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恒星回到家半小时，试卷都做完一套了，还是没听到谷嘉的敲门声，许恒星心情低落，没心情继续学习，拿起手机刷朋友圈，看到了陆成舟离开之前发的内容：第一名的奖励。羡慕嫉妒吧。一起加油！另一只表在等着我。配上几个表情。
许恒星拍照的时候手掌虚握，被垫在下面的陆成舟的手握住了，因为力气不大，许恒星当时的注意力都在手表和手腕的适配度上，并没注意双方的距离。现在配合着内容看来，多少有点暧昧了。
许恒星想起第一次和他见面时他广撒网的操作，有些嫌弃：这家伙，家里有个大池塘吧，这么爱养鱼。
他把朋友圈截图留作证据，嫌弃地扔掉了手机，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靠近，她裂开竖起耳朵，很快便听到了敲门声，是谷嘉常用的敲门频率和力度，许恒星沮丧的心情一扫而光，蹑手蹑脚走到门前，通过猫眼看向外面，一眼便看到了谷嘉的脖子。
这家伙，长这么高的个子也不知道距离门远一点，每次看出去都看到不同的部位，没有一次是顺利看到脸的。许恒星忽然起了促狭之心，一动不动地看着，就是不开门。谷嘉又敲了几声，低头拿出手机拨通了许恒星的号码，手机铃声在茶几上响起，许恒星回头看了一眼，心内大呼失策：装不在家是不可能了。
她伸出手正要去开门，门口人听到了里面的铃声，忽然紧张起来，身体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确定了许恒星的手机在屋内，用力拍了几下门，大声喊许恒星的名字，不等许恒星反应过来，他摘下自己的书包低头在里面焦急地翻找，许恒星好奇他在找什么，缩回放在门把手上的手，等待着下一步。
透过猫眼，她看到谷嘉熟练地从包里翻出一把钥匙，紧接着响起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许恒星脸都黑了。
门从外面打开，谷嘉焦急地往里面冲，却被门口叉着腰站着的女杀神吓了一跳，他惊愕：“你没事啊，叫门你怎么不答应呢？”
许恒星不说话，走到他身后将门关上，堵在门口转过身审问他：“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谷嘉：“……”
表情慌乱，想着怎么撒谎。
许恒星黑着脸一步步走向他，他一步步后退，勉强找了一个荒谬的借口：“我在鞋柜里找到的，房东可能留了两把钥匙，忘记告诉你了吧。”
许恒星路过墙角顺手抄了一个扫帚，举起来威胁：“你觉得我会信吗？我一个未成年女孩子，单独住，你配我家的钥匙，你想干什么？说，配了几把？”
谷嘉被逼到角落里，身体差点被挤扁了，无法再撒谎了，只好老实承认：“就这一把。你身体不好，我是为了以防不测，万一你在屋里晕倒，我能第一时间开门进来救你啊。你找开锁的或者房东过来，多耽误事儿。”
许恒星不听他狡辩，没收了他的钥匙，回头看了一眼陈旧的门，吐槽：“就这个豆腐渣的门还用找开锁的？稍微练过的，一脚就能拆了，防君子不器恶人的残次品。”
现实中许恒星打小就锻炼，踹开这个门不在话下，可惜苏晓芙差很远。
见许恒星回头看门，举起的扫帚也放下了，谷嘉松一口气，从墙角处离开要往沙发上坐，不料许恒星忽然回头举起了扫帚，吓得谷嘉跌倒在沙发上，拿起抱枕自保：“要打就用手，不许用工具，我会反击的。”
谷嘉从小到大都没被打过，如果不是看她身体不好，放倒她十次都有余了。许恒星听见他这样说，果然就放下了扫帚，开始了三堂会审：“你跟我说实话，今天考试，是你真实的成绩吗？”
说到正经话题了，谷嘉从沙发上坐起来，表情严肃。
“你不说，我就当你是控分了。”许恒星擅自下了定论，“第二个问题，你在我面前是会的，只是在学校考试不会，所以故意考低分不是因为我，是因为学校或者家里人，对吗？”
谷嘉看着许恒星努力猜测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上扬。
“是你家里人吧。”许恒星仔细观察谷嘉的表情，又回想了一下谷嘉在学校和家中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已经有了初步的定论，话一出口，谷嘉的脸色果然变了，惊讶于许恒星的敏锐。
