶起。

娘娘双手捧着沈云瑞的脸仔仔细细地瞧过,又看向邹静文,待到他矮身凑上去,一双冻得发僵的手轻轻地抚上来。

她张了张嘴,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讲,一时间望入邹静文的眼,欲语泪先流。

缠绵的雨丝若隐若现地漂浮,身后的老太监还是从前邹静文常见着来王府宣旨的,他撑着伞,语带担忧。

“娘娘,世子殿下和邹公子回家了就好,晨寒侵骨,早些回家歇息吧……”

沈云瑞接过伞,老公公适时地退下去,高墙下渺小的三人的影子被打得很长,交错在一起。

王府距离城南门近,地处偏僻,几乎快要出了京。据说原本王府的选址是被规划在内城,不过当时王爷听闻南门的山上养了一山的枫林,且还有温泉几处温度合适的温泉池子,他瞧过后便是觉着情有独钟,城头那一块便划给了别人。

可惜的是,春天里见不着什么枫红似火。

山上的时辰总有些滞后,晨雾还未散尽时,温泉池笼着层轻纱似的水汽,将岸边新发的枝叶染得朦胧,池底铺着鹅卵石,被泉水冲刷得圆滑。

这因池置宅的温泉位置其实不那么好,离着王府内院远得狠,还要爬一段山路——况且水温也不定,每年也不见得有几天可以用。

邹静文这也是头一回来。

靠在温泉水池的石块旁,可能真的是因为先前淋了说的缘故,这几天风雨兼程的赶路的后劲反扑了回来,风轻轻掠过之际带来了些寒意。

他在越来越烫的池水里将自己弄得头昏脑涨,到一旁冲了些干净的水,草草把自己弄干净了,便推开了一边小屋子窗爬了进去。

沈云瑞早已经穿戴整齐,端庄地坐在其内的长凳上,他抬眼瞧扒在窗上的邹静文,见怪不怪地给人让了个位。

邹静文甫一坐下,一眨不眨地去看人家,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少爷问:“你想说什么?”

“外头花开了,”邹静文正在瞧沈云瑞身上的一颗墨色的衿纽,闻言他才回神,微微笑了笑,“怎么感觉京里比外头还冷。”

从窗户瞧出去,屋外生着一棵奇巧的树,墨色的老枝纵横伸展,苍劲古朴。老枝斜斜探去,上头不见半片叶,孤零零挑着两三朵花,朝着天空的方向盛放,宛如羊脂玉雕琢而成,水珠在其上,温润且透着微光。

邹静文不知怎么的,格外喜欢这花。

他其实不过随口扯两句,怕是说过便忘,沈云瑞却很细心地听去,轻声解释:“温泉旁边比较暖,花才会先开。”

说罢,他起身前去合上窗页,将那一树颤巍巍的花枝挡在外头,邹静文看见他修长的手指自宽大的袖袍露出,指节处颤颤地透着红 。

邹静文走近几步,抓起他的手,直觉碰着一块玉石般,冷冰冰得冻人。

沈云瑞垂头看着邹静文的举止,也不抽回,缓缓抬起头,瞧着他的脸:“你喝酒了?”

邹静文脸上挂着些茫然,他尚且口齿伶俐,毫不含糊地讲:“嗯。”

他点头的时候像一个水装了半数的茶壶,脑子里的水叮啷哐当地好像就要晃出来了一样。

沈云瑞轻轻地吸气,一股淡淡的梅子的苦涩味道埋在酒的辣味中。他不动声色地推开些窗,瞧见门外玉兰树下的几罐酒坛。

是青梅子酿的酒,沈定方很喜欢这东西。

取当春青绿色的、带着刺的涩果泡到烈酒里,两样没出息的东西混合在一块,出来的味道既酸又涩。年头久了,又染上土和陶罐的腥气,后味里还藏着点穷追不舍的苦。

这样难齿难忘的东西就和他这个人一样,不怎么讨喜,偏偏也有人追捧。

这东西,大概是沈定方生前藏在这处留待慢慢享用的,可惜其人不存①,没想到还有拨云见日的一天,让邹静文灌下去了。

邹静文其人,越大越如同没长舌头一般,什么都能往嘴里塞,什么都咽得下去——将那不知是什么诡异的创作灌下去后还要一脸痴傻地露出些怀念的神色。

喝完酒似乎不宜受寒,沈云瑞再次合上窗,风被隔断在外。

“坐下。”

