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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寤寐思服

那日的事情第二日他便只口不提,我越想越气,这和话本子上写的薄情郎有什么差别?

我气不过,就拎着我的小裙子去乾安殿教训他,那时他正在用午膳,我托着腮就瞧着他,他也不看我,一眼都不给我,专心致志地吃着饭。

我有些急了。

他不会真的随口说说的吧?

那、那、那、那他要是随口说说的不作数,我的烤鱼、我的鸟蛋、我的阿爹阿娘怎么办呀?

我越想越急,抓起他的袖子就问:“萧楚珩,你昨天在祠堂说的……唔唔唔!”

他一把就捂住了我的嘴巴,我看着他,看着他眉头紧蹙、耳朵通红,眼里弥漫着十分心虚的异样神采。

周围伺候着的婢子公公又一次默契地低下了头。

“我没忘。”萧楚珩这会儿脖子连带着脸都开始红了,“但你不要说出来。”

我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他咳了一声:“因为你若说出来,便不灵验了。”

我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

即使我们有了专属的小秘密,但这一点都不妨碍萧楚珩继续不时就挑衅我,只是又比曾经的关系亲厚了许多。

我仍旧常常女扮男装,装作是萧楚珩的陪读,和那些王孙公子一起,陪着他听太傅念“经”,讲北境的八王之乱,讲南境的国泰民安,讲孙子兵法、孔孟之道……

我嫌无聊,就想着找乐子,看着案牍上高坐的老头子,我高高举起手臂就发问:“既然北境八王之乱这般严重,我们为什么不趁机起兵杀到那老蛮王家里去教训他?”

他们不记得,我可还记得呢,一想起来我就气得嘎嘎不爽:“好好教训教训那老蛮王,看他还敢不敢再写那些个腌臜诗骂我国陛下和太后娘娘!”

作势还在空中乱打了几拳花拳绣腿。

底下人瞬间笑得前仰后翻,萧楚珩无奈地把扭来扭去的我拎回身边坐好。

太傅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我直说:“朝堂大事岂是这般简单儿戏之事?”

“你你你!哪府的公子速速报上名来!我必得喊尔父来,让他好生管教你才罢!”

我委屈巴巴地望向萧楚珩,他一脸高贵冷艳显然不打算施以援手。

我垂头丧气地站起来,却只听身边的人清清凉凉地开口了:“因为朕尚年幼,且朝中将多帅少,故无领兵北上之人,只能白白错失统一之好时机耳。”

我眨着眼睛看他,整个学堂霎时间一片安静,静得只能听到水漏的声音。

原本气势汹汹的太傅却也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随后作罢,继续讲学。

而我好像意识到些什么,之后的课堂,再没敢作出顶撞太傅之事。

之后的日子,仍旧无聊,我也惯常听着听着打瞌睡,一个不当心要摔到萧楚珩身上。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帮我掩饰一下,次数多了,他也就只会无奈地把我扶起来,让我弱小又可怜地独自面对太傅的横眉怒气。

接着就是被太傅赶出去,站在屋外罚站。

也就是这样,身后仍旧能听到室内枯燥的讲学声,但眼前却是清明的花开花落、四季春秋。

我不爱上学,萧楚珩是知道的,太学的太傅也只能教些治国韬略,至于帝王之术,放眼整个南境,也只有太后娘娘能教了。

但因为我是萧楚珩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后,所以,凡是萧楚珩在孤芳殿听娘娘授学时,我必得跟在一旁跟着磨墨。

不过一炷香,我必得打起瞌睡,萧楚珩每次都笑话我,我就偷偷在太后娘娘看不见的地方朝他翻白眼。

倒是娘娘,待我是极好的,并不似先生那般会因为我功课不济便罚我,只说“罢了,这样也好,后宫不得参政,本来,每个人的选择也是不同的”。

瞧瞧,懂我者非太后娘娘莫属,知道我本草包,有些事情是不可强求的。

她只要每日赏我些糕饼,我就愿意卖力又无情地给萧楚珩磨墨。

就算磨得腰酸背痛,我也能自我欺骗我是乐在其中的。

更何况,萧楚珩还算有良心,每次从孤芳殿出来回到栖凤宫,他总是会拿来一瓶药油,除了后背等不太方便的位置,手啊脚啊什么的,他都要细细给我涂上才罢休。

每到那个时候,我就总觉得他其实也挺好的,除了不能专情一人,做夫君……倒也是不错的:

下雨的时候会主动给我撑伞,雪天的时候愿意背着我走完一整条难走的宫道,亲自给我烤地瓜,晚上给我讲话本子哄我睡觉,太后娘娘罚我抄宫规时,他总是一边骂我白痴一边给我抄,而我只要在一旁托着下巴吃着糕点然后再督促他快点抄快点抄就行了。

