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晟喜欢和聪明的人打交道。
他就知道文谨沿不似表面上那么愚钝,也不是师父口中只知习武、比武的一根筋。
“文大侠敏锐,赵某确实有事相求。”赵无晟大喇喇地抛出下一个惊雷,“种出如此丰产的粮食后,赵某心有所感,若是能将此良种推至全大扬,百姓何愁无粮?”
“赵某思来想去,私以为良种交由太子殿下最为合适,故欲请文大侠相助,将良种消息与我夫郎劳心劳力编纂的种植之法交予太子。”
文谨沿瞳孔骤缩,带着试探的意味开口,“赵公子说笑了,我一介江湖莽夫,何德何能搭上太子的线啊哈哈……赵公子太高看我了!”
赵无晟看着他,眼中含着看破一切的神色,“赵某不才,眼力超于常人几分。”
正当文谨沿不明所以时,又听见赵无晟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让他呆滞的话,“论与太子的关系亲近,谁能比得上国公府呢?你说对吗,祈大公子?”
刷刷刷几道人影从暗处闪身,转眼间立在文谨沿身旁,神色戒备地对着赵无晟。
叶絮尘的眼中闪过惊讶,但未发一言,只无声坐直了身体,一手作防卫状表明立场。
现场气氛剑拔弩张,在这种紧张氛围下,安泽兰啃西瓜的清脆声音显得格格不入。
文谨沿和他的暗卫:“……”朝安泽兰投去怪异的眼神。
感觉受到了轻视。
最让文谨沿在意的还是叶絮尘的反应,可惜对方除了赵无晟点破他身份时有一闪而过的讶异,紧接着就因为暗卫的出现将他们视为敌方。
文谨沿忍着酸涩,抬起一只手,“你们退下,我相信赵公子并无恶意。”
暗卫服从命令收起了防备的姿态,退后了几步,却没回到原本的藏身之处。
文谨沿这回神色更为认真地打量了一番赵无晟,片刻,朗笑出声,“赵公子确实不凡,难怪叶前辈在外如此夸耀爱徒。”
赵无晟无言以对。
这坎是过不去了吗?
他以同样认真的表情回复:“祈公子若是羡慕,我可以请师父同令师尊知会一声,日后多在江湖中美言其徒。”
文谨沿:“……不必了。”
他要的是师父的称赞吗?
“我隐姓埋名在外闯荡,在这里我就是文谨沿,赵公子不必称在下祈公子。”
赵无晟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执拗,“听文大侠的。”
话题回到派送良种之事上。
“赵公子为何会觉得太子最合适?”文谨沿问。
这话有些大逆不道,像在质疑太子的权威。
赵无晟的理由张口就来:“溥天之下莫非王土,若要尽快将良种推至全大扬,势必需要朝廷出手,众所周知,我们的太子殿下才思敏捷、仁厚爱民,利民之事交由爱民之人,乃是绝配。”(注1)
文谨沿静静地听着他胡扯。
他的小表弟确实如传闻一样才思敏捷、仁厚爱民,但他不信赵无晟会是听信传言的人——在没有亲自接触过的情况下。
赵无晟神色坦然,表明自己方才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话。
文谨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天花乱坠的说辞,他自愧弗如。
“太子殿下要是听了这话,定会欣慰于赵公子的信任。”
他呼出一口气,爽快道,“如此利民之事,我岂能拒绝?”
白捞了一个能为太子积攒民心的大功劳,文谨沿要是推出去了,梦里都得被他爹给打醒。
“玄七。”
“属下在。”一个暗卫应声上前一步。
“方才的话都听明白了吗?此事交由你去办,务必把东西好好送到殿下手中。”
“属下明白。”
文谨沿看向赵无晟:“赵公子可将需要派送之物备好……”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的桌面上就被放上一个大包裹。
原来在他们说话时,安泽兰就已经进屋去拿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了。
文谨沿:“……”
他嘴角抽了抽,“你们这是料定了我不会拒绝?”
安泽兰朝他笑笑,“哪里哪里,我们是料定了国公府和太子关系好。”
文谨沿……文谨沿无言以对。
等玄七带着东西出发后,文谨沿回过味来,摸了摸下巴。
感觉他方才一直被赵无晟牵着鼻子走啊……
文谨沿只好安慰自己,所幸此事若真成了,最大的得利者是太子和国公府,就当他闯荡江湖多年、少有为国公府贡献的补偿吧。
而且——
叶前辈看他的眼神比之前和善了好多!!