“放心，你不想说我不会问的。”许恒星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仍旧情绪稳定，“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这个成绩要持续多久，是打算在高考时候一鸣惊人还是连高考成绩都放弃？”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许恒星看着谷嘉的脸，回答，“如果是前者，我掌握你的真实水平之后可以继续帮你补课，帮你考到好的学校，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情；如果是后者，我们也没必要浪费精力了。每天内卷成这样，连休息时间都牺牲了，不就是为了一场考试吗？如果高考都可以放弃，也没必要这么辛苦。趁着精力还在，做点真正想做的事情吧。”
说白了，最后阶段这么疯狂，并不是为了真正掌握什么，就只是为了那场决定输赢的考试。
谷嘉沉默许久，低下头看着自己茶几上一张打开的试卷，闷闷地问：“如果我说是前者，你能什么都不问我就无条件帮我吗？”
“能。”许恒星想也不想地回答。
“为什么？”谷嘉不理解。
许恒星略一思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我想不通你隐瞒日常成绩能做什么坏事，既然不是做坏事，为什么不帮你呢？”
“不是做坏事就能帮我？”谷嘉反问。
许恒星嗯了一声，表情坚定，他不明白谷嘉在纠结什么。
“为什么？”谷嘉呢喃着，又问回了刚才的问题，“班上那么多同学为了学习努力，你为什么只帮我？因为老许的嘱托？”
老许……许恒星竟然把许老师给忘了，她每天那么督促谷嘉学习，当然不是因为他，而是为了她自己，她不想以许恒星的身体跟着他去更加糟糕的大学，Ｅ大历史系距离她最初的梦想相差千里，已经让她吐血了，但这话说出来没人会信的。所以她只能在此刻努力，送谷嘉一程，也帮助自己一把。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是我家的家教。”许恒星找出了一个今天刚得到的新理由，心安理得地撒谎，“你之前帮过我，我报答你给你补课，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
“我帮过你？”谷嘉脸上写着疑惑，显然想不起来了。
“高二那年，你是不是打过张哲一次？”许恒星提醒他，试图唤醒他的记忆，“在那之前他恐吓了我好久，还跟踪过我回家。你打过他之后他就消停了，再也没骚扰过我。”
那段记忆是他和苏晓芙第一次间接地有了关系，他最近回忆的时候也想起来了，听到许恒星说跟踪，他随即睁大了眼睛：“他跟踪你？他还干什么了？”
愤怒值飙升，他猛地站起身。
“许老师没跟你说？”双方掌握的情报不对等，许恒星疑惑，“那说了什么了？你不知道这些，为什么突然打他？”
谷嘉的表情有点蒙，显然没这方面的记忆，他呆呆地回答：“老许只说你可能被张哲欺负了，让我和你同桌震慑一下张哲。好像说了挺多，但我那时候不认识你，连话都没说过，我没仔细听。我后来打张哲，是看到他午休的时候绕路到你座位旁边，把胶水倒在了你椅子上，我过去把你俩的椅子换了，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揍了一顿。”
“就只是因为这个？”出于对老许的信任，所以出手教训了霸凌的恶人，仅此而已，他甚至都没放到心上，但足以让苏晓芙记了那么多年。
“他还做了什么？”谷嘉焦急地问。他知道放玩具蛇的是张哲之后第一时间想到他又犯病了，两重愤怒加持，想也不想就把张哲揍了一顿，这次下手比较狠，补上上一次轻拿轻放的部分。
许恒星慢慢地讲起了张哲的恶行：故意撞倒后恶意的表情、画着红叉的试卷、跟踪之后在猫眼前做恐怖的表情、在女厕所门口堵她……
才高二的张哲活脱脱把自己弄成一个变态，看完苏晓芙记忆的许恒星再也不敢看恐怖电影寻找刺激了。
“揍得太轻了，应该送他进医院。”谷嘉恨得咬牙切齿。以前只是当成普通同学，看不下去弱女子被欺负，并没有多少真的心疼。如今认识了，看到了她明媚的笑容，再想到她曾经被那样的变态吓到瑟瑟发抖只敢躲在角落里哭，叫天不应，气得谷嘉差点暴走杀人。