说来,我宫规总是学不好,气得孙司仪几度欲罢官,这其中,萧楚珩的放纵必须要占很大一部分责任。

只是我在高府时,阿爹阿娘便不曾管束于我,阿姊阿兄更是习惯了给做坏事的我擦屁股,我生来便是高府最不受管束的姑娘。

大抵如此,自入宫以来,我最对不起的,便是孙司仪了。

萧楚珩要的回报也好简单,他只要我能抱抱他就好了:下朝后要抱抱他,被太后娘娘训了要抱抱他,从学堂回来也要抱抱他,心情不好就更要抱抱他了。

唉——

他简直就是一只黏人的小猫咪。

真要偷偷评一句,萧楚珩啊,比我那窝雀儿还好哄。

大概是因为我们是铁板钉钉的夫妻吧,除了前朝那些冥顽不灵的老古董会说些“男女授受不亲”的闲话,后宫倒是没人为此多说过什么。

也亏得本朝民风开放,才能有这样的好处啊。

就连那位一直忠矫帝王不妥言行的女官,也未曾为此多说过什么,更不会像平时那样,帝王言行一旦有一点行差踏错,转头便要朝孤芳殿里告上一状。

我,就好像这阖宫的是非局里,一枚特别的棋外棋。

帝王只有靠近我、挨着我、在我这里,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可往往安宁之所才最蕴藏杀机。

这句话,是娘娘教给萧楚珩的,我总是在那磨墨,便也知道。

他们母子二人单独授课时,我很少在,比方娘娘和萧楚珩讲那些我这辈子都用不到的“帝王之术”时,我在或不在,并不重要,但凡是朝中机要,我便不能待着了。

凡是这些时候,我便在栖凤宫里待着,萧楚珩之前给我捉下来的那几只幼雀,如今已经长大些了,成日里叽叽喳喳的,倒也能解闷儿。

但大多数时候,我只是睡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向活泼爱热闹的我,也习惯了卧在西窗下睡懒觉的日子。

暖暖的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撒在我身上,照得暖烘烘的。

然后不出意外,脸上的扇子会被萧楚珩那个家伙突然揭走,于是我就这么醒来,然后抱起枕头就朝他那么砸过去。

他每每都躲开,我便接着砸,也就是这会儿,清冷孤寂的栖凤宫会有一点热闹。

后来,我与身边的婢子、太监越发熟悉起来,只是不知怎么,好似没有从前那般亲近了。

他们对我,变得越发恭敬。

就连从小对我一贯严厉,曾让我无比惧怕的司仪姑姑,都对我越发恭敬客气了起来。

说来可笑,这些日子我总想起萧楚珩那句话——

“想不想知道,怎么教训那些欺负你的人?”

“等你年满十六,自然就知道了。”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可十六岁的我,已然没了当时的兴奋,有的只是淡淡的无奈。

慢慢的,援玉也走了,她跟着大长公主去了遥远的封地继续逍遥快活。

家里的来信越发少了,阿爹阿娘好像忘记了,他们把小女儿落在了皇宫没有带走。

我的身边,慢慢的,好像就只剩下萧楚珩一个能说些体己话、还能知心的人。

而离我成为萧楚珩皇后的日子,只剩下两年。

只是我有点心疼那一窝雀,那是十二岁那一年,萧楚珩让人捉给我的。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只是好心觉着,母雀迟迟不归,我若不救它们,它们迟早会死。

救下后,想着把他们养大些,就让它们代替自己,飞出这皇宫去。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早早离家的雀儿,又经由我手后,虽然衣食无忧、平安长大了,却再学不会飞了。

太后娘娘总是很忙,忙着前朝也忙着后宫,我虽经常给她请安,但她总是没空陪我多说说话。

萧楚珩也忙,他虽还没到亲政的年纪,却已经开始插手政事。

我每次央他和我一道爬墙,可萧楚珩死都不肯和我共爬矮墙。

他的托词何其伤人:“何其丢人哉!”

他每次都拒绝我,没有一次例外,时间长了,次数多了,我也就不再问他了。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我那些早逝的家生婢子,想起我手艺很好的望佳姐姐,以及有一副好嗓子的享佳姐姐,再遥远一点儿的,因为时隔太久太久了,我已经不记得她们的音容笑貌、姓甚名谁了。

近一些的,便是我的小侍卫。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入宫十一载。

那道墙是皇宫里最低矮的地方,也是宫里唯一能看到外面世界的地方,我翻遍了阖宫,才终于找到这样一处天宫样的地方。

坐在那墙头,遥遥的,我能望见镜花楼的一点儿檐角,于是我好像也听到了水月坊的咿呀丝竹声、拍案的说书声、街道间的车水马龙与灯火阑珊。

虽只有远得几乎看不见的那么一点零星风景,却是我在这宫里难得的乐趣、是我心中的无上桃源。

因为我知道那墙上有怎样的风景在等着我,所以哪怕爬墙的功夫要废好大一通力气,我也丝毫不觉得如何,只道是桃源前总要走的曲折。

又因听过宫里的丝竹馆给太后娘娘谱的一首解闷的曲子叫《北邙乡》,唱到里面“家不似家,乡不似乡,我心归处是何方”一句,我深有所感,故给这面墙取名北邙。

说来那曲子,常在娘娘的宫里奏响,却在我和掌事姑姑笑着提议拿去宗亲宴上时,被姑姑一把捂住了嘴巴,神色惶恐地对我道:“姑娘切不可胡言乱语。”

