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这几天,事情很多打乱宋绥生物钟,一直到闹钟九点响的时候,宋绥整个人都还朦朦胧胧,又在床上缓了一会才起身。
光透过窗纱映出花纹的轮廓,这时候室内亮得还不明显,等彻底拉开外面的光有瞬间的刺眼。
宋绥弯身抹平被子上的褶皱,蒙蒙的光透过轻薄的白衬衫显出精瘦的腰身。
宋乾的事是一方面,但同时牵扯更远的是他努力很久付出很多的工作,这个世界从来就是对Omega更为苛刻,他的身后排着很多人。
不是冷血,更不是圣母,只能说他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宋乾坐牢,不想要他日日夜夜堆砌出的成绩在家庭背景上划上一笔轻飘飘的红痕。
不管他最后是否辞职。
刚拿上手机打算出门,酒店门铃就响了,他以为是酒店打扫,就去开门。
但没想到外面的人是林淑华,她看上去没有昨天那么惊慌狼狈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也都干净整洁。
女人想进去,但宋绥看着她,没有动作,她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妈昨天说的话有些重,绥绥。”
矫揉造作的声音,故作温柔,是一种对着讨厌的人再怎么伪装都遮不住的刻薄。
但一声“绥绥”仍然能让宋绥怔愣,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除了很小的时候女人这么叫过他之外,后来就从未有人这么喊过了。
那时候还不怎么记事,就只记得他爸也还在,正常家庭的温馨配置,后来他爸死了,他也不知道宋乾是哪里来的
林淑华在他爸死后那一两年里,找过不少男的,宋绥跟着她东奔西跑。
一开始时候,很多看见她有个拖油瓶就不干了,把她吃干抹净就跑了,有一两个存着对宋绥肮脏的心思,林淑华当时可能真的爱过他,硬气地带着他跑了。
后来她学聪明了,直接怀上对方孩子,温柔小意辗转好几个人之间,终于找到个老实接盘侠,生下宋乾,没想到那人还是个短命鬼,
之后她不知道那找人算命说她命里无夫,是宋绥克的,差点扔掉,如果不是那一笔靠宋绥挣来的钱。
虽然这些年都是这么过的,但自从大学之后他除了定时给他们些钱之外,其余都没有任何联系,但越想还是觉得心凉。
“没吃早饭吧,”林淑华搓了搓手,带着讨好意味,把手上塑料袋提到眼前,“你看,妈带了你最喜欢的酥饼,你之前不是最喜欢吃?”
“妈知道,妈都记得,来来来,拿着。”
她使劲把东西往宋绥手里塞,生怕他不收,等到宋绥接下后脸上彻底笑开。
这时候才好好看宋绥,意识到他要出门,以为是要去看宋乾,立马抓住他衣服,“是不是去看你弟啊,我说你赶紧跟警察解释清楚啊。”
“你说你怎么也不快点把你弟给弄出来,这都好几天了,那局里也不知道他吃不吃得饱。”
一会就是牢里了,宋绥把衣服一点点从她手上脱出来,“我要出去有别的事情。”
说完没等女人反应走出去了。
等走到到外面垃圾桶旁,停了一下,随意将手上东西扔进去,磨了一下手,蹙眉,真脏还有油。
酥饼,他一点都不喜欢吃。
“对,我已经到了。”
宋绥刚到受害人所在的私人医院,这里安检似乎很严格,进出的每个人都要进行检查,他刚过完安检就接到了电话。
这里很大,他正想问对方具体的病房号,就听见手机和面前同时传来声音,“请问您是宋绥先生吗?”
是个西装服饰的beta。
宋绥跟在来人的后面,走了很长一段路,才进入一栋楼。
他们在病房门前站定。
beta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头微顿,手往前一伸示意宋绥可以进入。
宋绥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传统意义上很漂亮柔弱,符合当今主流的omega。
omega听见声音偏过头,脸色苍白,半张脸沐浴在光中,肤色几乎使他与光融为一体,但她的眼里只有平静。
宋绥不自觉放缓呼吸,知道这件事对于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的omega有多痛苦与无奈,他更知道自己今天的行为无异于是逼迫。
可是,没办法。
“你好,我是宋乾的哥哥,我今天来是想了解真实情况——”
“你想了解什么情况呢?”
栖蕊说话的声音很轻,起伏不大,看起来并不像能从一开始就坚决拒绝见面的人。
可宋绥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不太对。
“首先我代替宋乾向你道歉。”宋绥弯腰。
栖蕊没看宋绥,听见也没有反应,宋绥并不介意,他能理解,也尽量不去刺激他的情绪。
“是宋乾在追求你吗?”
问完很久都没回答,一时之间病房里回荡的只有寂静。
又隔了很久。
“不是,就是他单方面纠缠的我。”
在他们对话开始,宋绥就开启了录音。
“你为什么选择那天跟从他去仓库,是他做了什么吗?”