“都过去了。”许恒星不想让矛盾继续激化下去了，安慰他，“他以后对我应该退避三舍了，谢谢你，救命恩人。”
许恒星真心的感谢让谷嘉的心里面流淌过温暖的热流，他不自觉扬起嘴角，却又不好意思表露出开心。
“以后你的高考成绩由我负责了。”行动派许恒星说完就拿过自己的书包，从里面翻出几张试卷拍在桌上，一脸郑重，“接下来一个星期，你每天做一份试卷，我判断一下你的基础和弱项在哪里，之后重新制定计划补习。”
“一天一套，所有科？”谷嘉震惊，“你知道那是几套试卷吗？实验班都没你这么黑，想累死我啊，我不做。”
谷嘉抓着自己的书包就想逃跑，被许恒星堵了回来：“我知道太过分了，可我们没时间了，必须在分开之前把你的问题弄清楚，以后在一起学习的时间没这么多了，学习计划制定必须准确，否则太浪费时间了。”
“你要去哪儿？”谷嘉愣住了，听到许恒星的意思，他俩很快要分开？她不是放弃实验班了吗？
“不是我要去哪儿，而是一个月之后咱们班成立实验班，进步不够快的可能都要转班。”许恒星提醒被谷嘉的遗忘的部分，“你现在成绩３２６，继续保持的话，根本没办法留下来，否则班主任该被人说闲话了。”
遇到大麻烦了，谷嘉一直忘记思考这些，他慢慢坐回到沙发上，问：“要留在新实验班，门槛分数是多少？”
“４８０分。”许恒星说出昨天从老许那里打探来的分数线。谷嘉现在的分数是３２６，想要达到门槛，期中考试就要提高将近１４０分，许恒星这个全校倒数第一逆袭到正数第一已经成为星闻人物，谷嘉若进步这么快，一定会被家人关注到。仔细一分析他的试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一个月进步１６０分，之前所有的伪装在分数出来那一刻就土崩瓦解了。
“４８０分，努努力应该能达到。”谷嘉迟疑着说出自己的方向，却见许恒星摇摇头，提醒他，会被看出来的，要功亏一篑了。
谷嘉再次沉默。
许恒星不知道他究竟在隐瞒什么，也不想为了这件事情继续耗费心力，摇摇头：“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咱们今天做一套试卷，放心吧，都是基础题，我就看一下你的真实水平。”
许恒星把试卷展开拿到饭桌上，拿过闹钟记下每一张试卷需要的时间，谷嘉在茶几上坐着，磨磨蹭蹭好一会才过去，拿起笔习惯性写上自己的名字，目光一偏重新看向茶几，假装惊讶：“那是什么？身份证怎么掉在地上了？”
许恒星回头看到了，走过去捡起，见是谷嘉的身份证，不以为意，谷嘉却终于找到了开小差的理由，身子往后一仰做出了闲聊的姿态：“怎么样，我长得帅吧。”
许恒星这才仔细看清楚身份证上谷嘉的脸，惊讶：“你是不是Ｐ图呢，怎么和本人不一样？”
谷嘉切了一声：“想夸我帅就直说，谁像某些人啊，黑得跟挖煤回来的猴子似的。”
许恒星做出要把身份证甩飞回去打他的动作，反驳：“我从小的外号叫白雪公主，是拍照系统有问题，把我拍黑了，我改天换个地方重拍一下。你这个在哪拍的？是不是可以修图？”
谷嘉立刻放下笔，起身招呼她：“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拍吧，我带你去找一个可以修图的地方拍照。”
许恒星看出他想偷懒，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把身份证拍到他面前，阻止他：“别想偷懒，这个时间了拍什么身份证。”
“你们女孩子不是最爱美吗？”谷嘉绕不过她，只好嘴上试着说服她，“那么丑的身份证，拿出去都要怀疑冒用的程度，不抓紧时间重拍一个，以后你高考的时候就打算拿着那么丑的照片去给人看吗？”
许恒星不听他那套，一把把他推了回去：“就是黑了一点，仔细看五官能看出是本人。而且这不是你现在该操心的问题，抓紧时间学习。”
谷嘉坐着，仰头看许恒星，笑：“你是不是怕再拍一个还这么丑，那就不是系统的问题，是本人丑了，你接受不了？”
谷嘉的激将法对许恒星不好用，她失笑：“对，我是怕丑，但你别忘了，拍身份证需要户口本。我户口本不在这里。”
打蛇打七寸，关键的问题一出来，谷嘉立刻泄气了，乖乖低下头继续看试卷，许恒星在他身边看了一会，转身便要去其他房间忙碌，谷嘉忽然抬起头叫住她：“苏晓芙，今天几号？”
