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了咬牙，“我抱着你跳，要死一起死。”
庄主把梁七托付给他，如果梁七死了，他也没命活。
这话虽是无奈之举，但听起来却带着几分决然和悲壮。
手下一边驾驶着马车一边泪流满面：你们这就打算同生共死了？请问他要怎么办？
祁渊谟扯了扯嘴角，没理睬他，顺手夺过鞭子，一板一眼道：“真不巧，我暂时还不打算死。”
他扬起一鞭，马车瞬间跑得飞快。
“你疯了吗？”梁七这一鞭落得太快，忧心忡忡的梁羿云完全没反应过来。这下好了，马匹跑得越来越快，他们现在再想跳车，找死比求生的成功率大多了。
“不是说好了一起死？”祁渊谟一边看着前方的路，一边戏谑道。
眼看着对面的马车越来越近，自觉退到一旁的手下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临近。
梁羿云也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只有祁渊谟一手撑着身躯，一手执着鞭子，不退不避地注视着前方。
喘息声越来越重，梁羿云不确定是自己发出的还是前方疾驰的马儿发出的声音，抑或两者皆有。
电光火石之间，他感觉到梁七把鞭子塞进他手里，只听到一声十分清晰的指令：“向左前方，用力丢出去。”
他甚至没有思考，手就下意识照做了。
他不知道梁七究竟是如何计算的，又怎么确信他会照做。他扔出鞭子的瞬间，马车稳稳地向前驶去，与那匹疯马仅仅相隔一尺左右的距离。交汇片刻后两辆马车便就此远去。
那鞭子并没有打在疯马身上，而是落在它健硕的前蹄上。它受了惊，没有因此停下，反而更加用力地抬起蹄子，落下时踩了空，许是马车一侧更重些，竟直接连马带车跌进表面布满水草的池子里。如果不注意，都没人看出那是个水池。
一切发生得太快，劫后余生的两人惊讶地看着梁七，心跳得厉害。
“前面慢下来掉个头。”祁渊谟不紧不慢地坐回铺满柔软绒布的精致马车内，半阖着眼，继续靠在窗边看风景。
前一天晚上，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意识突然回到了梁七身上。与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这次他虽然成了梁七，却依旧能够灵活地操纵林大的身体。
非要类比的话，不是最开始的休眠模式，也不是简单的低能耗模式，而是可以同时使用两个马甲的双开模式。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升级了。
这种升级是在他轮流确认了四个马甲的身份，再次回到最初的马甲“林大”身上后才开始的。不出意外的话，这意味着他除了这四个马甲外应当没有别的身份了。
勉强算是个好消息。
昨夜他去见了庄主，提出也想到吴城玩一玩的想法。
梁祐起初不同意，在他泛着困意打了个哈欠后莫名就改了主意，当然也提了一个条件，必须在他和梁羿云之间选一个人一同前往。
庄主那么奇怪，梁羿云却是梁仇的人，祁渊谟想都没想就选了梁羿云。
梁祐表情突然变了变，但最终还是没有反悔，随手叫来了梁羿云，不知道背地里跟他说了什么，至少说了半个时辰。
不管怎么样，他今日总算顺利到了吴城。
“梁仇人呢？让他来见我。”祁渊谟坐在木制轮椅上，目光扫过惊恐的梁叶和阿惠，嘴角微微扬起，露出玩味之色。
赌坊的小厮一半都在捞那辆掉进池子里的豪华马车，余下的人跟在后面没帮上忙就提前回来了。没想到，方才对面那辆本该被撞的马车不仅毫发无损，还停在了他们赌坊外。
从马车上下来的青年更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让人差点忽视了他此时正坐在轮椅上。
小厮们不认识梁七，因为他腿脚不便的缘故，他过去二十年从未来过吴城。听到他的话，他们下意识觉得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一时间被他这副架势震慑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他们怔愣的片刻，梁七已经进了赌坊里。
“怎么，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梁七侧过头，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可神色却透着几分森然。
“还不快去。”一旁的手下立刻瞪了他们一眼，看向祁渊谟时却一副狗腿样，“就说五长老来了。”
小厮们终于反应过来，加上发现跟在青年身后推轮椅的人是他们认识的梁羿云，连忙报信的报信，引路的引路。祁渊谟被带到了一处极好的雅间，里面很快被摆上了上好的茶水和点心。
梁仇赶到时，梁七正埋头偷尝了块点心，听到开门声，立刻从容地抬起头，慢悠悠地抿了口未动过的茶。有点苦，他忍不住抬起指尖摸了摸茶杯外侧细腻光洁的釉彩，眼尾微眯。
“你倒是不客气。”梁仇朝他走近，见他这般自在地坐在雅间里，桌上还命人上了好茶，不由地轻嗤了一声。原本被祁渊谟留在门外的梁羿云后脚跟了进来，关上门，沉默地站在了一旁。
“三长老谬赞。”祁渊谟不走心地回了句。
“五长老不好好呆在晋城，来这作甚？”梁仇甩了甩袖子，一边坐下一边正色道。他还没去找梁七，梁七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些铺子的情况他已经命人查清了，竟真是梁栒在帮梁七打理。如此也就罢了，说不准是梁栒一心想把经营惨淡的铺子盘活，再收入囊中。
但他继续查下去，才发现梁栒完全是在上赶子帮忙，不仅主动承担风险，连掌柜都是梁七的人。更有问题的是，梁栒先前刻意在他面前隐瞒了这事。
这很奇怪，照理说这两人关系一直不好，前不久还大吵了一架。梁栒这么做，若不是脑子坏了，那便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梁七手里。这样想着，梁仇看向梁七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祁渊谟自然感觉到了他怀疑的目光。这恰好是他想要的。
