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12天里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些听见风头想要来探望的人被赫尔曼以监护人的身份挡了回去，只是今川想吃的东西只能送到疗养院来了，没办法亲自去吃，至于想玩的——
赫尔曼在他第一次提出这样的问题后，勉强给了他一个撤回的机会。
笑话。
今川朝：君无戏言。
于是便收获了凌晨5点的蒂尔加藤公园的天空。
这样也不闹腾着出去玩了。
10月8日，黑外套被确认死亡在意大利弗罗伦萨。
赫尔曼的下属来紧急汇报的，今川朝听了些隐隐约约的话。
彼时他正在床上处理一些通过特殊渠道送过来的日本方面的紧急文件。
他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当然，他也不在意对方是否活着。
赫尔曼·黑塞没有向他提起这件事，他便也装作了浑然不知的模样。
高官被杀案的调查又过了几天，不知道出了什么名堂，只是来找今川要口供的人都被铁幕处理局挡了回去，同时又很明确的限制着他的出行。
想必这段时间铁幕处理局一定很在意他的朋友欧洛丝·福尔摩斯小姐，说不定还暗地里联系了英国的内线去调查这件事情。
今川朝坐在阳台上看河面，今日下着小雨，却也出着太阳。
他将玻璃珠放在左眼前，隔着玻璃珠去看太阳，朦胧的飘了满眼的雪花。
“今天醒的真早。”过了会，赫尔曼来了，“没有午睡吗？”
“怎么会呢，下雨天最适合躺在温暖的房间里面睡觉了。”今川朝依旧在看玻璃珠，随口回答到。
赫尔曼将今天的报纸放在今川朝面前的圆桌上，自己则坐在了室内的沙发上。
被刺高官名曰“德罗埃·尼加卡罗纳”，很奇怪的名字，为方便称呼，我们暂称他为卡罗纳。
卡罗纳名义上是高级中立文官，实际上则是总理候选人弗兰林托所在的政党一手提拔上来的官员，自然更偏向于弗兰林托所在的社会进步党。
上层人士对此司空见惯，对这种事情也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可如今恰逢德国大选。
总统提名总理与副总理候选人后，候选人们所在的派别便对竞争对手们展开了全方面的攻击，而近几年新媒体的兴起也为他们提供了不错的思路，舆论区也成了他们一决高下的好地方。
大约半月前，现副总理、也是总理候选人之一的弗里德里希·鲍尔被记者拍摄到与一年轻男孩举止亲密，不知是哪个三流媒体也找了些捕风捉影的东西，大肆宣扬鲍尔当年做教师时曾和一个未成年男学生有不正当关系。
德国炸了。
当然，放到全欧这都够炸裂的。
同性恋 恋童癖。
彼时的欧洲可不如未来一般思想如此开放，如今的人们对于同性恋的接受程度相对较低，虽说德国在1969年便废除了《刑法典》第175条关于男性同性性行为列为刑事犯罪的规定#29，但在一些野蛮的封闭的村镇，依旧保留着中世纪同性恋一经发现一律处以物理阉割与火刑的残酷习俗#30。
名义上是个人自由，但特别对于弗里德里希·鲍尔这种身居高位的政客而言，必定要受众口唾骂的，而他所在的自由与秩序党的名声也是一落千丈。
众人之心是不可违的。
呵呵。今川朝看了一半，心里想：他这职位晋升的美梦终究是要化为泡影了。
该死的恋童癖。
民众与中层官僚中流传说捅出这件事情的是弗兰林托所在的社会进步党。
弗兰林托与鲍尔是政敌，两党之间更是水深火热，人们猜测此事与弗兰林托有干系也不足为怪。
几天前，卡罗纳在中餐厅被枪杀，人们也自然而然的认为这是自由与秩序党的报复。
逻辑链太通畅了，如此简单的连接到了一起，反而显得过于平坦。
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可淹没在众潮里了。
人们群情激愤，要求国家禁止党派竞争，因为他们如此嚣张；要求国家改变制度，因为内部如此腐烂。
一棵树，从根就开始腐烂、长满蛀虫，那为了救这棵树，就要把根给挖掉吗。
就连今川朝听了都要笑，他合理怀疑那位诞生于人民之中的提议者，要么是个智力难胜幼儿的无知者，要么就是纯粹到天真的理想主义者。
——并且还是位完全不顾及现实如何的理想主义者。
这要求未免显得有些天真可爱。
政府是否践行是一回事，可表面功夫却是一定要做的足足的。
