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合欢宗比白昼更加唯美,街道两旁的屋舍上装点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晕染着一团团昏黄暖光。
女修喜爱可爱或者精美的样式,大多选择悬挂花灯或兔子灯,再不济也会画上图案装饰。男修只是简简单单随便挂了灯笼,起到一个照明的作用。
微风吹拂,水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夏日虽然炎热,但合欢宗的弟子们向来会享受,在木船里放了许多冰系的灵石,十分凉爽舒适。
师兄妹两人租了一条船游湖,船篷里挂了一连串的小彩灯,闪着五彩斑斓的微光。
梅雨浓给他们推荐了一些吃食后,就匆匆地离开了。毕竟他是首席弟子,事务繁多,不可能全程陪同他们。
江南水乡之景,夏夜游湖泛舟最为逍遥自在。姬行玉买了些卖得火爆的吃食,又给檀慈买了很多糕点。
檀慈爱吃甜食,是他这些日子里默默观察出来的。比如龙女村她做过如意糕,万灵境的糖蒸酥酪她也赞不绝口,吃了不少。
夜晚繁星密布,湖水波澜不惊。水面上银河倒悬,星河灿烂,宛如仙境中才会有的美景。
两人租下木船,用灵石供给灵力,轻轻推着小舟缓慢前行。这般泛舟湖上,实在惬意闲适。
檀慈懒散地靠在软榻上,静静欣赏着这番景色,心里纷纷乱乱的烦扰也逐渐平和些许。
她随手拾起一块糕点,这是最近合欢宗女修们最爱的荷花酥,做成了荷花样式,咬下去满口清香,甜而不腻。
檀慈眼睛一亮,满足地几口吃掉半块,好奇地问道:“师兄,你怎么想起来买这些了?”
姬行玉的性子更喜辟谷,大师兄师姐也接连不断地吃些五谷之外的饭食,这人却跟成仙了一样,滴米不沾,只喝些水。
同行这么多时日,他没吃过任何食物,只用丹药充饥,就连最开始她做给他吃的如意糕,也只吃了第一口。
在龙女村那次她被轰出来之后,村民家养的鸡当天就吃上了新鲜的如意糕。
回忆到这里,檀慈又想起来姬行玉不知道为什么发火,直接不留情面地把她赶了出去。
而且她明明记得自己也没干什么,只是好心地提醒他不要一下子吃一大口,小心噎到。毕竟那可是糯米做的,咀嚼后很容易牢牢扒住上牙膛。
一想到她当时狼狈地被赶出屋子,还差点摔得四脚朝天,檀慈心里一股火气油然而生。
姬行玉不明所以地挑眉,表情难得有点犹豫,发丝间的那簇银色叶子亮莹莹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在檀慈识海中看到那些新奇的吃食,罕见的物件,他总是隐隐约约有种患得患失的危机感。
就像是如果真有那个世界的存在,檀慈要回的家也是那个家的话,她真的会抛下他一走了之。
而他又有什么办法,能够不择手段地留住她?想到这里,姬行玉突然感到一片茫然,心脏竟如针扎一般刺痛起来。
心神凌乱之下,他想着起码要让她先在自己身边过得好一点。哪怕比不上识海中那般新奇,吃穿用度也要是他能做到的最好。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去排队买了糕点,不知不觉间就买了许多。
他又想起檀慈说过的关心,一时之间脑海中乱成一团。所以他现在是在关心檀慈吗?
见姬行玉答不上来,檀慈瞥了一眼她被迫送出的叶片银饰,脑海中灵光一闪。
她想到万灵境里姬行玉送给她琉璃珠后,又执拗地讨要回礼,还扯什么对应交换的鬼话,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相。
她轻哼一声,把手中剩下的半块荷花酥放回面前碟子里,鼓了鼓脸颊坐直身子,双手托腮看向他:“说实话吧师兄,是不是又因为什么对应交换,因为我给过你如意糕,你就要反过来给我买这些糕点?”
