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渊派人将国子监官员林文彦抓入吏部大牢并实施严刑逼供的消息,经由萧澈在京中的眼线传递至堇王府后。
萧澈未采取公开营救行动,而是暗中安排兵部下属官员通过茶馆闲谈、同僚私下交流等非正式渠道,逐步将四皇子动刑的细节透露给国子监出身的官员群体,同时令与林文彦有过接触的幕僚周先生闭门谢客,对外传递“因惧怕牵连而暂避朝堂事务”的信息。
随着相关消息在国子监官员中扩散,数十位国子监出身官员联名起草奏折,以“未经查实抓人、滥用私刑残害同僚”为由,向景硕帝弹劾四皇子“滥用职权、无视法度”。
此前与四皇子关系密切的国师府,因认为四皇子的行为有损新人才群体声誉且可能牵连自身,停止向吏部举荐新人才,并公开地在朝堂上支持 “官员审讯需依规” 的提议,与四皇子划清界限。
吏部内部也出现分裂,原本依附四皇子的中层官员或向其他皇子示好、或转投中立派,导致四皇子在吏部的实际控制权大幅削弱,日常事务处理受阻。
在此期间,大皇子萧澈的外祖父户部尚书联合三位中立派大臣。
他于朝会中提出“官员审讯需遵循律法,不可私设刑堂、滥用刑罚”的提议,该提议未直接提及四皇子,却与四皇子逼供一事形成呼应,迅速获得多数朝臣认同。
景硕帝收到弹劾奏折后,未立即处置,而是亲自提审林文彦,亲眼目睹其身上伤痕,听取 “未参与密谋、被强行抓来逼供”的陈述,并核查吏部大牢审讯记录,确认四皇子存在 “未查实证据便动刑” 的行为。
结合朝堂弹劾声与中立派大臣的提议,景硕帝对四皇子的残忍与偏执表现出极大愤怒,认为其“心性偏激,无帝王之姿”。
恰逢此时,大皇子萧澈向景硕帝呈上《军备采购整改方案》,方案中分析了此前军备采购账目模糊的原因,提出 “兵部制定采购清单、户部负责资金核查、双方定期对账” 的协同机制,并附上执行细则与监督办法,从制度层面解决采购漏洞。
——
至于萧渊的处置,朝堂上虽未即刻定论,景硕帝心中却已存下将其下放封地的念头。
与早已离开上锦的二皇子作伴,既解了眼前朝堂非议,也能让这位心性偏激的皇子远离权力中心。
只是未等旨意拟好,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便席卷了上锦,养心殿内,一声惊雷穿堂而过,闪电的光亮骤然照亮殿中景象,也映出景硕帝晦暗不明的神色。
他指尖捏着那份弹劾四皇子的奏折,目光落在“滥用私刑”四字上,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奏折边缘,未有半分松动。
而殿中阶下,跪着的正是久居深宫、鲜少在政事上露面的昭妃。
她一身素色宫装,发髻上仅簪着一支银质簪子,往日里冷淡的眉眼间此刻满是泪痕,连脊背都比寻常佝偻了几分。
听到惊雷声响,她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却还是强撑着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刻意保持着几分恭谨:“陛下,臣妾有罪......”
景硕帝未抬眼,只淡淡“嗯”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情绪的起伏:“昭妃向来谨守本分,何罪之有?”