民众对真相很渴望，那就做认真查案、缉拿凶手的模样，可实际上在他看来不过是三流侦探掸烟灰的做派。
再过几天，德国的警察们又确实的忙碌起来了，大约是社会进步党那里施加了压力。
今川朝想：
可即便如此，行人们是无辜的，他们不该被监视起来；而那些对这个破地方仍存希冀于心的善良人，也不该被这些肮脏的东西污了耳朵。
…………………………
今川朝离开的前一天，案子定了局。
政府最终给出解释，德罗埃·尼加卡罗纳枪杀案实为私人恩怨，枪击者为前军火商埃里希·克劳斯。
卡罗纳曾受贿后吞并克劳斯的公司，致其破产，克劳斯两周前出狱，曾扬言“让背叛者付出代价”。
店外目击者称持枪者右脸有烧伤疤痕，子弹匹配的维特P38手枪也在克劳斯家中搜出。
维特P38因精度较低且连发射击稳定性差，战争时期主要配发给非一线部队及民兵单位使用；1945年停产后，因结构简单、易于隐藏，常被非职业杀手选用。
克劳斯这把还是收藏款呢。
当然，这只是解释，至于更聪明的人或者说阴谋论者怎么想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柏林晚报收到匿名信，称卡罗纳死前正调查“政府高层贪污案”。
埃里希·克劳斯，原法国外籍军团士兵，因走私军火被开除后移居德国汉堡，传闻中，他是个异能者。
这本是无所谓的。
可如今国际局势愈发紧张，各国间的矛盾日益加剧。
这是一场异能者的争端。
德意志强大的异能者不在少数，可大多游离于体系之外，不受政府的约束，像赫尔曼·黑塞这样的人倒是少之又少。
近段时间，见局势混乱而在其中浑水摸鱼者不在少数，政府对此也颇为头疼。
而此次对于埃里希·克劳斯的处刑本是稀疏平常的，一个人的出现则如惊雷一般将黑夜给惊醒了。
指令行刑人：沃尔夫冈·冯·歌德（W.歌德）
宫部美雪曾向他吐槽过：名字比日本的海岸线还长……幸好不用天天写全称。
今川朝看着报纸，想：
传说中的“梅菲斯特”。
这个名字在里世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人们将其称为异能者中的怪胎，是与法国维克多·雨果、俄国马克西姆·高尔基并称为世间最强异能者的存在。
世界上最强的那批异能者被里世界称之为“超越者”，而超越者这个称呼本就来自于沃尔夫冈·歌德。
但维克多·雨果隶属法国镜宫，马克西姆·高尔基隶属俄国第五局#31，歌德却是个中立派代表。
作为无国界异能者同盟（UBD）的领袖，他向来是与政府体系无干的。
UBD是独立于国家组织之外的多国别个人结会，是早期诞生的异能者自联结合的产物。
此组织实力雄厚，除去领袖之外的会员身份皆是保密的，他们活跃于各国政商军界之中，以透明七面体为标志。
据说组织内部有一件信物，在日月同天的时间里可以从中看到一切事物的本源，可以看到时间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那种过于缥缈的东西不由得引人怀疑，多数人认为那只是追捧者为突出UBD的神秘而编造的离奇故事，而一些信以为真的家伙则认为那件信物即在历代领袖——也就是现在的沃尔夫冈·歌德手中。
今川朝对这所谓的宝物嗤之以鼻，而更令他感兴趣的则是，大名鼎鼎的梅菲斯特怎么就被德国政府“招安”了呢。
以对方的实力，独善其身也算不上什么难事，就算战争来了——
所谓体系，不过是给强者加了一层以天下为名的枷锁，使强大的能力为己所用。
今川朝半闭着眼睛，睫毛压的低低的，淡淡的想到。
不过无论如何，政府这套精准打击却是做得不错，要起的威慑作用也确实是起到了。
一时间里，确实有不少异能者表示要归顺政府的。
不过这都是里世界的事情，对于普通人的生活又能造成什么影响呢。
今川朝放下茶杯，将报纸从折叠处裁开，叠几下、剪刀再咔嚓两下，一朵洋桔梗便出来了。
虽说灰扑扑的颜色不好看，但也总有人愿意为他买单。
这是今川曾经被禁足在京都别墅时练成的技能，做出来的东西少有难看的。
两块加热过的吐司已经放凉了，Dr.V的助理给他换了一份，顺便带来了奶油和果酱。
赫尔曼这两天突然就忙起来了，虽说确实是随叫随到，但也没办法时时刻刻的在今川旁边陪着他了。
17日，今川朝登上了回日本的航班。
不顺利。
由于台风弗雷斯特的影响，飞机迫降南京大校场机场。
机场附近都是农田，边缘处一部分混着泥的水沾了上来，空气中摩擦的火星味与泥腥味混杂着——实话说不太好。