万灵境里他们去感谢梅雨浓收留时,本想付给他一些灵石,却被告知姬行玉不想欠人情,已经提前给过了。
檀慈只以为这人对一来一往的情分异常执着,确保公正平等,不想别人欠他,也不想欠任何人东西。就像他管她要回赠的挂饰,私下里付给梅雨浓灵石。
檀慈轻笑着看向他,眉梢眼角处都滚落几丝俏皮的笑意。
她穿了一件浅粉色的衣裙,袖口处特意设计过,是一朵朵用软纱堆叠缝制的小花环绕而成,露出的手腕处像是戴了两个五彩花镯。
她双手托腮的看着他,手指弯曲搭在脸侧,得意洋洋地促狭地笑。她以为自己猜中了,又对他的回答迫不及待,下意识抬着食指轻敲脸颊。
她捧着一张小脸笑容灿烂,像是明媚绽放的花蕊,脸侧的手指则是围着的花瓣。
再加上袖口处那些团团锦簇的小花,整个人就像是处于百花齐放的花丛里,化身为其中那朵最娇艳最美丽的花。
姬行玉失神一瞬,突然很想把这朵花采下。
他摇了摇头,似笑非笑道:“我这不是在关心你吗?就像你之前教给我的那样。”
“算了吧,”檀慈狐疑地否认,“你不是最喜欢有来有回的公正吗?你给我琉璃珠,后脚就让我给你点别的。”
“不是的,小慈。”姬行玉缓慢地摇头,神色倏地郑重起来,“之前是因为我第一次送别人礼物,我也想得到你唯一的回礼。”
“但现在乃至往后,我给你买东西,送你礼物,只是因为恰好。我恰好路过那个摊位,恰好看到这些糕点,恰好想起你。”
他凝视着檀慈,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格外认真的脸色:“我对你好,并不需要你来还。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跟我人情往来,只有你,我不需要你还我任何东西。”
“我所求的,不是你的回礼。”
他这样道,心里下意识反问自己所求为何。脑海里弹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却不是想让檀慈为他死,而是像刚才那样朝他笑。
这个念头出现,连他自己都茫然无措。他明明一直对檀慈为他死很执着,可在这一刻,他却想让她对自己笑。
夏夜静谧,泛舟湖上。姬行玉不想要银河星汉,想要檀慈一个笑靥。
他想要她朝他笑,为他哭,同他玩乐,陪他远行,想让她为他而死的念头却逐渐模糊不清。
檀慈被他认真地注视,怔愣在原地忘了反应。她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眨了下眼,飞快移开了视线。她心跳快如擂鼓,声响震得她自己都能听见。
檀慈觉得姬行玉太过邪性,他的眼神望过来,像是有两个漩涡吸引着她下坠。而且说什么对她好,不用她还的甜言蜜语,难不成又看穿了什么,想要对付她吗?
刚才那种气氛太过暧昧朦胧,差一点就要沦陷上钩了。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看着姬行玉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极力劝解自己他不过是说着玩,一时兴起,还有可能是诈她。可她却耳朵发烫,脸颊绯红,害怕他这种正经的话语一样立刻回避了。
她怕他说的是假的,更怕他说的是真的。
檀慈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慌乱地拿起一块荷花酥递过去:“谢谢师兄。那你也吃一块尝尝?”
姬行玉微微挑眉,顺从地接过了这块糕点。糕点只有半块,上面残留着明晃晃的牙印。
檀慈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给他的是她吃剩的那半块:“等下!师兄你——”
话音未落,姬行玉就神色如常地把那半块荷花酥一口含住,嚼了没两下就吞咽下去。檀慈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嚼的。
他虽然外在装的是温文尔雅的君子,各方面也堪称伪装完美,只有在吃饭上露出一点不合时宜的跳脱。
就像是不管现在吃荷花酥,还是在龙女村吃她做的如意糕,严格来说,他这点一口吞的不雅观甚至有点崩人设。
因为君子进食一般都是慢条斯理,礼数周全的样子。只会一口一口吃,哪怕饿极了也是加快速度,不会像这样性急地一口吞。
姬行玉这种行为简直就像很久没吃过饭似的,必须先把食物含在嘴里霸占上。
檀慈心神回转,目不转睛地瞪着姬行玉。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气氛弥漫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
师兄妹相对无言半晌,檀慈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憋出来一句转移话题:“师兄,关于花前辈说的,你怎么想?”
