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屋里的灯光闪烁，几下之后完全灭掉。
原本趴在桌上假寐的祁厌，警觉的坐起身来，身旁的几人歪七扭八的还在睡着。
祁厌明显感觉到四周的环境在变换，弥漫在空气中的食物香味也在消失。看来是他们想错了，餐厅刷新的同时，屋内的玩家并不会跟着一起刷新，他们还在10楼，游戏系统不会轻易让玩家找到漏洞。
只好祈祷这间全新的房间里没有诅咒人偶。
周身开始慢慢变冷，寒意侵蚀而来，祁厌拢了拢敞开的外套，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伸手想要摸到萧时，好把他叫醒，却怎么摸也摸不到人，祁厌记得萧时明明睡在身边。
细碎的脚步声逐渐加重，恐惧和焦躁仿佛也一步步靠近，在黑暗密闭的空间中被无限放大。
“你，被诅咒拉。”
低沉的童声响起，瞬间毛骨悚然，惊醒中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片刻后慌乱的屋里，灯重新亮了起来。
俞幸侧头瞥见祁厌肩膀上的人偶，惊的退了两步，指着人偶磕磕绊绊的问，“祁……祁哥，你……你怎么样？能说话吗？被诅咒了什么？”
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上前拉起祁厌的手腕反复查看，发现没掉血条才勉强放心。
祁厌扬起明媚的笑容，偏头一乐，“嘿嘿。”
“祁厌？”开灯后，萧时又快步走回祁厌面前。
祁厌继续傻笑，咧着嘴没心没肺，“嘿嘿。”
“完了，完了，祁哥这是傻......傻了？”也顾不上害怕人偶，俞幸抓着祁厌的手臂前后摇晃。
“嘿嘿。”
祁厌看着对面目光呆滞，只会傻笑的自己，无奈叹气。倒是他肩膀上坐着的人偶，光着脚一直晃，笑的开心灿烂。
祁厌低头看看自己半透明的身体，难怪刚才怎么抓都摸不到萧时。想起来又觉得纳闷，怎么每个NPC都热衷于抽离他的灵魂。
“萧哥，怎么办啊，晶晶姐的腿还没好，祁哥又傻了，他不会一直傻下去吧？”俞幸急的在房间里乱转。
曲晶晶环顾四周，脸色愈发难看，“萧哥，这房间不对，餐厅不见了。”
灯亮后所以人的心思都在傻了的祁厌身上，以至于根本没人留意到房间刷新了。
“咯咯咯~”一阵清亮的笑声传来，稚嫩中又夹杂些许诡异。
祁厌看到房间的拐角处站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姑娘，七八岁的样子，挽着漂亮的发髻，暗红色的和服腰间有金线秀的樱花图案，光着脚，脚踝处带着一串红色的铃铛。
“你是谁？”祁厌下意识伸手去口袋摸烟，郁闷的发现，灵魂没有口袋。
“刚脱离躯体居然这么快就能看得到我？”小姑娘似乎有些吃惊，闷笑了几声，挑眉换了副玩味的表情，一点也不符合她的年龄，“你果然最有趣，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游戏？”直觉告诉祁厌这不是个好提议，耸耸肩表示不太想玩。
“对，游戏。”小姑娘捂嘴笑，步伐轻快走向祁厌，清脆的铃铛声回荡在狭长的过道，“输了你掉一格血，赢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的秘密。”
祁厌像是突然来了兴致，眼神都亮了，“你告诉我，我的秘密？”
那姑娘嘴角衔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抬头对上祁厌的眼睛，“对啊，你的秘密，祁岩。”
祁岩，太久没人这样叫他了。祁厌一时顿住，很快又恢复如常，“不过是从前卧底时的名字，在这里算不上秘密，没提不过是忘了。”
“别在意，这个算我送的，赢了再告诉你一个更大的。”小姑娘笑意越发浓重，歪头指了指萧时，“你不想玩，可你没得选。”
祁厌看到萧时俯身背起只会傻笑的自己，下一秒天旋地转，整个房间再次被黑暗笼罩。
“你打算对萧时做什么？”急躁和不安瞬间占满了祁厌全部思绪。
“咯咯咯~我建议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诡异的笑声在四周铺散，笑的祁厌心里发毛。
“你现在站的那块地板，通向四个不同的房间。四个方位中只有一条是生路可以回去，剩下的都是无尽深渊，踩上去你会永远坠落，有始无终。那么，游戏开始，祝你好运。”
“什么叫永远坠落？不是输了扣一格血吗？怎么变成有始无终了？难道不该是本轮游戏结算就结束了？喂，说清楚再走啊。”
对方没有回话，荡在四周的只有祁厌带着怒气的回声。
铃铛声逐渐消失，铺天盖地的晕眩感袭来，祁厌闭上眼睛试图缓解。再睁开时，发现自己悬在空中，除了脚下这一方地砖，四面皆是深渊，向上向下都没有尽头，只在三十米开外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各有一扇小门，凭空竖在那里，诡谲神秘。
按照游戏的玩法，祁厌需要选择一个方向或者可以说是选择一扇门，走过三十米左右的悬空。猜对可以回去，猜错会被永远留在这里。
“岩岩。”
祁厌猛的回头，身后的不远处站着父母，很久以来想见却不能见的父母。
“岩岩，是妈妈对不起你，错怪你了。”
“妈妈从来没抛弃过你，从前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现在妈妈真的知道错了。”
