黜院隐藏在静谧安详的昏黄灯光里,断断续续的木鱼声悠悠地传来。
安葚看见那光,眼泪就往眼眶往涌,回到自己的房间时,真就觉得回到了自己的家。
没有任何人察觉她此时晚归,又或是她何时归来,这些对黜院众女而言并无意义。
换了套干净的衣服,擦干了头发。安葚毫无睡意,甚至不觉得饿——她出门时就没有吃东西。
雨水顺着窗沿像一道道断了线的珠帘。仲春的雨怎得如此的猛烈。雨横风狂,伴着入骨的寒。和安又去加了一件夹袄。
她有些坐立不安,索性站在窗前看雨。
那黑影,那黑影,他熬得过这场大雨吗?
她突然就生气了起来。也不知是打哪里来的气。
安葚尽力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怪异,没着没落的怪异,她如往常一般做完睡前准备工作,硬生生地将自己放置在了床上。
闭上眼睛,数水饺。
一个,两个,三个。
刚才看见的是鬼不是人。就算是人也不是好人。各扫门前雪,不要惹祸上身。今日方才从那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出来,纵使自己小强附体,一条小命也经不起这左右折腾。想这大雨天的但凡是个正常人怎会倒在废殿?而且是飞絮师父带去的废殿。莫不是他与师父有甚关联?又或者是这腌臜的深宫上演的一出争权邀宠的仇杀?又或者只是突然生病倒地的宫女、太监?
雨夜中那模糊的黑色轮廓一直在脑海中闪现。安葚从不相信什么命运的召唤,但是此刻,这个一直在脑海中闪现的黑色轮廓却是侵占了她的整个身心,让她生出一种怪异的熟悉感。
是谁的身心?安葚的,还是,流萤的??
她懊恼地坐起身来。根本就睡不着嘛。
是流萤认识的人吗???
假如自己只是去看看那人有没有死掉,应该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负面影响吧??那凶的不得了的皇帝陛下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会知道、更不会在意自己此刻遁出黜院管了个闲事吧??
安葚深刻地感觉到自己毕竟还是一个心太软的人。她终于推开了被子,准备行动了。找到一件冬天穿的旧棉袄——当然要是旧的,指不定能不能归还,拿油纸裹了,绑在腹前。有雨衣就好了,可惜没有。安葚锁了门,打了一把油伞,提了一盏避雨的宫灯出发了。
只是去看看那人还在不在,她如是想。
宫灯照出大约四五米的距离。这个距离已足够她看清楚那人还在原地趴着,就在那棵自己曾经经过的巨大娑罗树下。
还有喘气声。
娑罗树枝叶虽然茂盛,但也有雨水从叶缝里落下,更不要说地上早已是流水纵横,水洼广布。
安葚皱眉思索良久,压制住内心那股诡异感,毅然决然地、谨慎地靠近他,再用拿伞的手指勾着宫灯,空出一只手来去扶他的头面。
一股冲鼻的酒味扑面而来。
安葚厌弃地丢开了手,自己竟是来错了!她平生最恨酗酒买醉之人,深恶痛绝。也好,正可在此醒酒。她转身就往回走。走了几步后,安葚又停了下来。醉酒之人极易在户外冻毙。今夜寒雨不断,到凌晨时分一定极冷。这人若一直在此,一定会熬不到明早。
安葚重新走回他的身边,对着他说道:“我既然已经来了,姑且救你一命。你再要这样买醉找死,可真就对不住我了。你可千万别谢我,我这是自找苦吃呢。”
自顾自说了一通,安葚提灯在附近走了走,找到最近的一处房屋——可能是过去妃殿的小厨房。她将伞柄插在自己的后衣领子里,又将宫灯把手插在腰带上——这个造型完全与怪叔叔有的一拼了。
从后背将那人撑起,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在他的胸前合十,然后奋力朝小厨房拖行。
最先那一下用力过猛,竟将自己连同那人一起腾起一步摔倒。自己又犯了错,老拿自己曾经的力气考虑问题。现在咱可是流萤——高手流萤,如果愿意的话她一定可以把这个高大的醉鬼拎起来背走。安葚拖着这人,想象着矮个子流萤托举着傻大个醉鬼昂首阔步向前进,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废弃的小厨房空空荡荡,只余一方灶台。
安葚将这人平放在地上。把背上插着的油伞凉在旁边,提着宫灯把手,俯身去看他的容貌。
拂开散乱的乌黑长发,昏黄明灭的灯光下慢慢映照出一张醉醺醺红彤彤绝美俊逸的脸。安葚大叫出声,手中的宫灯掉落在地,光线顿时暗淡下去。她仿佛吓得不轻,连连抚着胸口,急喘着粗气。
安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撞到什么邪了,刚才就在看清男子容貌的那一刹那,自己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的猛烈跳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蹂躏,不断抽搐。心里的酸涩凄苦直往上冒,鼻头开始泛酸,酸的冲眼睛,想狠狠地哭出来。
种种迹象无一不向安葚证明一件事情:流萤认识他,流萤甚至很在乎他。
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太诡谲了。
这种感觉甚至比室友们鼓吹的“一见钟情”还要诡谲百倍!
深宫中的流萤是皇家私密警卫预备役;深宫中的流萤认识雨夜醉倒在树下的潦倒神秘男子。这名男子究竟是谁,竟可以在皇宫中做此形状??
脑仁儿开始暴痛。安葚闭上眼,想以此来平复汹涌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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