刚才那一丝暧昧消失得无影无踪,氛围又冷凝下来。
姬行玉抬眼看向檀慈,似乎早就做好了决定,不紧不慢道:“自然是我去挑战她,在她手里坚持过半盏茶的时间。”
虽然这么说听起来像是泼冷水,檀慈静默一瞬,还是实话实说:“胜算太小,我觉得只能选第一种,我和梅雨浓结为道侣,但是假成亲。我在他们面前周旋伪装,直到得知一线牵情蛊的秘密后,我们再迅速离开。”
修真界的修士要是结为道侣,除了成亲时供奉上香,立天地誓之外,再无别的要求。
若是日后两人分开,天道也不会加以阻拦,只需三击掌毁誓。
除了会被暂时困在合欢宗,拘束在梅雨浓身边,再加上自己名誉受点损害,檀慈认为这笔买卖还是相当划算的。
所以这种情境下,檀慈认为第一种方法可以接受,危险性也不高。
木船内一片寂静,只有小舟推着水波微微流动的潺潺水声。檀慈的心脏一点一点提了起来,下意识屏住呼吸,捏了把汗。
她先说的喜欢姬行玉,哪怕做戏和梅雨浓假成亲,是目前最方便最好的选择,只怕以她对这人的了解,姬行玉可能根本不会接受。
龙女村里他不允许张怀仁先他一步伤她,万灵境里他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逼迫她为他流泪,以檀慈的敏锐细心,她心中已经提前铺垫过姬行玉此人的情爱绝非寻常。
距离攻略进度条的进程越来越长,越来越接近满值,檀慈心中除了放松,更多的却是煎熬。
如果他发现这一切只是一次任务,他付出的真心,她却没有回馈同等的情意。
比如说现在攻略条将近50的进度,她对他的好感值可能只有30。那姬行玉会作何感想?又会作何反应?
再等到攻略进度满值,她一走了之,姬行玉又会怎么处理?
所以檀慈执意要千方百计抓住梅雨浓的时机来合欢宗,就是为的这个。
她走后,这具系统生成的肉身会陷入沉睡,逐渐化为尘土。作为承受方阳蛊的姬行玉难逃一死。
她虽然把回家放在首位,但也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弃他的生死于不顾。
在她完成攻略离开之前,她会解开一线牵,还给姬行玉自由。
这里发生过的一切,对她来说也只是一场仙侠攻略游戏。
她由衷地希望这些朋友们能拥有一段完美的人生,也希望没了她,姬行玉能够更自由地好好活着。
姬行玉用一种难以分辨的眼神盯着她看,突然蹦出来一句:“我的真实修为已至归真境圆满。也就是说可以放手一搏,拼尽全力也许能在她手上坚持半盏茶的时间。”
檀慈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机自爆他的真实修为,虽然她本来就知道。但姬行玉就这样轻易地在她面前托盘而出,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瞪大眼睛诧异地看着他,疑惑地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话一说出口,心头反而豁然开朗。姬行玉话语间带了一丝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怅惘,轻声细语道:“我不想你和梅雨浓成亲,我不想你和他被道侣这两个字的关系绑在一起,我不想你和他的名字记录在千年后的仙历上的同一页。”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一字一顿道:“就算是假的,我也不想。”
闻言她的心仿佛被轻飘飘撞了一下,檀慈沉默良久,忽然开口问道:“你是在可怜我吗?”
“可怜?”姬行玉重复道,犹豫地摇头又点头,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茫然,“我好像是可怜你。”
“对于你来说,让我上擂台是最好的选项,你和他成亲反而是次等。对于我来说,让你和他成亲是最好的选项,我就不用上擂台搏命。”
“可是我觉得,我要让你选择对你最好的选项。”
“我觉得你迁就我,选择对你次等的选项的时候,你很可怜。”
“我不想你可怜,我不想你受委屈,我想你有足够的底气,可以选择对你最好的选项,把次等的选项留给我来为你解决。”
檀慈心乱如麻,被他这一番话说得心荡神摇,情思起伏。可是归真境对上窥天境,犹如以卵击石。
她目前灵力暂失,有没有她帮助并不大。但凭借花满情对她初步好感的印象,可能她在台上,为姬行玉挡伤,会让她心软些许,下手轻一点。
而且就算她真留下在此和梅雨浓成亲,只怕束手束脚,先一步迈入圈套,成为他们的傀儡。
她想的假成亲太过简单也太过容易。花满情身为一宗之主,真的会让她这么轻易得到一线牵秘法吗?
檀慈斟酌半晌,下定决心望向姬行玉:“师兄,那三日后麻烦你了。但我有一个要求,你要带我一起上擂台。”
“我们身上有世间仅存的一线牵情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花前辈再怎么为难,顾及这最后一对情蛊,想必也不会对我们两人下死手。”
姬行玉微微颌首,又道:“那你把双头小蛇放出来,借金刚纱一用,起码能勉强护你周全。”
小荷小桃在合欢宗比在御兽宗自在许多,因为这里没有灵兽的威压,宗门弟子也不似御兽宗般极其厌恶妖兽。
双头小蛇经常出来放风,懒洋洋地趴在檀慈手腕上,这会儿偷偷摸摸地吃了一整块荷花酥,肚子都鼓了起来。
小荷小桃听闻,立刻爽快地爬到桌子上,抖了抖细长的蛇身,脱下那层银纱来。
她们大方道:“给你,小慈。”
“多谢你们。”檀慈笑着摸了摸她们,又喂给她们半块别的糕点。
姬行玉望着她,心中阴郁戾气陡生,生平第一次开始厌弃痛恨自己。若是擂台上他不能坚持住半盏茶的时间,檀慈必定会改选跟梅雨浓成亲。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灼烧般疼痛起来。
他恨自己现在的修为太低,恨自己答应了那个人,封印另一种可能而选择这条路。
如果选择那条路,他的修为会比现在高上几层,檀慈就不会这么可怜,被迫迁就他去选最烂的那个选项。
所以说,他最痛恨的其实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明明在万灵境中,他就注意到阿若身为仙阶灵兽,给了顾瑾之十足的底气,开始没日没夜无休止地修炼,逼迫着自己一刻不停地迅速从归真境前期进至圆满。
他以为这样足够了。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除非登仙飞升,不然他根本不可能压制住天底下所有人,好好地护住檀慈。
现在是半步忘情花满情,以后呢?等他的身份暴露呢?要是撞上那个封印他的人呢?
