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夜寒望了望头顶，道：“海水褪去时，我们是从上面被水卷着掉下来的。落在那边。”
李寒庭抬起头，见他与莫夜寒头顶几丈高的上方，有一个巨大的空洞。
“那里是连通洞口里的门的，我们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莫夜寒指了指洞穴边缘，“好在那边的石柱结实，我抓住了才没被拖进湖里。”
李寒庭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没被淹死是一喜，没被拖到湖里又是一喜。要知道，蓝焰鱼在书册记载之中，都是会食人的。
恢复了些许体力的李寒庭活动下四肢，从莫夜寒怀中跳出来。
“这洞不是连通白海的吗？”
“看来不是。”
李寒庭不大相信：“想不到岩堡里还有这么大的湖。”
他几步跑到湖水前向下望去。透明的湖水之下，所有的东西坦然展现在眼前，令他毛骨悚然。
“这些是……”
一堆堆残破的白骨，分不清是人是兽。有些白骨上缠绕着褪色的毛发，随着水流漂浮。
“这恐怕是蓄养蓝焰鱼的湖。”莫夜寒走到他身边，也望向那幽深的水底，“蓝焰鱼喜食腐肉，这些残骸应是赌庄的人投进来的。”
说是湖，其实里面都是白海海水。哪怕站在岸上，李寒庭也能闻到白海海水那股特有的味道。
“蓄养蓝焰鱼，为何……”这个问题才问出来，李寒庭便反应过来。
蓝焰鱼是水屿兽最爱的食物，这里的蓝焰鱼是何用途不言而喻。
“洞内的柔尾鱼恐怕是接受了指令吧。一旦有东西被丢到洞口里的门前面，守门的柔尾鱼便打开‘门’。湖里的柔尾鱼吐出水，水面升高，灌进头顶那个洞口到达门边，将蓝焰鱼的食物用水带进来。然后柔尾鱼只要再吸了海水，就能让水退回来。洞里那条柔尾鱼会重新将门关上。”
这是莫夜寒在李寒庭昏睡时推断出来的。
如今想来，前两次她见到洞口有水渍的时候，都是赌庄之内有妖兽被杀的时候。她本以为赌庄的人通过这个洞口运送妖兽残骸出岩堡，没想到赌庄之人是将不能卖钱的残骸被丢进了洞中，做了蓝焰鱼的食物。
“是我之前想错了。”少有的，她语气有些许失落。
“这不能怪你，谁能想到赌庄在这里蓄水养蓝焰鱼。”李寒庭回忆着之前种种，试图安慰莫夜寒，“我也有疏忽。如果这里真的是赌庄的秘密出口，如此隐蔽的所在，怎么会没人看守呢，让洞口就这么大敞着呢？要是有人误入怎么办？我昨夜来的时候就该发觉这一点了。还有兰霜，现在想想，她之前诱你进洞，分明是想把你丢给这蓝焰鱼做食饵，太恶毒了。”
他试着开起玩笑，想要哄莫夜寒开心：“哎，就是这饲养蓝焰鱼的地方才没人看守啊，就算有人误入，不过是多给这鱼送些吃食罢了，赌庄的人想也不会在意。”话到这里，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等等……”
“你是说……”
莫夜寒与他对视一眼，仅一个眼神，便确认彼此所想的是一件事。
“昨夜你来后堂，妖兽守在何处？”莫夜寒问道。
“入口旁左侧那个洞口。”李寒庭道，“今夜你可注意到了，妖兽守在何处？”
“也是入口旁左侧的洞口前。”莫夜寒想了一想，道，“不止如此，之前我见过老庄头带着千足兽，也守在那里。”
“这么说……”李寒庭脑中的想法逐渐清晰。
“是那个洞口！”“是那个洞口！”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李寒庭道：“看来，那个洞口有些文章，即便那不是出口，也必然藏着些秘密。”
莫夜寒点头，又想起眼下处境，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李寒庭仰头兴叹。这几丈高的距离，没有绳索，即便是莫夜寒，也无法从这里攀出去。若是此处不在赌庄内，或可慢慢想想办法，但是如今这般，若是不尽快出去，被人发觉莫夜寒不见了踪影，知晓她落在此处，早晚会怀疑她进入赌庄的目的。那时即便是从这里出去了，怕也是死路一条。
两人不约而同望着头顶那洞，不发一言，而心中所想的大约都是同一件事。
莫夜寒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腕，孪足仍在。将眼下困境告诉方长冉和卢严礼，只会徒增他们的担忧而已。若是真的无法出去，不知赌庄之外的人会如何担心。还有行云、红角和其余妖兽，不知今后会如何。
莫夜寒不得不做起了最坏了打算。