“这些我已经跟警方说的很清楚了,还要我再复述一遍?”
栖蕊对此的说辞是同学之间的情谊,宋乾说想给她一个惊喜,她知道宋乾在追求她,但她不胜其扰,为顾念年轻alpha的好胜心和情面,最终决定借此机会向宋乾说清,彻底拒绝。
宋乾知道,但是他想试探栖蕊说话时的情感与态度,这些都是很重要的节点。
“对不起,我只是……”宋绥看得出刚刚那句话激起了面前omega的情绪,就想先安抚。
“只是什么?”
“白纸黑字的法院传单不够清晰,监控视频字字句句不能让你相信?”
“还是你早就在心底认为你的弟弟是无辜的,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是一场别有用心之局?”
“而我omega生来有罪自愿毁掉一生的清白去换你可笑alpha弟弟的区区十年?”
“那您确实高看我了。”
面前omega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很平静,语气又轻又缓,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但又字字珠玑。
带着轻微的嘲讽,似乎在嘲笑宋绥又是在可怜自己。
宋绥想过与才遭此大难的omega相处的情形,愤怒的咆哮发泄,无辜的迁怒,甚至尖酸刻薄的讥讽……每一种都是情绪的合理推倒宣泄。
但从没有想到是这样一种平静,明白清晰的如死水般的平静,仿佛栖蕊被压迫着早已接受这骇人的结果。
他似乎并不能说出任何一句话,因为没有人能比他更能懂得这种感受,被这种枷锁围困压抑在里面的人,无解。
所以只能试着去解释安抚,但很难有用。
“我想你误会了,我——”
“误会?不,没有误会。”栖蕊打断宋绥的话,一双湖蓝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没再继续宋绥的话题。
“我想考央检院,你知道为什么吗?”
没等宋绥回答,栖蕊回过头,枕着枕头,有点没所谓地自顾自说了下去,“我一直知道这个世界不公平从生到死,我们omega都可以被一眼望到头。”
“从出生被录入性别系统,被监管被窥伺被规训,到成年进入匹配系统,被估量被买卖被强制。”
“成为所谓的“妻子”被使用,组成一个貌合神离的家庭,生下一个都不属于自己的孩子,看着他去掌控另一个我这样的人,又或者继承我可悲的命运。”
“真相就是这么血淋淋。”
“你也知道吧。”
每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剑,一刀一刀剖开世界的丑陋,最后一句话已经穿刺到了宋绥的眼前,几乎戳破他薄弱的眼皮。
宋绥上的睫毛微颤,呼吸变得急促,明明他学过那么多条法律,却无一字可以从他口中倾泻。
因为他知道,栖蕊说的所有都是正确的。
国家对omega限制是极其苛刻的。
他们是社会公认的家庭物品,不单单是生理结构的限制,更多是历史社会对于性别的畸形认知。
而他现在因为一个alpha的荒唐,急冲冲地跑来质问并且想要帮其脱罪,他的初衷在被自己践踏。
omega仿佛根本不想在意他的反应般闭上眼睛。
“我可以撤诉,法律怎么判我不管。”
“反正我也只是一个omega。”
“因为我只是一个omega,所以我能一退再退。”
“所以,你退吗?”
宋绥已经记不清他回答了还是没回答,回答了又说了些什么,通通记不清了。
再回过神他已经出了医院,站在红绿灯旁,手上仍然提着一篮水果。
在红绿灯过了一轮又一轮后,终于动了。
他的背依旧那么挺直,在往前走。
“大人,我已经按照您所吩咐的去做了,您看……”
完全不同于在宋绥面前的清高与不屈,omega对着从房间隐蔽隔间里出来的气息强大的alpha温顺低下了头颅。
头发随着低下的头披分在两侧,露出了贴着抑制贴的腺体,显示他所有的温顺与服从。
男人的身躯半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的他显得神秘莫测,不经意间泄露的丁点高级alpha的信息素都足以使任何omega臣服。
“你做的很好。”
声音里带着些许的笑意,慢慢走近。
omega感受到alpha的在朝她走过来,心下一喜。
在omega身侧一顿,嗓音变得低沉,“但不要,再在我面前放出你令人恶心的信息素,明白吗?嗯?”
omega几乎在一瞬间被男人释放的信息素压制着跪下,吓得脸色苍白,再不敢抬头。
“求您饶恕,求您饶恕,求……”
omega不断磕头,头一次一次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回音在房间里清晰,透过窗的光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无情刻薄。
梅珩没有任何眼神的施舍与停留。
一个高级点的omega妄想通过信息素勾引去控制牵绊他,简直痴人说梦,愚蠢又可笑。
这样的话他每天都在听,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真要他饶恕,哪有那么多时间。
他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时间也不多了。
他也不想去对他的omega做那么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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