姬行玉眼前被一片暗色笼罩,一瞬间看不见檀慈的面容。他眉心红痕隐隐作痛,快要从中间向两边撕裂开,艳得几乎要滴下血来。
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不管是檀慈被迫和梅雨浓成亲,还是他护不住檀慈。
哪怕他废弃了这条路,选择另外那一条最为痛苦的路,哪怕他身份暴露,甚至为她而死。
姬行玉攥紧手指,暗自下定决心,眼里翻涌着一丝丝疯狂的神色。
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最初执着于檀慈为他而死,现在两个人却荒谬地反了过来。
他想让檀慈为他而死的次数越来越少,想和她同生共死的次数越来越多,如今甚至不介意为她而死。
*
三日后,合欢宗的望仙台。
这片高台位于主峰明月山山脚的林间空旷处,是专门为弟子们所建的擂台。
檀慈换了一套浅黄色的窄袖衣裙,方便动作。姬行玉穿了初见时的青色衣袍,两人色调和谐,天生就是一对似的。
花满情依旧是一袭白衣,笑容灿烂。她早就料到这对师兄妹会一起上擂台。毕竟是一线牵情蛊选中的人,就该这样情深义重,生死不离。
她不但不恼,反而颇为满意地发笑。这个结果如她所愿,让她很是愉快。
随着梅雨浓扔出的计时法宝,望仙台四周缓缓升起一个半球形的透明灵力屏障,隔绝开台上对战方和台下的弟子们,这场特殊的擂台赛终于拉开帷幕。
花满情闲庭信步地在高台上来回走动,双臂上缠绕着两条长长的白色绸缎。她虽修无情道,但并不是剑修,兵器只是这两条绸带。
白绸随风飘荡,看起来柔软无害。檀慈却并不敢掉以轻心,专心致志地注意着她的动作。
花满情足尖点地,身形如柳条一般朝姬行玉掠去。两条白绸上淡淡的金色灵力涌动,灌注了重达千斤的力道猛地拍下。却不显笨重,迅如闪电。
姬行玉身子一扭,险险避过这一击,轻巧地落在另一边的地面上。
这两条白绸施加了灵力之后,边缘都坚硬如铁,与宝剑一样锋利,再加上她窥天境的修为,竟然将望仙台的地面凿出一个大洞来。
若是那一下打在姬行玉身上,只怕这时候已经去了小半条命。檀慈不由得胆寒,压下心底那丝怯意,手中已暗自掏出数十张符咒。
她不敢小瞧花满情,当下所有的底牌不再保留,芥子袋中的法宝全都做好了分类,方便直接拿取。
花满情的目标显然是姬行玉,并未多加注意落在檀慈身上。
一来是她想先试探出来这两人之间谁才是承受方,二来是檀慈修为低微,她不想上来就以大欺小,只好先逮着修为更高的姬行玉攻击。
一息之间,花满情已挥出数十道攻击,罡风吹落,将整个高台大半地面毁得惨不忍睹。
姬行玉只提着一口气左闪右躲,手里荧惑弯刀时不时挥开罡风,几乎脚不沾地。
他身法迅捷,只是一味躲闪也不是办法,坚持不了多久就落在地面上喘息一瞬。很快被花满情揪住机会,两条绸带如翻涌的巨浪般兜头拍下,向他袭来。
她来势汹汹,大开大合。两条绸带扬出,瞅准破绽猛地向他右腹击出,如重锤般狠狠砸下。
姬行玉霎时面如金纸,满口腥甜,连连倒退数十步方才卸力停住。他咽下满嘴铁锈味的血液,唇色被染得深红,更衬得面容苍白如纸。显然伤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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