许恒星按亮了手机，把上面的日期和时间给他看，看完便把手机扣在桌面上，谷嘉却伸出手把身份证翻过来，自己看自己的身份证号，问：“你能记住自己的身份证号。”
“能啊。”许恒星答，前六位是固定的，中间是年月日，只要记住最后四位就行了。
许恒星第一次看到苏晓芙的身份证号就记住了。
“记性真这么好？我不信。”谷嘉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和身份证较劲，“给你十秒钟，你背一下我的身份证号，一次性背出来没错处，我去买好吃的给你。”
许恒星用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他，但还是低头扫了一眼身份证号：“前六位固定＋中间年月日没错＋记住最后四位就行了。”
“好了吗？”十秒钟到，谷嘉忽然将身份证翻了过去，抬起头，满脸期待地看着她的脸，“背吧。”
许恒星张口就要来，记忆忽然切换到他中间的八位数上，放大加粗，她低下头点亮手机看了一下日期，疑惑地问：“你身份证上的日期，是你真实的出生日吗？”
“是啊。”谷嘉答，眼睛亮晶晶的。
许恒星松一口气。原来折腾这么多，今天是谷嘉的生日啊。
“生日快乐！”被戏耍了许久的许恒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但真心的祝福还是送上了，“你今天生日，家里是不是帮你准备庆祝环节了？今天的测验暂停，明天再开始吧。”
许恒星拿起谷嘉刚写了名字的卷子收起来。
“就这？”见许恒星没有进一步表示，谷嘉不乐意了，“人生最重要的十八岁生日，就说四个字，取消一套试卷就结束了？不打算送个礼物？”
许恒星惊讶：“礼物？啊，事发突然，我忘了。”
她环顾自己一贫如洗的屋子，为难：“我的经济状况你看到了，一声祝福是我能拿出最真诚的礼物了。”
谷嘉啪的一声把身份证趴在桌上表示抗议，抱着手臂看着许恒星，许恒星再次妥协：“开玩笑的，十八岁的成年礼物，当然要送了。咱们现在就下楼，你看上什么了告诉我，我付钱。不过我提前说好，我的预算只有两百块钱，多了你先垫付，我以后还你。”
连送个礼物都小气吧啦的，谷嘉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偏头看了一眼茶几，目光瞄准上面一个复杂的折纸花球，走过去拿起来，问：“这是什么花？”
“九里香。”许恒星看穿谷嘉的意图，走过来，伸手想要回来，被谷嘉躲过去了。
“正好，给我当生日礼物吧。”谷嘉把花球举到了许恒星触碰不到的高度，霸道地宣布征用了。
“我折了三个小时呢。”许恒星不同意，跳着高想抢回来，奈何苏晓芙的身高不允许，只打扰了楼下的邻居，连花球的边角都没触碰到。
“三个小时怎么了？一会我下去选礼物，可不止逛三个小时，还要加上两百块钱，孰轻孰重你自己选。”谷嘉这个选项好用，许恒星停止抢夺，歪着头认真思考了一下，“给你倒是可以，可是这花不好看，你先给我，我晚上再折一个，明天补给你。”
“明天生日就过了，补了的我不要。”谷嘉一口回绝，见许恒星皱着眉头还在做最后的思想工作，他想了想，猜到问题所在，“九里香的花语是什么？”
许恒星想了好一会，勉为其难地回答：“祝福家人平安。”
谷嘉松一口气：“原来是家人啊，我还以为是爱情，你折了送给你男朋友的呢。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连个家人的花球都不给吗？你再折一个就行了。”
说着，从抽屉里翻出一个蛋糕盒子，小心翼翼装了进去，许恒星在一旁看着，知道已经无法改变他的想法，只好放弃了。
“你还是非常想念你的家人吗？”谷嘉从抽屉里找出彩带，撒娇送到许恒星面前让她绑，见许恒星低头认真忙碌的样子，谷嘉突然问出来。
许恒星的眼睛眨了一下，抬起头。
“应该是吧。”她模模糊糊说出苏晓芙的心意，“我也是在爱的氛围中生活过的孩子，得到过真心，付出过真心，哪里那么容易被恨完全替代呢。”
想到他们感觉痛，感觉恨，是因为还抱有期待啊，期待他们重新爱她一点。
百孔千疮的心脏一直有着这样卑微的想法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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