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五点,周屿把闹钟摁死在第二声。他蹑手蹑脚去厨房温牛奶,烤吐司煎蛋,动作轻得像怕惊动尘埃。六点整,他推开客房门——
时言倦倦地睁开眼,黑曜石佛珠还缠在腕上,衬得肤色更苍白。周屿把牛奶递过去,声音低却掩不住雀跃:“醒醒,今天回我们学校。”
“学校?”时言捧着杯子,热气扑在睫毛上,“北海一中?”
“嗯,你的母校。”周屿顿了顿,补充,“也是我的。”
一句话像石子落进深井,回音在少年心口晃荡。他点头,迅速洗漱,换上一件简单的白T——周屿递给他的,胸口印着小小的“750”数字,被海风洗得发白。
六点半,两人并肩走出小洋楼。晨雾未散,街角那家旧面包店刚亮灯,铁卷门哗啦啦拉起,奶香扑面而来。周屿买了两个菠萝包,一杯热豆浆,把豆浆塞给时言,“你以前最爱这家当早餐。”
时言咬下一口,酥皮碎落在唇边,甜味混着记忆残渣——模糊的画面一闪:有人把同款面包举得高高,说“趁热吃”。他偷偷抬眼看周屿——男人正把掉在肩上的酥皮拈走,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
七点,公交车摇摇晃晃驶来,车牌还是旧编号。车厢空荡,两人坐在最后一排,晨光照在金属扶手,晃出一片白。周屿从背包掏出一张泛黄的学生卡,照片里的少年笑得张扬,名字栏写着【何峙】。
“你的。”周屿把卡放进时言掌心,“我保存了五年。”
卡片边缘磨得发毛,却带着体温。时言指腹抚过照片,心口隐隐作痛——那是他,却又像陌生人。他把卡攥紧,抬眼望向窗外——晨雾中的北海缓缓倒退,像被风吹散的旧胶片。
七点二十,学校大门出现在视野。铁艺门还是旧模样,校徽被晨光照得锃亮,门卫大叔换了人,却依旧打着瞌睡。周屿拉着时言的手腕,刷卡进校,动作熟门熟路。
“先去哪?”时言问,声音被晨风吹得发颤。
“篮球场。”周屿笑,眼睛亮得像藏着星,“你以前最爱的14号,我留着呢。”
球场空荡荡,只有晨扫的落叶随风打转。周屿从器材室翻出一只旧篮球,号码14已经掉漆,却还能看出原本的白色。他把球抛给时言,“投一个试试?”
时言接过,指尖触到粗糙的球皮,脑海倏地闪过模糊画面——同样的球场、同样的号码、同样有人站在篮架下对他笑。他深呼吸,运球、起跳、投篮——球划出高弧,空心入网。
“进了!”他下意识喊,转头看周屿——男人正倚在篮架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底藏着潮湿的笑意。
“熟悉吗?”周屿问,声音低哑。
时言点头,又摇头,心口隐隐作痛:“……很熟悉,可我记不起来。”
“没关系,”周屿走过来,手掌轻轻覆在他后颈,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我帮你记。”
从球场出来,两人沿着旧走廊慢慢走。周屿一间间教室介绍——
“这是高三一班,你以前坐最后一排,靠窗。”
“这是广播站,你客串过MC,把老李气得拍桌子。”
“这是图书馆,你最爱躲在最里层书架,偷偷吃糖。”
每一句都像钥匙,试图打开某段被海水封存的记忆。时言跟着他的脚步,心口一阵紧一阵松,脑海闪过的画面越来越多,却始终差最后一丝光亮。
走到旧公告栏前,周屿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少年穿着14号球衣,抱着篮球,笑得见牙不见眼,旁边站着同样年轻的周屿,手臂搭在他肩上,两人头碰头,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给裂缝镀了一层金。
“你以前最爱这张照片。”周屿把照片放进他掌心,“我保存了五年。”
时言指腹抚过照片,心口猛地一疼——那是他,却又像陌生人。他抬眼,看周屿站在旧公告栏前,阳光落在男人发梢上,像给记忆镀上一层金。他忽然伸手,轻轻拽住对方衣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好想记起来。”
周屿垂眼,手掌轻轻覆在他手背上,温度透过皮肤,一路烫到心跳。他望着少年被阳光晒得发亮的眼睛,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记不起来也没关系,我陪你,把每一天都重新过一遍。”
阳光继续洒,裂缝在旧公告栏前被撕开,又被心跳重新焊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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