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好吃。
沈宥宁夹了一块鱼，尝了尝，食材新鲜，做法精致，却完全没有掩盖食材本身的味道，不愧是字面意义上的靠海吃海。
陆峻就在旁边拄着手看着他吃，又拿了一个空碗。给沈宥宁盛了一碗汤，开始跟他闲聊。
“大学毕业以后一直在这吗？”
“嗯。”
“一直在这家公司吗？”
“嗯。”
“在这呆的惯吗？”
“嗯。”
“当初是为了躲我吗？”
“。”沈宥宁抬头瞥了他一眼，没吱声。
陆峻笑了笑，把问题轻轻揭过。
“当时是我不对。”陆峻低头道歉，“对不起。”
“......”沈宥宁沉默，想了想说：“都过去了。”
“啊，”陆峻眯了眯眼，重复他的话。“都过去了。”
“那我们从朋友重新做起吧？”陆峻紧接着说，“我家这片的业务交给我了，我会一直在这边。”
沈宥宁感觉这饭可能有点没法吃了。他瞄了一眼一桌子的菜，内心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扭头看他，组织着语言，慢慢地、认真地说：
“陆峻，你人其实不错。”
“......”
“家境也好，长相也好，脾气，额......反正都挺好的。”
沈宥宁斟酌着措辞：“咱俩的事也过去挺久了，没必要还这么念念不放，向前看吧。”
“......”
“......啊。”漫长的沉默后，陆峻轻轻地应了一声。他的头微微低着，沈宥宁看不清他的表情。
沈宥宁突然感觉有点不安，冷意顺着脖颈爬了上来。周围的空气好像凝住了，他又闻到了若隐若无属于大海的阴湿咸腥，和大厅里的味道大差不差。
他的目光越过陆峻看向墙壁，天花板的夹缝间，好像有液体慢慢渗出来，青黑色，有些粘稠，在高处摇摇欲坠，要滴不落。
“那当朋友总没问题吧？我对这地方不太熟悉，还得靠你帮帮我呢。”陆峻终于抬起头，脸上重新挂起微笑，亲昵又不容拒绝的说，打断了他茫然的注视。
他没理陆峻，眨了眨眼又看向天花板，天花板颜色洁白如新，上面雕刻了喜庆洋洋的拿着爱心形状箭的小天使，好像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啊......好。”他喃喃的答应了，感觉自己病情好像又加重了。
这时，他兜里的东西又动了动，他回过神来，但是章鱼玩偶已经左拧右拧挣扎的掉在了地上。
“......”
“这个玩偶......有点眼熟啊。”陆峻低头看向地面，语气里带点笑意。
沈宥宁自暴自弃的闭了闭眼。
这太尴尬了。刚拒绝完前男友的示好，兜里就掉出来前男友送的挂件，尴尬的他有点绝望，想一头撞死在这个饭店。
好在陆峻没多问，轻飘飘的略过了这个话题，他弯下腰，捡起玩偶，放在手里捏了捏。
奇怪，玩偶在陆峻手里就是个纯粹的玩偶，一动不动，像个死物一样。
会这么想的自己才奇怪。玩偶本来就是死物，怎么能是像个死物一样？沈宥宁更坚信了自己有病的事实，合理化了这一切诡异的情况。
“喏。”陆峻把玩偶递回给沈宥宁，眼底带有笑意，“还你。”
沈宥宁一言不发的接了过来，把玩偶揣回兜里，心想一会找个垃圾桶就把它撇了，眼不见心不烦。
“快吃吧，一会菜凉了。”陆峻好像已经忘记了刚才发生的对话似的，无事发生一般的说到，“我出去打个电话。”
*
陆峻走出包间，轻轻合上门，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阴鸷，他走出洋房，往大海的方向去。
他的下半身正在缓慢溶解，像蜡烛燃尽后积堆的烛泪。
身体刚刚稳定他就迫不及待的跑到这里来找沈宥宁，果然还是容易出些差错。
不应该现在就来的，但他实在迫不及待。看不到沈宥宁的每一天，陆峻都像在沙漠里渴望水源的旅人。
不过这家伙竟也开始不老实。
他抬头向海平面望，大海深处正在慢慢升起一个巨大的头颅，像一轮在海面上冉冉而起的诡异初日。
头颅缓慢的从海底深处往上拱，然后是它嶙峋的肩膀。那怪物浑身颜色惨白，泛着青灰，像死了千百年的尸骸。它没有头发，头盖骨光秃秃的，眼窝里歪歪扭扭插着十数根扭曲的白骨，骨缝里刮带几簇深绿色的海藻，随着起身的动作扑朔朔地往下掉。
它咧开了嘴，做出类似微笑的表情，弧度大的夸张，露出满嘴的尖牙，像鲨鱼的齿，满满当当，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大致有三排或以上。
海水顺着它凸起的肋骨往外淌，它看向岸边，看向岸边的陆峻，嘴张得更大，看起来试图准备发出刺耳的嚎叫。
陆峻定定的看着他，看着他。
看了一会，那怪物好像得到了什么讯息，情绪慢慢的稳定，嘴慢慢地合上。
陆峻和他好像用人类不知道的方式交流了一番。
然后怪物又缓缓地潜回了海里，墨黑色的水淹没了他的头颅，大海很快的再次平静下来，好像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还是有点控制不了外形。陆峻低头，凝神重新雕刻他的下半身，像做什么陶塑泥塑。雕刻完，他左右端详了一下，自觉没什么破绽，才动了动脸部肌肉，找回人类的表情，慢悠悠地离开海边，往来时的方向走。
他抬头看向来时路。在陆峻的视角下，洋楼压根不是沈宥宁眼里的样子。