邹静文本来半靠在桌沿,闻言还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他已经果决地坐在了桌子上。

邹静文这小子从小到大就爱出点丑,但是现在犯蠢的水平显然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沈云瑞没工夫陪他闹了,转身便走,他的衣袖被固定住,于是低下头,一边往回拽一边说:“放手。”

邹静文死死盯着他,脸不红,心不跳,瞧着十分清醒:“你要去哪里。”

沈云瑞看见对方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自己的神情,他偏头看向门扉:“母亲还在等我们。”

邹静文不知道听懂了什么,点点头说:“嗯。”

他还是拉着自己,沈云瑞拿他没辙了,只好放缓了声音:“母亲的人要来问了,先让他们回去好不好?”

邹静文被屋子的暖气熏得头重脚轻,脑子时灵时不灵,但是好歹听懂了一点,于是摇摇头:“我们下去吧。”

沈云瑞将他叫住,语气里带了点疲惫:“穿好衣服。”

路上,冷风又吹到身上,冻掉了那几分酒意,不过也不怪这温泉没人造访——离住处这么远的池子,好容易泡暖的身体立刻就被吹僵了。

邹静文的思绪逐渐回神,沈云瑞怕他一脚滑下去跌死,很好心地分出一只手拉着他

邹静文莫名的自尊心和理智斗争了一阵,最终还是遗憾地抽回了手。

“你偷喝酒的事我会告诉母亲。”沈云瑞知道他脑子清醒了,清冷的声音自前头传来。

那酒不能喝吗?邹静文心说。

等他们两个快要走回主屋时,邹静文想起来——王妃娘娘叫沈云瑞监督他不能喝酒来着。

云雀在门口看见他们,一下子站起来,邹静文也一下子拉住前头的沈云瑞。

门被猛然推开,动静不大不小,周庸大步流星,气势可堪是有几分来势汹汹。

沈钰微微抬起眼,笔未停,一边侍立的几位臣子嘴里的话停下,齐刷刷地瞧过去。

周庸行跪拜大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沈钰听完他的话,未抬起头,漫不经心道:“爱卿怎么问起他?”

“今日辰时!”周庸突然踏前逼近一步,头埋得恭顺,“三殿下亲至德胜门迎他入城!”

笔锋纸上洇开墨斑。

皇帝抬眼:“皇弟是去料理父皇……”

“抚宁王亦是尸骨未寒!”周庸的咆哮震得梁尘簌落。

这话实在大逆不道,满殿死寂,落针可闻,灯盏烛芯“噼啪”一声炸开,沈钰缓缓抬起头。

“慎言,”王响急忙拽他,在他耳畔提小声醒,“周大人,并没有证据证明他是凶手!”

“也无人证其无辜!”周庸甩开袍袖,“若非心虚,他逃什么!”

气氛颇有些剑拔弩张,王响本也懒得蹚浑水,当即闭了嘴,却听一声嗤笑

“被疯狗围猎——”

三皇子沈钬嚼着酒盏里的果子,圆核骨碌碌滚到地上,他抱臂靠在柱子上,眼神在殿内人扫视一圈,悠悠开口:“不逃等着被咬么?”

周庸当即就要回呛。

“三弟,老大不小了,还学不会‘谨言慎行’四个字怎么写么?”沈钰倏然轻笑,他复又看向周庸,缓缓离席,朝他走去,皇帝在台阶的最后一层站立,似是询问,“你是希望是要朕再发通缉,像周宇文那般?”

