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24班教室。
热闹的气氛消失不见，众人各自交头接耳，偶尔有一两个人看似隐晦的打量着梁梦泽和薄清川两个人。
闻钟被同桌叫过去，两人正低声说着什么。
梁梦泽见薄清川明显不大高兴，正要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就被对方的话给问愣住了。
“你打架很厉害吗？”
梁梦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为了避免对方以为自己很爱打架，赶紧为自己正名道:“不厉害!我给你说，我可不喜欢打架，那也是因为赵子青他们做的太过分了我才动手的。”毕竟他们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学习了，既然没人管，那他就自己动手解决。
薄清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在撒谎。”
梁梦泽看着薄清川眼里的笃定，有些纳闷起来:“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薄清川语气沉稳道:“你只有一个人，而据你所说他们肯定人数是你的好几倍。你打架不厉害，怎么可能打的过他们那些人呢？”条理清晰，这时候话又多了。
梁梦泽还要辩驳:“也许我只打了赵子青一个人呢？也许他就是这么的弱不禁风，直接被我打怕了呢？”
薄清川却否定道:“不可能，他有小弟，即便当时输了后面也一定会找回来。而当你们开始动手了，就不会再变回到之前的小打小闹。他们会上瘾，会一直找机会教训你，直到你臣服。”
一片寂静。
薄清川盯着梁梦泽，还要再说什么，就见关海遥独自一人从后门进来了，直接站到他们俩的旁边，薄清川见状想站起来把位置让给她，被拒绝了。
关海遥左右打量他们两个，看着明显不在状态的梁梦泽，有些诧异道:“薄清川发消息说你被说哭了，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想到现在看来倒有几分真。怎么，看着挺结实，内心挺脆弱?”
梁梦泽下意识转头看向没有一丝表情的薄清川，明白了怪不得关海遥急匆匆就赶来，原来是有人搬救兵了。
关海遥也只是调侃几句，她知道梁梦泽是比想象中的都要坚强的。
关海遥安稳了两人几句，就开始挨个问罪了:“梁梦泽!下次遇到这种针对你的问题，请第一时间报告在我这，不要自己就和别人对上。天塌了还有我顶着，我的身份可比你们的好用的多!”
语气虽然很严厉，然而话中的意思却叫梁梦泽明白了，关海遥不是初中那些装聋作哑的老师，她的一举一动、所作所为，才担的上“老师”这两个字。
梁梦泽看着比自己快矮一头关海遥，神色无比认真道:“关老师，我知道了，下次不会再冲动了。”也许，他的身后真的会有人撑着。
等梁梦泽保证完，关海遥的枪口转向了薄清川:“薄清川，你知道第一时间告诉老师，老师是欣慰的。但是，你不能前一秒告状，下一秒就捅更大的篓子。你随便几句话就可以被老油条逮着机会来找事……”
梁梦泽看着被喷成筛子的薄清川，此刻再也不似刚才那么有气势了，明明个子那么高，结果站在那感觉有些可怜的样子。果然，关老师的功力，无人能敌。
梁梦泽本以为关海遥说完薄清川就完了，没想到对方说完这个，转头就喷向全班了:“还有你们。”关海遥提高音量，环视了一整个班级:“你们身为一个集体，为什么要在外人的面前攻击自己的同学?你们随便听别人说两句，就不相信自己的同学。身为一个即将成年的人，你们没有自己的判断力吗？人云亦云，我看你们是读书读的脑壳都昏了!”
梁梦泽悄悄和薄清川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着痕迹的长舒一口气，看来战火已经转移到刚才瞎应和的人身上了。梁梦泽想到这里又朝着薄清川挤眉弄眼的，很想知道对方怎么告的状，这是一个都不落下。
不过，关海遥就这么信任薄清川吗？
薄清川表示自己实在看不懂梁梦泽的意思，因为两人缺少心灵默契，交流卒在了第一时间。
等到关海遥说完了，24班的同学全部都长舒一口气，怕了怕了，真的怕了他们关老师了 。
关海遥训也训了，看来还怵在讲台边上明显想找条缝钻进去的两个人，终于想起还没说结果:“收手机确实是学校要求的，但不是必须的，尤其是不能上网的非智能手机。你们赵副主任高血压犯了，你们就先回去吧。”俩人这才如蒙大赦，忙不迭闪人了。
关海遥看着讲台下欲言又止的小崽子们，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了:“关于收手机的事情，我已经和校长谈过了，手机可以不收。”
“耶!”
“班主任万岁!”
“老班我们爱你!”
“最爱你!”
……
一瞬间，跟刚出山的猴子似的，闹腾的不得了。
其实龙跃中学历来都有收手机的打算，但都没哪年真的实施过，今年也不知道赵奇发什么疯，突然自告奋勇要来完成这项工作，可能以为主任要退休了，他的机会就大了，这人还没上台呢，架子先摆起来了。
关海遥刚和那个赵奇掰持了半天，才把人给气走的。别人或许会怕被这人穿小鞋，但关海遥可不怕，她执教多年，早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左右的了。
至于让薄清川他们道歉，哼，自己屁股都不干净，还想拿捏谁!