“要是水能涨起来就好了，能将我们托上去。”李寒庭忽而道，“也不行，光是涨水，洞里的门不开也是无用。”
真是一筹莫展。
正发愁，就见莫夜寒走到了水边。
“你说的有理，若是水能涨起来，我们就可先上去。”
李寒庭见她一直盯着水中，道：“除非有赌庄之人要丢食物来喂蓝焰鱼，否则洞口里的门无法打开。我们想要出去只能等机会了。”
莫夜寒伸手在怀中掏了掏，取出一只瓶子。透明的瓶中，有几颗蓝白相间的珠子。
“胶珠？”李寒庭道。
“还剩了几颗。”莫夜寒道，“如今可以用上的，也只有这样东西了。”
李寒庭走过去，莫夜寒很自然的将他举到肩膀上。
“三颗。”李寒庭数了数瓶子中的珠子，又将目光投向面前湖中，“咱们要好好合计合计了。”
莫夜寒坐在水边，望着面前一汪湖水。
水中的鱼结群游走，互不相扰。
李寒庭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打起精神，道：“我来考考你。”
听他这样问，莫夜寒想起了二人最初相遇不久时，与李寒庭外出，他也总是像这样，问莫夜寒关于妖兽的事，看她是否已经熟知了妖兽的习性。
她不觉微翘起嘴角，道：“柔尾鱼，生于白海，体长数丈，以海中岩缝为巢。胆小，不擅捕食，常尾随千足兽，偷取食物，尤喜胶珠。可吐纳海水百斗，离水月余不死。”
“不错，一字不差。”李寒庭赞了一声，而后道，“千足兽，生于白海，无骨，身若圆盘而有千足，力大，能探宝。兽皮遇白海之水，可生胶珠。胶珠蓄水十斗，饥时为食。”
“还有这蓝焰鱼，同是生于白海，喜卧于海底，身带蓝光，食腐尸，食人。”莫夜寒继续道，“它们如今没有待在水底，是因为察觉到了我在岸上吧。”
“这不好笑。”莫夜寒不仅不慌张，还面带笑意。
李寒庭撇了撇嘴，朝水中看了看，问道：“莫夜寒，你看这洞中有几条柔尾鱼？”
“这里有一条，洞内有一条。一共两条。”莫夜寒道。
“这里的这条可不小啊。有这海水湖的差不多一半大。”李寒庭道，“这赌庄内卧虎藏龙，竟有人能驯得两条柔尾鱼。”
这话明褒暗讽，莫夜寒立时明白了李寒庭言外之意。
“这里的柔尾鱼并非是赌庄之人的侍兽。”莫夜寒道。
“你也这么觉得？”
“嗯。”莫夜寒道，“柔尾鱼可吐纳海水不错，但是若想要它真的吸纳白斗海水，必不能让其进食。这柔尾鱼是被饿惯了，才会如此。我想赌庄的人每每从洞中给蓝焰鱼投食的时候，也会给柔尾鱼喂些食物吧，这样它才能将海水吐出来，而因为饿的太久，食物消化得快，才不得不将海水吞回去果腹。”
“若要将咱们送上去，这一条柔尾鱼将所纳海水吐出来，足够了吧。”
莫夜寒盯着水中好一会儿，又抬头望了望，环视四周，道：“用不着都吐出来，说不定有一半便可。”她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我这里还有一把匕首。”
李寒庭站起身，抖擞精神：“看来有事做了。”
莫夜寒走到湖水边，将从身上摘下来的腰带绕在手腕上，用手抓牢，将另一端抛向湖水中牢。随后，将方才取出来的一颗胶珠将放在湖水旁。水中漾起波浪，水花触到胶珠，胶珠立刻膨胀开。
她侧头看向肩上的李寒庭，道：“可准备好了？”
李寒庭郑重的点点头，然后将爪子握的更紧了些，牢牢攀在莫夜寒肩上。
这可是招险棋。
李寒庭盯着面前的胶珠，心里默默念叨。
胶珠吸收了水，水面向湖心退了退，露出潮湿的地面。莫夜寒把浸湿的腰带一段裹在胶珠上，将正在膨胀的胶珠推进湖水里。
遇到白海之水，胶珠瞬间涨大起来，将腰带一段裹进了珠体内。不一会儿，胶珠便变的有半人高，并且还在继续生长。
湖中的海水不断被胶珠吸走，湖水激荡。
莫夜寒只觉得臂上力道越来越大，就要将她扯进湖里。
“是柔尾鱼！在那边！”李寒庭眼尖，瞧见那条巨大的柔尾鱼笔直的朝着湖边游过来。
此刻的胶珠好似一枚巨大的食饵，等着柔尾鱼咬勾。
“它过来了！”
听到李寒庭的话，莫夜寒紧紧拉住腰带。
柔尾鱼靠近胶珠，将头探出水面。
海水自鱼口中涌出来，激起一个浪，将水中的胶珠冲的上下摆动。
水面渐涨，浸湿了莫夜寒的鞋，她急忙将腰带松开几分，朝远离水的地方走了几步。
才后退了几步，突然感到手上的腰带卸了力，海水瞬间没到了胸口，紧接着一股大力拉扯，将她拖进了海水中。
莫夜寒抬头，见柔尾鱼体型小了许多，已到了胶珠前，正张开嘴，想要将胶珠吞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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