这语气倒是毫不带威胁,偏偏听的殿内众人不寒而栗。

周庸,乃是周宇文叔父。

当初,甫一听见王爷死讯,皇上就因为忧思过度而整整罢朝三日。

当时的邹静文已经被海捕文书通缉,眼看就要有下落时,皇帝忽然下令撤下这个东西。

“胡搅蛮缠。”

事后,赵文、周宇文一等下令之人都被处置。

赵文先斩后奏的行为确实违反律法,可是到底是非常时刻非常之事。

皇上的态度就显得十分耐人寻味了。

就是要处置,待到抓住人又能如何?

不过,若是他在世时或许还能上死谏,可惜他老人家已经入了土。

新帝此时再提这一干人等,便是不同的分量了——或许这是他老人家的遗旨呢,谁敢违背。

王响思及此处,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多事,王周庸自是一脸菜色。

沈钰默然回身,他将方才的废纸至于火烛之上,青烟扭曲如蛇:“爱卿且去…冷静冷静。”

周宇文瞧见叔父回门立即迎上去,“叔父,邹静文果然回京,方才,方才……”

“方才如何?”周庸气场如冰。

“有人在王陵看见了他——”

“竖子敢尔!”话音未落,周庸挥掌扫落供案,白玉酒盏炸碎在地,他踢开桌案,拔起剑刃就要出门,周宇文甚至没能拉回他,一个跟头摔在地上。

“你要做什么?”

素缟女子立在月洞门下,鬓边白绒花随晚风轻颤。

周宇文惊讶道:“姐姐?!您怎么回府了?”

“叔父要去哪?”女人走近几步,瞧着他手里剑刃,“是不是老糊涂了,皇上的意思是让你在家待着吧?”

周庸的冷笑,抬剑指着她:“你嫁作王家妇,倒忘了自己姓周?”

女子不惊不惧,待到周庸放下剑刃,她踏过狼藉,摆手示意下人退出,紧守门户,这才悠悠抬眼:“第一,邹静文同世子一同回京,王妃亲自迎回祭拜——”她眼锋扫向周庸,“你离军十年,难道不知道他们的感情?光凭一面之词就敢笃定所有人都能被他蛊惑?”

女人皱着眉,眼睛扫一眼周宇文。

周宇文急赤白脸:“我亲眼见邹静文从王爷……”

“第二,”女子声如碎冰,“邹家、三殿下、沈家俱已作保,叔父此刻拔剑抗旨,是要用周家百年门楣撞那铁桶阵么?”

“您才不要忘记自己姓周了。”

邹静文跟着沈云瑞往院子走——到最后沈云瑞似乎忘记他喝酒这一回事,一路上一言不发。

一张纸飞了过来,邹静文稍一抬手将他捞了过来。

沈云瑞只当他又在捡起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索性也没搭理,察觉对方没跟上来,邹静文已经落后了五六步。

邹静文手里是一张对联的残幅,是新年贴上去的。

是去年的新年,王爷题的字。

方才在吃饭时他就发现,王府里的陈列摆设,可称是一成不变,这样的“一如往昔”的情景有时甚至会让人忘记时光的流逝,可就是一年的时间,翻天覆地。

“方才在皇陵,也瞧见有人在写字,他们是谁家的人?”邹静文将手里的纸展开递于沈云瑞一览,待对方收回视线,他又将那饱经风霜的纸张折好。

沈云瑞却难得没有立即回答,顿了一会,他才道:“是国公府。”

邹静文点点头。

沈云瑞看他一眼,继续补充:“邹延清。”