关海遥等这帮人欢呼完了，才说完下文:“但是，如果逮到你们在课上玩手机，那就要被收走，期末才发下来。还有，如果你们的学习成绩下滑的厉害，也要小心了。”
谁还管这后文啊，前文如此刺激，脑子里已经自动只保留前文了。
梁梦泽这下彻底放心了，他手机其实就一个用途，那就是打电话，根本不怕被手机影响到学习。
随着铃声的响起，他们在高中的第一个晚自习结束。
梁梦泽让闻钟先回去，而自己则慢慢散着步，散到了草坪上。
路灯亮着，吸引着许多飞虫砸在上面，梁梦泽有些出神的看着这些虫子。直到身后有影子窜上来，梁梦泽被它吸引。看着它逐渐拉长，又缩小，逐渐朝着自己的影子靠过来，直到这影子正好站在自己影子边，梁梦泽猛的朝右手边望去，才发现原来是薄清川来到了自己身旁。
薄清川感受到他的视线，转头看向他，有光坠进他的瞳孔，像琥珀在泛着微光。
两人没人开口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对方。
梁梦泽眼睛都酸了，才确定对方又不开口说话。便转过了头，移开视线。
“你确实没说错，我说谎了。”
薄清川却不是来追问过往的，他只是不喜欢看到梁梦泽沉寂下来的表情，对方应当是生动的、爱笑的，而不是随意看着一处，露出落寞的神情来。
“对不起。”薄清川看着梁梦泽，诉说着自己迟来的歉意。
梁梦泽有些惊讶，他看着薄清川在路灯下有些模糊的脸庞，再一次感叹道:“薄清川，你真的很心软啊。”会因为自己戳中别人伤疤而道歉，会追着出来跟人一路，怎么能这么心软呢，明明自己已经不爱这个世界了……
梁梦泽感叹完了，却没有接受对方的道歉:“其实我没有难过，只是有点想我阿婆。现在想想，其实我挺对不起她的。”
草坪外是橡胶跑道，跑道上面有人在围着跑步，还有情侣在手拉手压着马路。草坪里面坐着好些人，有凑在一起谈天说地的，也有独自一人背书或者发呆的。
梁梦泽拉着薄清川越过人群，走到没人的一块草坪上坐下，难得的，薄清川没有挣扎，还挺顺从。
梁梦泽坐下，双手撑在身后面，抬起头看着这个天空，确定了这是个星星很少的夜晚，就像那天晚上，几乎看不见一颗星星。
梁梦泽就是在这个夜晚，决定得彻底解决赵子青的，对方就像蟑螂，能恶心死人，却又生生不息、无处不在，而这蟑螂已经占领了他的粮食，那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他都会消灭对方。
“我买了一把裁纸的刀，那刀是黑色的，大概十厘米长，不算长。”
梁梦泽朝着薄清川比划着，那把至今他还记忆犹新的刀。
当时是初二下学期期中考试刚结束，他带着这把刀，闯进了赵子青的宿舍。
“我故意激怒赵子青，他一气之下拿了那把刀刺向了我这里。”梁梦泽指着自己小腹的地方，仿佛还可以感受到当时的疼痛。
血，赵子青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血，他拿着刀就像捅进一块豆腐一样，如此简单又轻易的捅进了梁梦泽的肚子上。那把凶器还在他的手上，血顺着刀尖滴在了地上，但已经不用再顾忌弄脏地上，因为从梁梦泽身上淌到地上的更多。
……
薄清川下意识抓住梁梦泽的手，有些震惊的看着他。
所以梁梦泽身上最明显的那道疤痕，就出自赵子青之手。
梁梦泽知道自己或许不够光风霁月，他只能想到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办法来对付赵子青。
“我其实一开始是想打怕他的，但他们人太多了，我打架又不厉害，所以最后只能这样。”
薄清川其实猜测了许多种梁梦泽赢了的原因，但他没想到，居然是这种。
“赵子青后来有受到什么处罚吗？”
梁梦泽摇头:“他还没满14岁，又只捅了一刀，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基本没受什么处罚。不过他爸可能觉得在待下去就不一定了，于是给他转了学。而那些狗腿子打那之后根本不敢惹我，他们可能觉得我是疯子吧。”梁梦泽见薄清川表情很严肃，仿佛十分不高兴的样子，便想着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这么一说对方更不高兴了。
薄清川十分严肃的看着梁梦泽，像对着一些很不听话的孩子一样，语重心长的教导道:“梁梦泽，以后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不能再这么做的。”
梁梦泽有些好笑，故意问道:“那如果有人欺负我怎么办？我没其他办法只能这么做呢？”
他本以为会听到对方说告老师或者报警的话，没想到薄清川却盯着他的眼睛，格外认真的说道:“谁欺负你了给我说，我帮你打他们，我打架很厉害的。”对方眼神深邃，像在说着什么承诺。
明明不算热，风吹过来还有些凉意，然而梁梦泽却依旧觉得有些燥热起来，他率先移开了视线，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哦，那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现在也厉害，我自己打就行了。”
幸而他们在的地方没有路灯，于是没人发现梁梦泽微红的脸庞，就连梁梦泽他本人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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