或许他刚才应该多吃一块点心的，回味着嘴里苦涩的味道，放心不少的祁渊谟认真地反思起来。他冷着张脸，落在梁仇眼里，是一副不太高兴的表情。
怕不是被他戳中了什么。他刚发现了那些铺子的事，梁七就来了吴城，这其中若是没关系，他打死都不信。梁仇越想越深。
“梁七，说话。”见他故意不搭理人，梁仇磨了磨后槽牙，他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讨厌眼前这人了。
祁渊谟把目光落回他身上，不着调地把脑袋往一侧歪了歪，漫不经心道：“我听见了，不用说得这么大声。我想来便来，你能奈我何？倒是三长老，说是在此整顿赌坊，实则不知跑哪儿潇洒去了，竟还好意思说我。”
梁七说得阴阳怪气还倒打一耙，原本这个时候梁羿云必然会出声警告，但他不知怎么就慢了一拍。
“五长老慎言。”声音比往常轻了一些，显得没那么有底气。
祁渊谟无差别攻击道：“你进来做什么？把茶壶拿走，看着碍眼。”言下之意，茶壶碍眼，人更碍眼。
听到这话的梁羿云不知怎么竟准备抬起手照做，忽而一愣。他捏了捏拳头，看上去全然是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
是了，梁七有什么资格驱使他？
明白梁羿云这是遭了无妄之灾，很明显，梁七表面上是在使唤梁羿云实则是为了敲打自己，梁仇摆了摆手，“你先出去。”
祁渊谟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梁仇。让他想想，还有什么话说出来是可以气死梁仇的。
“是。”梁羿云点头道。说完顿了顿，他手臂向桌上一伸，像是再顺手不过，拎起茶壶便离开了雅间。
正准备替自己倒一杯茶的梁仇：“……”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祁渊谟同样有点疑惑：发生什么事了？他只是觉得茶不好喝，顺便指桑骂槐一下。现在不是在马车上的生死关头啊。
梁仇觉得他需要冷静一会儿。
祁渊谟也想冷静一会儿，但很快想通了，应该是庄主和梁羿云单独说话的那半个时辰里吩咐了些什么，让梁羿云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不得不照做。真是难为他了。
“三伯伯、哥哥，我能进来吗？”雅间外，梁叶敲了敲门。
祁渊谟无动于衷，梁仇起身打开了门。
梁叶手里提了一壶新茶，动作有些局促：“路上正好遇到了羿云哥哥，说是刚才的茶凉了。”说着小心翼翼地给梁仇和祁渊谟各倒了一杯。
原来是这么回事，梁仇接过茶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低头一看，却发现杯中格外澄澈，甚至没有颜色，这不是茶，而是温水。想来是来不及泡茶，只准备了水。
梁羿云和梁栒不一样，梁仇很肯定他的为人和品性，绝不会怀疑他的忠诚，也知道他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
“你这次来，是庄主允许的？”冷静下来的梁仇智商重新上线，看向捧着杯子喝水却毫不领情的梁七。
祁渊谟懒得回他，白了他一眼。又顺便白了梁叶一眼。
那就是经过允许了，怪不得如此嚣张。梁仇恨恨地想着，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上回在阁楼里梁七假惺惺地演了一通后，庄主对梁七的态度就越发难以琢磨了。
这当然不是庄主的过错，一切都归咎于梁七的故意设计。
甚至，少庄主已经回来了，他仍死性不改，连少庄主都敢欺负。先前梁仇只听说过梁七对少庄主态度不好，但从未真正见过这一幕。如今有他在场时，梁七都摆出这么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更不用说私底下会如何对待少庄主，难怪少庄主先前那么想和他争。
是他想错了，梁七是个疯子，却并不傻。相反，他其实很聪明。这样的人，不能再放任不管了。
梁仇的忌惮让祁渊谟心满意足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任务补救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了。他操纵着轮椅，“目中无人”地往外驶去。
“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梁叶无论如何也忘不掉赌坊门口梁七路过他们时看过来的那一眼，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足以让人坐立难安。见梁七要离开，他脱口而出。
他很怕，怕梁七添油加醋地告状，怕梁七说自己是故意撞他的，所以找借口进了雅间。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庄主”二字的时候，他还是慌了神。他差点忘了，梁七背后有庄主撑腰。
“不是故意什么？”梁仇捕捉到了关键词，奇怪地问道。赶回来前，向他报信的小厮神情慌张，只说得清五长老来了，没来得及提起其他事。
他不知道，小厮之所以没提，一是不清楚情况，而是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我……我的马车被那位姓林的刺激了，不知怎么就撞向了哥哥的马车。”梁仇的目光过于锐利，梁叶吞吞吐吐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只是他没想到，梁七并未在三长老面前提及此事。准确来说，梁七根本没放在心上。
“你说什么？”这话超出了梁仇的心理预期。
删删减减半天，字有点少，已修[饭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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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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