那是一座由礁石堆积而成的巨大巢穴。石和石的缝隙里渗着青绿色的粘液，无数贝壳嵌在巢穴壁上，风吹过巢穴的孔洞发出诡异低沉的吼声，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传出非人的低语。
此地不能久留。陆峻心想。狗马上闻着味就要过来了。
*
陆峻回来时，沈宥宁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吃完了？我送你回去。”陆峻在门口垂眼看了沈宥宁一会，然后走过去给他拿外套。沈宥宁看了看陆峻，没提陆峻没吃饭的事，也没拒绝，说了声谢谢。
挂着完美角度笑容的服务员再次神出鬼没的出现，把车钥匙交还到陆峻手上。
“走吧。”陆峻示意沈宥宁跟上，率先向门口走去。
外面的天阴了，来的时候还晴空万里的。车已经被服务员停在门口，陆峻已经先走到副驾驶给沈宥宁拉开车门，等他上车。
沈宥宁看着陆峻，他似乎比之前更懂得照顾人了，比上大学的时候强了很多。
这叫什么，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自己算什么，前人版后人？沈宥宁对自己的想法有点无语，不发一言坐进了车里。
陆峻走到驾驶位置坐下，即将启动车的时候突然发现沈宥宁的安全带没系，又够过去伸手给沈宥宁系安全带。
这一套又一套的照顾人方法到底是跟谁在一起学的？沈宥宁向后微仰，垂着眼看着给他系安全带的陆峻。
陆峻身上很好闻，说不明白是什么味道，他从未在其他人身上闻到过类似的香水味。陆峻的手臂正穿过他的腰侧，小臂微微使力，肌肉也跟着绷紧，他这个角度正好能清晰的看到陆峻肌肉的线条曲线。
他曾经的眼光着实不错。
咔哒一声，安全带系好了，陆峻直起身，坐回原位，启动汽车。
“你家住哪？”
“中心商城就好，谢谢。”那是一个地下就有地铁的商场，离他家只有四站地，不用倒其他线。
“啊，好。”陆峻抬抬眼皮，暼了一眼他，应到。
沈宥宁知道陆峻什么意思，但是装作无事发生。他确实不想让陆峻知道自己家地址，之前他宛若跟踪狂的行径让沈宥宁心有余悸。
汽车启动，价格昂贵的车别的不说，座椅的确舒服。沈宥宁继续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有些晕碳，困意袭上脑袋。
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沈宥宁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在陆峻看不到的角度又偷偷看了他一眼。
虽然刚才做朋友的话答应了下来，但是谁都知道，前任很难继续做朋友。
只要有一个人还有一点感觉，不管是爱是恨，友情都会变了质。
没意思，他沈宥宁不缺朋友，没必要在这里跟前任拉拉扯扯，最后又变得一场难以收场的难堪。
沈宥宁又打了个哈欠，真的好困。他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极速飞驰的景色，心想这是什么荒郊野岭，也不知道陆峻刚来这是怎么找到这么一个偏僻的饭店。
可能是他们富二代内部内推吧。他想着这些无关紧要、乱七八糟的事，感觉头越来越沉......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
真可爱。
陆峻一直在偷看沈宥宁，发现沈宥宁睡着以后，就在右脸又长出来一个眼睛，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
真可爱，沈宥宁，真可爱。
好想吃掉，好想吃掉，但是不可以。
是我的。
沈宥宁是我的。
想逃开也没关系。陆峻平复了下心情，三个眼睛同时眨了眨，他会努力的。
他最近稳定下来了，在那件大事之前有的是时间。人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烈女怕缠郎。
一天两天不行就一个月两个月，一个月两个月不行就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五年......
沈宥宁会跟他陆峻永远在一起，生同寝，死同茔。
遵守交通规则，开车注视前方，不能在脸蛋子上长眼睛的请不要学习[垂耳兔头]
变得更贴心会照顾人是因为定形期间一直在看韩剧和小说......在学习怎么谈恋爱呢，就是有点学跑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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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巢穴（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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