取了行李之后，今川朝定了家酒店，却没有进去。
他取出一个手提箱，用黑布蒙上了眼睛，敲了敲路旁一辆上海牌SH760A的车窗。
司机摇下了窗。
“李清林，上海外事局外安处处长第二秘书。”今川朝直截了当的念出了对方的身份。
李清林瞳孔微缩，看着外面淋着雨、鬼一样的人，立即定了定心神：“你是什么人？”
“我是谁不重要。”今川朝蒙着眼睛，却好像是在凝视司机一般，笑着说，“夫人的病怎么样了，药回来了吧？是不是有点贵。我知道您被外派了，但是这个时间——您不应该在南政职工单位里睡觉吗，雨这么大，来鼓楼玩可不是什么好决定。”
——比如说，容易遇到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明明是10月下雨刮风的天，李清林的额头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这位同志，请你速速离开，否则我就要报警告你妨碍公务了！”
“只要您敢。”今川朝面无表情，“5000美金，尾款5000，去上海，4个半个小时。”
天文数字。
一万美金。他这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钱。
李清林顿时被这阔绰震惊到了，随即他又反应过来：“4个半个小时！这怎么可能！”
今川指了指他前玻璃上的“外事”两个字：“怎么不能——干不干？”
李清林思考一瞬，咬咬牙答应了下来：“上车，现在出发。”
今川坐上了车。
李清林下车给轮胎上了防滑链，随后坐上了驾驶位。
后座的人全身都在滴水，黑风衣带着阴冷的水与风，如同死神一般，把封着白条的买命钱放在了前座上。
美金。
李清林手抖着摸了摸，藏进了公文包夹层——这是他平时交货的地方。
他启动了车，从城区过太平门，上了长江堤坝土路。
这笔钱能让阿云治病，儿子上大学，全家住洋房；再也不用看领导脸色，直接辞职单干。
他心里想着，等干完这一票，他们就全家去香港。
他没敢想另一种可能。
台风天，路面泥泞，车子涉水至少三十公分了，发出沉闷的冲水声，李清林丝毫不敢懈怠。
关卡。
今川从包里掏出一张烫金纸封递给了李清林，李清林看了一眼，强装镇定的摇下车窗，向渡口执勤的民兵递出那张“沪宁外事特急通行证”，探照灯的光打在通行证上，被钢印扭曲了。
李清林这一刻才有了些观急雨的眩晕感。
民兵嘴唇微动，只看到第一行那标红的三个大字便一把把通行证递了回去。
他们上驳船过了长江渡口，通行证插在前车镜下，像一道辟邪符咒。
SH760A碾过晒谷场，车尾扫倒了稻草人。
常州军嶂山，太湖马山浅滩，嘉定检查站。
2:20，渡桥的钢架在雨雾中浮现。
今川朝摇开了车窗，通行证被他扔进苏州河，墨迹在浊流中化开，随即便被湍急的河水卷地无影无踪。
车停稳时，仪表盘上的电子表突然倒转，跳回02:19:59。
后座的黑皮箱里，那张让他们冒死前来的密封文件和他的笔记本、剩下的5000美金放在一起，在雨天里散发出好似发霉一般的油墨味。
弗雷斯特正在东京湾转向，暴雨冲垮了丹阳的堤坝。
#29:联邦德国在1969年已部分废除《刑法典》第175条（将男性同性性行为除罪化），但完全废除要到1994年；民主德国在1968年已废除反同性恋法律，比西德更早，但社会接受度仍低；
#30:来源神圣罗马帝国《卡洛林纳法典》；
#31:第五局，俄国官方异能者组织，下文皆以第五局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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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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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Chapter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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