“是臣妾教导不周,才让渊儿酿成今日大错。”昭妃伏下身,额头抵在冰凉的金砖上,声音哽咽。
美人垂泪总是让人无限怜爱:“这些年,臣妾虽对他严厉些,却未想过他会偏执至此,竟做出滥用私刑之事......可他终究是臣妾名义上的孩儿,也是......也是已故顺美人托付臣妾照看的孩子。”
昭妃接着说道,从袖中取出一个用锦缎包裹的小盒子,双手捧着举过头顶:“这是顺美人临终前交给臣妾的长命锁,她说......她说只求渊儿能平安长大,不求富贵。如今渊儿虽有错,可臣妾恳请陛下,念在臣妾曾伴驾多年,念在他年少时也算乖巧,留一分颜面,给渊儿一次改过的机会。”
锦盒打开时,一枚小巧的银质长命锁映入眼帘,锁身上刻着的“平安”二字已有些磨损,显然是被妥善保管了多年。
昭妃捧着锦盒的手微微颤抖,泪水滴落在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往日里她对四皇子冷淡,是因顾忌后宫争斗,也因四皇子并非亲生,不愿过多牵扯。可真到了四皇子要被流放的关头,那份名义上的母子情分,以及对一个无依无靠皇子的恻隐,终究还是压过了疏离,让她生出几分不舍与担忧。
她既怕四皇子流放后下场凄惨,也怕自己失去这唯一的 “皇子生母” 身份,在后宫更无依靠,这份心思复杂难辨,却也透着几分真实。
景硕帝的目光落在那枚长命锁上,沉默了片刻。
他并非没有考量过将四皇子留在上锦。
上锦朝堂虽以大皇子和三皇子势头最盛,但三皇子背后有右丞相支持,若能留着四皇子,哪怕他失了权力,也能隐约制衡两方势力,让朝堂维持微妙的平衡。
可四皇子此次的所作所为,不仅触怒了国子监官员,更让他看到其心性中的残忍,这般棋子若留在身边,难保日后不会再生事端。
“昭妃可知,他此次犯的不是小错。”景硕帝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帝王的冷漠:“滥用职权、残害同僚,朝堂非议汹汹,若轻易饶过,何以服众?”
“臣妾知道......”昭妃的声音更低了,却还是坚持着。
“可渊儿本性并非大恶,只是被争储迷了心窍。若陛下能留他在京,臣妾定会严加管教,让他闭门思过,绝不再参与朝堂纷争......臣妾愿以自身位份担保!”
景硕帝淡淡地看着昭妃伏跪在地上脆弱的模样,沉默不语。
忽然,门外响起福公公的低声:“陛下,扶桑郡主求见。”
——
三日前,
惠妃寝宫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惠妃瘫坐在冰凉的地砖上,发髻散乱,脸上还带着泪痕,往日的温婉早已不见。
而苻瑾瑶则端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暗红衣摆垂落在地,神色清冷得像覆了层薄霜,目光平静地审视着她,语气没有半分温度:“若是我将你借后宫人脉传递消息、助四皇子构陷大皇子的事,禀明陛下,你觉得陛下会如何处置你?”
惠妃浑身一颤,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声音带着哭腔与慌乱:“郡主,您不能这样!澄儿临走前还特意嘱咐,求您庇护我,您怎么能......”
苻瑾瑶缓缓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语气依旧平淡无波:“萧澄是求我照看你在宫中的安稳,却没说,你可以借着我的庇护,掺和进皇子争斗里,做这些构陷算计的事。”
“我也是没办法啊!”惠妃猛地跪直身子,泪水汹涌而出。
她的语气带着哭腔:“我就澄儿一个儿子,他远在封地,若是没人帮衬,日后日子怎么过?我是个母亲,我只想为他多谋划几分,郡主您自幼得陛下宠爱,从未尝过骨肉分离、步步惊心的滋味,又怎么能体会我这夜不能寐的担忧!”
苻瑾瑶静静地听着,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复杂:“朝堂争斗凶险,一旦踏进去,便是万丈深渊,不仅会害了自己,或许还会连累萧澄。这种事,恕我无法认同。”她的处境,自己并非真的不能理解。
苻瑾瑶说完,也自觉没有什么想要再说的了,便起身准备离开。
刚走两步,手腕却被惠妃死死拉住,惠妃的指甲几乎掐进她的皮肉里,声音带着绝望的恳求:“郡主要将这些告诉陛下吗?求您,看在澄儿的面子上,饶过我这一次......”
