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何峙背着数学卷子站在周屿家别墅门口——这是他第一次来。铁门自动打开,周屿早等在那里,黑T恤,银边眼镜,拖鞋是极简灰,声音低而淡:“进来,地板刚拖,换鞋。”
何峙弯腰解鞋带,小声嘟囔:“比图书馆还干净。”
“有洁癖,忍忍。”周屿顺手接过他的书包,单手拎了拎,“把暑假写空才来?”
“写空的是草稿纸,卷子还有一半。”何峙笑,视线却忍不住扫向客厅——落地窗外是整面绿篱,中央空调无声送风,茶几上只摆一杯水和一本翻开的《高等数学与数学竞赛》。干净得不像有人住。
开放式书房,灯光调到护眼模式。两人面对面坐,中间摊着暑假作业——
何峙:函数综合十题,空白。
周屿:已写到最后一道大题,顺便批改陈放的抽象卷。
笔尖沙沙,落地钟滴答。何峙写到第三题就卡壳,咬笔帽,眼神飘向对面。周屿的钢笔是黑色极细,握笔指节分明,写字时睫毛下垂,像给草稿遮了帘。
“喂,年级第一,借点灵感?”何峙压低声音。
周屿没抬头,只把写完的草稿纸旋转180°推过去——步骤清晰,字迹冷峻:“先分离参数,再构造差函数,别啃笔,脏。”
何峙小声抗议:“我笔帽比脸干净。”
“脸也脏。”周屿顺手抽了张湿巾,隔着桌子探身,在他脸颊轻轻一擦——一道浅灰笔痕消失,湿巾却留在何峙手里,带着淡薄荷味。
晚上九点二十,作业清空大半,窗外闷雷滚滚。何峙伸懒腰,收拾书包:“得走了,再晚姥姥要视频查岗。”
周屿送他到玄关,顺手从柜里拿出一把折叠伞:“带上,雷区有雨。”
“不用,我跑得快。”何峙换好鞋,门一开——
轰!!
一道闪电劈在天边,雨幕像断了线的珠子,瞬间砸成白雾。风里卷着土腥味,直接扑到脸上。
何峙默默把脚缩回来,关门,扭头:“……我手机呢。”
电话开免提,姥姥声音洪亮:“小峙,到哪啦?”
“呃……下大暴雨,我……在同学家借宿。”何峙挠头。
“哪个同学?靠谱不?有饭吃没?”三连问。
周屿微微俯身,对准话筒:“姥姥好,我是周屿,上次去医院接您家小峙的那个。家里有空房,雨停了明早送他回去。”
电话那头静止两秒,随即姥姥笑成一朵花:“哎呀是小周呀!靠谱靠谱!晚上别熬夜,让他多喝热水——”
何峙耳尖通红:“好好好知道了姥姥拜拜!”
挂断,他冲周屿耸肩:“今晚……打扰了。”
“不打扰。”周屿转过身,嘴角在昏暗里悄悄扬起,“客房没收拾,只有主卧能住。”
“……”何峙眨眼,“那我睡沙发?”
“沙发太短,你伸脚会掉。”周屿已经往楼梯走,“上来,床两米四,分你一半。”
客房浴室热水坏了,主卧浴室是玻璃隔断,磨砂。何峙抱着换洗衣服站在门口,犹豫:“透明不?”
“磨砂,看不见。”周屿靠在门框,指尖点下巴,“怕的话,我下去拿不透明浴帘。”
“……不用。”何峙进去,关门,水声哗啦啦。十分钟后,门开一条缝,一只手探出来,手指勾着湿T恤:“借件衣服。”
周屿从衣柜抽出一件全新白T,连同宽松短裤一起递过去。指尖碰到何峙还冒着热气的指节。
灯灭,窗帘没拉严,路灯透进来一条银线,横在两枕头中间。空调26℃,静音,只剩呼吸与心跳。
何峙平躺,双手规矩放肚子上,小声:“我睡姿还行,不打呼噜。”
“嗯。”周屿侧躺,背对,“我睡姿也还行,不抢被子。”
十分钟后——
空调风扫过,何峙缩了缩肩。周屿把薄毯往他那边送了半臂,自己只剩一角。
凌晨两点,雷声远去,雨声渐稀。何峙突然呼吸急促,额头沁出冷汗——
梦里回到12岁:父母摔碗,瓷片飞溅,他抱着3岁的何蒽躲进楼道,门“砰”关上,黑暗像怪兽。他越跑越小,怎么也够不到姥姥家的灯。
“……不要……”何峙无意识呢喃,身体蜷成虾米。
周屿瞬间醒,翻身坐起,伸手拍他肩:“何峙,醒醒,做梦了。”
梦魇太深,何峙猛地翻身,直接滚进周屿怀里,手臂本能地箍住对方腰,脸埋在颈窝,呼吸滚烫。
周屿僵了一瞬,随即抬手,掌心顺着他后脑的发旋,一下一下往下抚,声音低得像夜里的潮:
“没事了,我在。”
怀里的人仍在发抖,他干脆把人往怀里摁得更紧,下巴抵住发顶,手环到背脊,像给受惊的猫顺毛:
“这是我家,没有摔碗,没有黑暗,只有雨声和……我。”
清晨五点,雨停,窗外鸟叫。
何峙先醒,发现自己整个人缠在周屿身上——腿搭在对方膝上,手臂横过腰,额头抵着锁骨,能听到平稳的心跳。
他悄声想撤,刚一动,周屿掌心收紧,声音带着刚醒的哑:“再躺五分钟,还早。”
何峙不敢抬头,闷声问:“……我昨晚是不是失态了?”
“没有。”周屿揉了揉他后颈,“只是突然明白,为什么你总把14号护腕戴得那么紧。”
何峙鼻尖发酸,小声:“以后……松一点。”
“嗯。”周屿侧头,唇几乎擦过他耳廓,“以后抱我,也松一点,省得我心脏跳太快。”
五点半,第一缕阳光穿过窗帘缝隙,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指缝间,薄毯鼓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像裂缝里,终于长出的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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