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蝴蝶号，船长指挥室，威尔拉过椅子和海盗面对面坐着。
说实话，人类也拿不准这样奇特的伤口该怎么处理，但还是消毒后用干净的布条缠好。最起码不会加重伤势，威尔想。
包扎的时候，海盗嘴上说着好疼好疼，眼睛却是一直看着威尔。
海盗越看越觉得自己很有眼光！
那些金币珍珠算什么收藏啊，被抢来也不过是从一个箱子挪进另一个箱子，哪像威尔，高高大大的，还就在自己身边。
自己走到哪带到哪，还会说话、会做饭、会关心自己，而且头发亮亮的，皮肤白白的，眼睛还是绿色的。
笛梵西满意地翘起嘴角，做海盗这么久，他就没见过一个眼睛是绿色的，特别漂亮，像宝石！有了他自己简直不要太威风。
威尔本来想忍，可对面的视线太过炙热，于是：“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你发现啦？”海盗眨眨眼睛。
威尔被他的神态逗笑，把布条绑好一个节，站起身来：“你眼都没眨一下，我看不出来才是奇怪吧，好了包好了。”
笛梵西还是第一次看到人类脸上出现这样纯粹的笑容，他像是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一样，追着威尔的步子，他上扬着语调：“咦，你再笑一次。”
威尔一挑眉：……这什么要求。
人类立刻收住嘴角：“不。”
笛梵西瞪大眼睛，即使没有眼白威尔也能看出来他有些委屈，扁着嘴似是在控诉。
人类用手卷着剩下的布条，侧头看海盗还在生闷气，无奈懒懒解释道：“你刻意这样要求，我当然笑不出来。”
笛梵西愣了下，想想他说的有道理。
“那你怎样才会笑呢？”
威尔被问得一噎，他觉得自己就像个人偶娃娃，估计活动个关节都能让面前的海盗觉得新奇有趣。
人类随口回答：“等我开心的时候吧。”
海盗歪头，开心？他刚想说什么，肚子忽然咕噜噜叫起来。
“啊，饿了。”
……
甲板上还有很多小鱼，威尔挑捡了许多以前买过的青条鱼，就近拉开甲板上的十字货板跳进船里，借着光很快就到了厨房，笛梵西紧随其后。
“今天吃什么呢？”笛梵西单手托腮，身后的触手乖乖伏在地上，和黑暗融为一体。
“蔬菜饼、炖菜、煎鱼、面包汤，还有奶酪。”
早上躲避海啸什么也没吃，威尔也打算多做些，就当早午餐了。
见土豆没有被削皮，威尔回头看海盗：“你的幽灵朋友呢？”
一根触手摸摸鼻子，笛梵西小声道：“我刚刚把力量用光了，他们现在应该是出不来了。”
人类忽然明白了海盗之前硬扛的举动，因为这样会看不到、驱使不了幽灵，所以才选择什么都不做吧。
威尔把干面包切成碎块泡在牛奶里，加入一些奶酪和香料，慢火炖煮成浓汤。又在煎过蔬菜饼的热锅里放上剖好的鱼，其余吃不完的鱼则是用香料和柠檬汁腌制，方便以后取用。
不多时威尔把早餐做好，笛梵西用触手卷起盛着蔬菜饼和奶酪的托盘，再来两根触手一起接过热面包汤。
海盗低头闻面包汤散发的热气，赞叹：“好香。”
威尔端着炖菜和煎鱼，两人一起回到船长室，听着窗外的涛声用餐。
笛梵西用左手拿汤匙，热热的汤一进肚子，感慨道：“这是我度过的，第二个美好的早晨。”
威尔对他那双眼睛已经适应了些，所以这顿早餐的气氛还不错。想着趁海盗心情不错可以多探听消息，他自然地接过话问道：“第一个呢？”
笛梵西摸着下巴，慢悠悠地闭眼回忆：“第一个美好的早晨啊…那是在我的少年时期，我发现自己可以看到赛昂他们，那是我第一个美好的早晨。”
“不孤单了？”
“是的！”笛梵西声音变得欢快：“那种感觉很奇特，眼前出现了很多人类，我可以听到他们说话，可以看到他们的样子。”
幽灵们不在，威尔少了许多顾忌，他放缓声音：“他们可以帮你做很多事吧？”
吃饱了肚子的海盗毫不设防：“当然啦，不过他们一开始很虚弱，我也只能和他们对话，但慢慢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就可以操控物体了，赛昂说这都是因为我。”
“你本身就很特别。”威尔扫过海盗的眼睛和触手，人类这样回答。
“赛昂他们也这样说。”
笛梵西一手汤匙一手酒杯，是的，威尔包扎得不紧不松也不臃肿，他还可以用这只手拿酒杯。两根触手从餐桌底下的木箱里拿出一瓶麦芽酒，拔下塞子，自己一杯，给威尔也倒一杯。
“干杯！祝我们逃脱海浪！”
笛梵西举起酒杯，威尔看看海盗，也将手中酒杯向前一送，银杯碰撞发出“叮”的脆响。
一杯酒喝完，忽地，威尔听到一声惨嚎。
人类：这个酒度数这么高？都有幻听了。
这时又传来一声，这次的更加清晰。
“哇咕噜噜，救救我们！”
“你听到了么？”威尔问笛梵西。
海盗一根触手摩挲着下巴：“听见了。”
两人一起沉默。
威尔看看海盗，心想自己现在也是在他手底下讨生活，他不发话，自己也就没立场去提，不过能向海盗船求救的，也是勇气可嘉，而海盗这次也一反常态地没有立刻出去看热闹。
过了片刻，笛梵西用触手戳戳人类的肩头，“你出去看看。”
看出海盗不想与人有过多接触，威尔放下餐巾走出船长室，笛梵西则是站起身走到窗边偷偷向外瞧。
威尔走到护栏边向下望去，底下看到有人出来更加卖力呼喊：“尊敬的海上恶魔船长！求求您！救救我们！”
“看在我们一同是淘浪者的份上，救救我们吧！我们遇到海啸！整艘船都沉了，就剩我们几个了！”
怪不得敢求救，原来也是海盗。