“岩岩，妈妈后悔了，过来吧，跟妈妈回家。”
祁厌呆呆的愣住，良久觉得有些好笑，默默腹诽，这破游戏把人拐进游戏，连个背调都不做的。
15岁父母用为他好为借口，逼他放弃最爱的航天，送进了警校。19岁被选中当卧底做了假身份。对外称他打架斗殴赌博成性，开除学籍。
父母失望至极，各种谩骂，不信任，扬言要和祁厌断绝关系。
「让你去读警校，当然是为了你好，爸妈怎么可能害你。」
「你好好读你的书，我已经给你找好关系，毕业了就近派出所当个户籍警。也不用你报效祖国，安安稳稳的工作，说出去也有面。」
「我和你妈妈教了一辈子书，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不上进的东西。」
「丢人的玩意，被警校开除学籍，你让我们老脸往哪里放，兢兢业业教书一辈子，临老了被人戳脊梁骨。」
那之后为了父母安全，祁厌只敢偶尔偷偷路过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
卧底7年父母早就忘了有他的存在，等祁厌卧底归来，终于可以表明身份时，迎来的却是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弟弟6岁，祁厌知道父母早就抛弃了他。
望着痛哭的父母，祁厌嘴角艰难的扯出一点笑意。
厌这个字是不能当警察时，局里要给他做的新身份，他随口取的，他厌恶那时的自己。
祁厌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怨恨父母，只是现在看来有个弟弟也不错，至少能帮他尽孝。
“祁岩。”
这次是师傅！警局领导，祁厌当卧底时的接头人。
祁厌深吸几口气，让自己保持清醒。心中默念，都是心魔，不要被这些影响，先找到正确的路才行。
“祁岩，师傅明白你受的委屈。我已经跟上级汇报了，上级准许你回警局，继续干缉毒。”
“祁岩，回来吧，警队需要你。”
祁厌握紧颤抖的手，强压着内心的喧嚣。
卧底的第三年，为了取得毒贩信任，他十天减重二十五斤，那时起祁厌就知道他再也不能当警察了。
完成任务那天，省里许多领导来局里看他，那时荣立个人一等功的他还心存侥幸，满怀希望的期待了三个月，等来了他的转业通知。
他清楚局里已经不信任他了，尽管他的心理测评和党政测评都合格。
可他也明白，一个人卧底太久是会出问题的。他知道的，明白的，他可以理解。
但怎么就不信他呢，那些年他想尽办法坚守底线，最多就是烟瘾大了些，怎么就不能多审查些日子呢？
祁厌问过自己，后悔吗？
答案从来没有变过，总要有人去做这些，祁厌并不抱怨。
更多时候，祁厌觉得他们不信任自己是对的，他不是没恍惚过。
毕竟要得到那些毒贩完全信任，他也得真心当那些人是朋友。称兄道弟，出生入死，直到能一网打尽将他们全送进监狱。
他也是人，待久了自然就会有感情，背叛是件令人痛苦的事。祁厌永远也忘不掉那些人被抓时充满恨意的眼神，每每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所以他不敢睡，也睡不着。
可他们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
“祁岩。”
“我那么信任你，七年兄弟，我们为对方拼过命，我甚至想把小妹嫁给你，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
“祁岩我不信，那些出生入死的日子是假的。你过来，你过来我就原谅你，别再背叛我了。”
络绎不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好吵，真的好吵。指尖轻搓，真的好想抽烟。
“祁厌。”
萧时的声音出现时，祁厌觉得周身都安静了，那人就安安静静的靠在墙边抱臂歪头看他。
「在这里你只需要相信我」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活着」
祁厌顿了顿，坚定的向萧时走去，通向萧时的那条细长路上出现了几个方块格子。
“咯咯咯，你好慢，这么明显的放水环节竟然还需要犹豫？”清脆的声音悠悠传来，伴着些狡黠，“行吧，那些格子就是给你的奖励。那么，下次见了，岩岩。”
下次？岩岩？
没等祁厌缓过来开口询问，小姑娘便提着裙摆，蹦蹦跳跳的走了。
那些方块格子拿不起来，只是途径时会有些片段的画面凭空出现在脑海里。
画面里萧时把自己堵在墙角，遣惓的声音从耳边擦过，岩岩，你脸红什么？
又往前走，下一幅画面，自己红着耳根低头去拉板着脸，明显在生气的萧时的衣角。
「别生气了。」
「你选谁？」
「选你，有你的选项，只选你。」
祁厌托着快要惊掉下巴，眨巴眨巴眼睛，心中有某种动物奔腾而过。
这是秘密？什么鬼秘密？祁厌再三确定自己以前从没见过萧时，那这些事情只可能发生再未来，所以他的秘密是以后会和萧时在一起？
祁厌摇摇头，阻止自己再去想萧时那张帅脸，揉了揉热的发烫的耳根。此刻祁厌坚信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一定是自己见色起意。
不能告诉任何人，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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