苻瑾瑶低头看着那只颤抖的手,又抬眼望向惠妃恐惧的脸,定定地看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我不会告诉陛下。”
惠妃瞬间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可苻瑾瑶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心重新沉了下去:“不过,我对萧澄的允诺,也到此为止了。往后在宫中,你好自为之。”
走出惠妃寝宫时,晚风带着寒意,吹得苻瑾瑶的暗红衣摆轻轻晃动。
她清楚,失去了她的庇护,惠妃在这深宫里孤立无援,迟早会被卷入纷争,落得香消玉殒的下场。
而现下,摆在自己面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她要救下萧渊,无论如何。
——
门被轻轻推开,苻瑾瑶走入,裙摆扫过地面时无声无息。
她抬眼便见殿内肃穆的气氛,昭妃伏跪在地,景硕帝面色沉郁,没有半分犹豫,径直走到殿中,屈膝便跪了下去,声音平静却坚定:“请陛下责罚。”
景硕帝握着奏折的手顿了顿,没立刻开口。
一旁的昭妃微微抬了抬头,眼角余光扫过苻瑾瑶,见她神色清冷、姿态端正,便又迅速低下头,将脸埋进臂弯,不敢再多看。
苻瑾瑶见景硕帝不语,便继续说道:“月奴今日来,并非无故请罚,是想为萧渊,求得一份恩典。”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月奴。”景硕帝终于开口,眉头微微蹙起,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郁。
他早有从轻发落萧渊的念头,却不想这份求情,来自苻瑾瑶。
苻瑾瑶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的情绪,声音依旧平稳:“陛下明鉴,月奴并非一时冲动。自小看着萧渊长大,他虽偏执,却也算是心性单纯,此次犯错,多是被旁人撺掇、被权欲迷了眼。”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景硕帝,目光坦诚:“都说长姐如母,萧渊于我,虽非亲弟,却也同弟弟一般,让我头疼,也让我多了几分怜惜。如今他已到弱冠之年,早该娶一位王妃,安稳度日。”
景硕帝眸中闪过一丝考量,指尖的敲击声慢了些,他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他想听听,苻瑾瑶到底有什么打算。
“月奴自知,萧渊此次犯下的过错,绝非‘年幼无知’便能搪塞。”苻瑾瑶语气依旧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朝堂事。
“若陛下允准四皇子留在上锦,不将他贬去封地,月奴愿担起几分责任。往后他若再犯浑,月奴可时常去府中劝诫,帮他理清思绪、改正心性。他若有什么不当的念头,月奴也能及时察觉,告知陛下,绝不让他再做出危害朝堂的事。”
苻瑾瑶说得条理清晰,字字句句都落在“为朝堂安稳、为陛下分忧”上,仿佛只是在为朝堂举荐一个“可挽救的皇室子弟”,而非私人求情。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让这番话听起来不偏不倚,她在心中演练了多少遍,又压下了多少想要直接恳求的冲动。
景硕帝看着她,眼底的复杂更甚。他怎会看不出苻瑾瑶的心思?
她看似冷静客观,实则处处为萧渊着想。他能容她在宫中受宠,能唤她月奴,甚至能把她当作女儿一般疼爱,却唯独不喜欢她对其他皇子有过多的怜惜。
那些皇子是他的继承人选,是朝堂争斗的参与者,而苻瑾瑶,是不应该被任何皇子牵绊的人。
“你倒是为他考虑得周全。”景硕帝的声音缓了些,却依旧带着帝王的审视:“可你有没有想过,萧渊若不知悔改,你这番‘担责’,会不会反而成了他的依仗?”
苻瑾瑶垂下头,语气坚定:“月奴不敢保证他一定能彻底悔改,但至少能为陛下多添一道防线。再者,萧渊本性不坏,只是缺人好好引导。若陛下愿意给机会,他未必不能成为一个安分守己的皇室子弟。”
一旁的昭妃听到这里,身子微微动了动,却依旧不敢抬头,只是攥紧了衣袖。她没想到,扶桑郡主竟会为萧渊求情。
苻瑾瑶慢慢抬起头,目光澄澈地望着景硕帝:“陛下,月奴实在无法,就这样看着萧渊,落入那般境地。纵然,确实是他有错在先。”
或许萧渊的名字就像他曾经的结局一样,但是呢,苻瑾瑶舍不得,这个孩子,这个弟弟,他也曾用那般赤诚的目光追随着自己。
这样的人,又为何还要回归深渊的怀抱之中呢。
景硕帝轻声说道:“纵然朕会惩罚你。”
“月奴甘之如饴。”苻瑾瑶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我觉得我写的权谋很无聊,难为你们看了。
苻瑾瑶在努力想着,学着,做一个好姐姐,不过看起来很不熟练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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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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