我不是很明白,但仍旧点头答应了,毕竟我从未见过我那掌事姑姑有过这般慌急的模样。

总归,自从昭慈太后在我七岁那年杖杀了我阖宫的下人又给我换了一批人后,我的日子轻松自在了许多。

又或许是因为我在七岁那年多了萧楚珩这么一个玩伴,以致枯燥的日子多了些趣味。

我是个极爱热闹厌萧条的人。

不见萧楚珩的日子里,我就和援玉玩,她仍旧每次给我带镜花楼的酥皮烤鸡和水月坊时新的热闹。

援玉每次来宫里,不过三两时辰便要走,根本没有办法和我一道爬墙,以是,大多数时候,我还是要放下身段,去找萧楚珩解闷。

却再不提爬墙的事情,只道一些寻常的调皮捣蛋什子,比如掏鸟蛋什么的。

他是从来不干的,但也愿意给我望风,这才逃了好多次太后娘娘的责罚,在这方面,我多少还是记恩的。

我十八岁那年,过生辰。

太后娘娘太忙,忘了。

萧楚珩不知死去了哪里,想来也是忘了。

阖宫上下,也都忘了。

我等了整整一日,没一人记得,家里似是也忘了,连往年的长寿面都忘了送进来。

这一天即将过去了,我托着腮,坐在北邙墙上,望着宫外那一点点星火,想着算了,没人记得便没人记得吧。

我正心烦意乱,后脑勺又被一颗小石子砸中:“喂!”

我怒气冲冲的回头:“萧楚珩!”

“走吗?”

“作甚?”

他站在墙下,月白色的束腰长袍,腰间悬一块青色绳的通透白玉,披一件同色的斗篷。

正在抽条的少年,身板颀长挺阔,就这么月朗风清地站在那里,笑意盈盈,手里还不怕露馅似的颠着那几枚小石子:“给你过生辰啊。”

我一怔:“现在?”

他点点头,朝我张开双手,眉眼间满是晶亮星火:“快,跳下来,朕接着你。”

那墙挺矮,就算不用他接,跳下来也没事,可那一刻我脑子昏了,就想往他怀里跳。

我也确实这么做了。

然后我就把他扑倒在了地上。

“你好重。”

我好气:“你给我闭嘴。”

“哦。”

我愣了:“这么听话?萧楚珩,你不对劲。”

他却笑了:“礼尚往来,等我过生辰,你记得也要对我千依百顺一些。”

我嘁了一声,我就知道这个皇帝小儿是不安好心的。

他把我拉起来:“还能走嘛?”

“当然,本姑娘哪有这么娇弱?”

他拉着我就跑。

又把我推到一处马车上随口吩咐了一句:“快换!”

然后他就钻出了马车。

我心跳如擂鼓,这个时候,距离子夜的钟声响起还剩一炷香,距离我的生辰过去也是一炷香。

我手心有些冒汗,我想:萧楚珩来得及吗?

隐隐的,我竟希望他是来得及的。

又隐隐的猜测,会是怎样的贺礼呢?

我记得前几日很想吃御厨做的白泥杏仁,但是因为这道点心的做工实在复杂,加之苦杏仁的分量需要严格度量,所以太后娘娘很少答应,前几日便是拒绝了我的,害我伤心了许久。

我就在这样的心慌里,迷迷糊糊地把马车里的衣服换上了,然后等马车停下时,帘子掀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进来,我顿了顿,还抓住了那只手。

我走出马车的那刹,被眼前的灯火辉煌迷了眼。

镜花楼的水船仍旧咿呀作语。

这个点,早该闭市了不是吗?

耳畔似是响起一声很轻很轻却极诚挚的:

“芳辰吉乐,祈望顺遂。”

我有些耳热,去瞧身旁的少年郎,他却抬起头,望着那缓缓升上天空的孔明灯,好似有几百盏几千盏,那夜的长明灯,仿佛比月亮都要亮上些许,足足照亮了一整个长夜……

“萧楚珩……”

他没答应,我却没少半分的笑容。

我们的手紧紧抓在一起,就好像帝后同心,如那满天的孔明灯,驱散了前方的重重迷瘴。

于是,所有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便都有了清晰的轮廓。

PS:

以防万一,查了查资料,确认了我参考的那个朝代的“商业街”和居民住所是分开的,所以大家不必担心男主锣鼓喧天的惊喜会深夜扰民

(σ≧v≦)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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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寤寐思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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