威尔微微皱眉，他看里面的人大多衣着破烂，皮肤也被烈日晒得黝黑，小小的船里很是拥挤，他们一边划着桨一边叫喊，威尔数了数，竟有十四人……甚至，还有个女人。
虽然穿着男装，但五官肤色一看就能看出差别。她被一个衣着稍微华丽的海盗搂着，神情憔悴。
威尔看向他们，小船上自然也有看到他的。
“独眼”比利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长时间的海水浸泡已经让他的皮肤又痛又痒，等看清上面的人，比利疑惑地悄声问船长雷文：“船长，海上恶魔长这样？这也太年轻了！”
雷文也是纳闷，他一把推开女人，从胸口掏出望远镜将威尔看个仔细，确定这是个生面孔，但这艘船确确实实是他曾见过的鬼蝴蝶号。
“我是雷文，这位…别走！你去哪！”雷文刚开口，想着礼貌一些，就见那个年轻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威尔推开门直接走到笛梵西身边，“是海盗，十四个人，里面有女人…应该是被逼的。”
“雷文，我对他有印象，但是有女人就过分了，”笛梵西靠在窗子边，脸上难得露出几分严肃，“我现在不想和他们碰面，给他们根绳子先拖着他们，等到晚上再说。”
……
雷文一手抓过抛下来的绳子急忙拴在船头，等他直起身想再问威尔要点食物的时候，一抬头人又没影了。
怎么说也是个有绰号的大海盗，一次两次的被忽视，雷文气得朝下属撒气：“你们是白痴吗？要点吃的啊！一个个的还没醒酒吗？海水还没灌够是不是！”
“这……”
喽啰们面面相觑，碰上别的海盗就算了，这是谁啊，大名鼎鼎的海上恶魔！划着桨过来求救就已经很不要命了，再求吃的，怕不是小命都要没。
“算了，先靠岸再说！”
雷文气呼呼地坐下，旁边两个喽啰赶忙撩起身上的烂衬衣给他遮阳。
指挥室里，威尔收拾好餐具回来，看笛梵西躺在一旁的吊床上轻轻晃着，他难得安静下来，手托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威尔走到窗子边望去，有鬼蝴蝶拖着，海盗们没有再划船，但中午的阳光烤人得很，此刻他们都窝在船里，蔫得像一堆烂海菜。
笛梵西不说话，威尔便也找了角落的椅子在一旁安静坐着。鬼蝴蝶悠悠荡荡，指挥室里又安静，不多时威尔就有些困倦，他抵着墙，眼皮发沉。
忽地，他感觉有个东西缠上小腿。是触手么？不待人类检查，困意如浪般徐徐而至，再睁眼，威尔看到眼前矗立着的尖峭山体。
自打他出了海，这还是威尔第一次进入梦境。不同的是，这一次在不远处的岩石上站立一人。
他大腹便便，穿着湛蓝颜色的皇家船队制服。威尔认出这人是船长，但这里是梦境，所以出现的不会是普通人，只会是他——那个巫师。
“找到你了。”有着船长面孔的巫师这样说道。
威尔侧头嗤笑：“怎么，还想要我夸你么，找得可真快。”说着，他举手拍了拍。
巫师并不在意青年的嘲讽，他咧开嘴笑得诡异，“你以为在一个怪物手底下，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这样么，那你拿出你的办法啊。”人类笑得温和，“也不知道是谁，前面跟个死人一样安静，现在倒是很会叫嚣。”
“……你就不怕我折磨你父亲？”
威尔看看他，再看看远处的山体，人类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本来会担心的，但你现在出现了。”
巫师挑起他那略显僵硬的眉头，似是在等下文。
威尔看看他，忽的噗嗤笑出来：“你不会还想让我给你解释吧？用自己的酒桶脑子好好想想，怎么什么都指望别人教？”
巫师也跟着笑了，紧接着声音猝然狠厉：“你放肆！”
瞬时，威尔整个身体被狠狠摁在地上，他的脸被砂石刮得刺痛。
巫师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他咬牙切齿地威胁道：“很好，很好，看在你无知的份上，我会仁慈一点。”
随着这句话，就像是全身的骨头同时在被一点点被敲碎，疼痛自四肢百骸腾起向心脏蔓延，人类伏在地上疼得浑身发颤。
看他这样，巫师的心情好了许多，连带着话也多起来：“我本以为是你运气太差，遇到那样的怪物应该活不下来，谁承想好几天也不见你的灵魂，还真是费了我一番时间才找到你。”
“嗬，你以为…这样，的威胁我…”
威尔一句疼都不曾喊过，反而带着没有顾虑的快意：“反正你，现在能折磨的也只是我，我怕什么…”
这时，小腿上忽然有强烈的拉扯感，在人类看不到的地方，一直安静的梦境忽然如镜子般寸寸碎裂。
威尔模糊中听到巫师愤恨的声音。
“我还有时间，你想不到我们还有契约吧！我可以等着你死！我会抓住你的，威尔，你逃不掉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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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海盗的人偶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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