南松山南麓的邹府静卧如龟。青瓦白墙无半分纹饰,唯正门悬一楠木匾,上书“慎独”二字,墨色已被百年风雨洗得发淡。

当时只听见“邹家”,以至于邹静文让我他们家不过是个不打紧的官员或显贵——毕竟偶尔邹夫人还是会收到一些咸菜水产一类的“故乡的土特产”。

这便是邹国公府邸。当年太祖挥师破昭京,邹家老祖不过是个青衫书生,如今却再不是。

邹雪瑶。

邹静文是成长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知道这个名字的。

虽然他们共用一个姓氏,但她和邹静文是假母子,同杜大人是真夫妻。

他们的爱情故事,连兄长都不曾被告知,还是从街坊四邻的流言蜚语里方可窥见一斑。

邹静文才知道,那些他们秘而不宣的事,满城早就传得沸反盈天。

邹雪瑶离家那日是寒冬腊月,连檐角都凝着霜色。

据说,女儿执意嫁人的消息传回,邹延清没有一句话。

他沉默着,双手却已行动:木盆里燃起一团火,火舌舔过绸缎,缠绕着金线的龙凤呈祥瞬间蜷缩焦黑,化作灰烬翻滚。

那是他妻子亲手绣制的嫁妆,曾经压箱底的珍重,如今竟在火焰里消尽了最后一点痕迹。热浪扑面,竟无一丝暖意,反衬得堂屋里旁观者的面容愈发僵硬如铁。

邹家女儿从此断了归途。

轻盈的纸片在他指间流连,如同丢弃一枚枯叶。随即,那纸片落入尚未熄灭的火盆余烬里,一声轻响,微弱的火苗贪婪地卷住边角,迅速吞噬。

最后一点证明她曾属于邹家的痕迹,在灰烬里化作一缕青烟,袅袅散去。

邹静文很难想象,邹夫人会有如此过去,在他眼里,邹雪瑶是一位非常严肃冷淡的女人。

倒不是说她对待人有多么冷酷,只是她甚至是一位连物欲都几乎没有的人,哪怕是对待兄长和杜大人,她也不过是温和了一些而已。

可是听到这个故事,他也会不由自主想起邹夫人教他写字的神情。

邹静文在烛光下别别扭扭地写着歪七扭八的字,月光洒入绮户,邹夫人借着月光读书。

“……静言思之,不可断绝。”

他的名字便取自于此。

邹静文在床上躺了半天反倒越来越精神,翻箱倒柜地去找幼时的物件。

可惜他是个没收拾的,若是被放到别处或许就得问云雀了,正打算放弃,邹静文站起来准备躺回去养神,一下子没长眼,砰的一声撞上书柜。

哗啦啦地掉下几本书,真的是喝水都塞牙缝,邹静文一本本胡乱塞回去,有一册不知道是不是装订线散了,纸张歪歪扭扭、摇摇欲坠。

邹静文本着这书毕竟不是自己的,还是得好好归位的心理,轻轻地捏住松散的纸叶试图归位,视线不小心在上面一点,殷红的墨迹在纸上洇开血色。

是沈云瑞教他写字时留下的纸,这样的废品,还以为早就不在了。

他坐到床上,一边整理一边看,沈云瑞的字披红在一旁,愈发显得他的狗爬字面目可憎,翻动时纸张发出些细微的声音,伴随着屋外的足音愈弱。

邹静文听出是沈云瑞的脚步声,慌不择路地将书往床头一塞,闭目养神。

沈云瑞几乎没有发出动静地走到了屋子里,他在邹静文床前站定——这小子装睡已经到了出神入化地境界,沈云瑞没有发觉异常,只是伸出手轻轻探在他的额头。

凉凉的,但是不冻人,邹静文心里评价道。

沈云瑞收回手,伸手去取他刚刚藏在床头的本子,书页在他的脑袋边摩擦出细细碎碎的声音,让人耳朵痒痒的。

不知沈云瑞为何会在半夜过来,书册被拿走后他似乎在翻阅,声音微乎其微,或许是因为他聚精会神地在听,还真的有了些睡意。

沈云瑞待到他睡去方才将那本子放回书架,月光被云层掩盖,他静静地注视着邹静文的方向。

“……”

半梦半醒间,沈云瑞似乎讲了什么,意识一溜烟走了,邹静文到底什么也没记住。

出自曹丕的《短歌行》,原句:“其物如故,其人不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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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枯木逢春犹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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