文谨沿仿佛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见文谨沿对着玄七离开的方向发了一会儿呆后开始傻笑,安泽兰戳了戳赵无晟的肩膀:这人怎么了?
赵无晟摇了摇头:不知道啊,难道是幻想到良种推广开后太子和国公府的盛景,乐疯了?
安泽兰眨眼:这样吗?看不出来文大侠是这么……
他一时半会还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
纠结半晌,只能想出一点:还是晟哥稳重可靠。
事情解决,剩下的两个暗卫回归本职,文谨沿察觉到了赵无晟夫夫投来的怪异目光,后知后觉地摸了一下嘴角,摸到了过分的弧度时,脸上浮现尴尬之色,迅速扯平了嘴角。
另一边,早在他们谈好的时候,叶絮尘就重新捧起碗大快朵颐,还不忘招呼他们,“谈好了?快吃快吃,西瓜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一扭头笑眯眯地看着赵无晟,“徒弟,来点桂花米酿?”
从庄园带回来的桂花,赵无晟取了一部分和糯米一起做了米酒,前两天就可以喝了。
赵无晟喜欢带米粒多的米酒,自己酿造的自然随着心意来。
米酒的酒香不同于其他酒液,甜香温和,香醇微醺,带着桂花的清香,增添了几分风味。
叶絮尘只喝了一口便爱上了。
当然,他心中的最爱还是猴儿酒。
米酒酿得多,喝完了也能再酿,赵无晟不像护猴儿酒那般护得紧。
“我说徒弟,你的酒都藏哪了,怎么为师就找不到呢?”见赵无晟去后厨没多久就抱出来一小坛酒,叶絮尘再次纳闷。
——护得不紧,不代表放纵。
他还不想某天回到家发现满地空坛子和一个烂醉的酒鬼。
纵酒伤身,他师父年纪不算小了,其他时候赵无晟管不着。
但人在他眼前,他就不能放任。
好歹师徒一场,赵无晟还是很希望叶絮尘能长寿的。
赵无晟挑了挑眉,“机密。”
叶絮尘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屁大的房子,秘密还挺多。”
在场的人都是习武的,说是小声其实也能清晰传入几人耳中。
连文谨沿都看出了他的故意为之。
看直了眼。
文谨沿第一次看到叶絮尘如此…不成熟的一面。
迷恋的迷恋、无视的无视,唯有安泽兰看破还说破:“叶师父,我们听到了。”
叶絮尘幽怨的目光转向他,“润之越来越黑了,我就说让你平时无事的时候不要和未炀太粘糊吧。”
安泽兰瞪大了眼睛:“叶师父听听您自己说的,这是人话吗?”
“哪有夫夫一心想着远离对方的,那还不如杀了我。”他用搞怪的语气哀嚎道。
叶絮尘:“……”
赵无晟眸光闪烁,给了自家夫郎一个安心的眼神,“我也是。”
叶絮尘没劲儿地叹了口气,视线落在酒坛上,现在只有酒才能让他感到有意思了。
挖出半碗真材实料的廖糟,再倒出些许清透微黄的酒液,拌匀,看着泡得发软但还是粒粒分明的米粒在酒液中沉浮,还未尝一口便觉得唇齿生津。
叶絮尘自认为这桌他辈分最大,乐呵呵地伸手接米酒,却见到手的碗转了个向,在他的注视中放在了安泽兰面前。
“阿泽先喝,这回特意给你少挖了些廖糟。”
安泽兰喜欢喝酒液多一点的。
安泽兰朝他灿烂一笑。“谢谢晟哥。”
叶絮尘脸色垮下来,此时赵无晟已经手快地装出第二碗,他连忙扬起笑脸伸手。
这回该是他的了吧……碗在文谨沿面前放定。
“文大侠请,家中没有别的好酒,便以此酒多谢文大侠的相助。”
“啊…多谢……”文谨沿没想到第二碗是给自己的,愣了愣,旋即抬头看了眼气得眉毛乱飞的叶絮尘,把碗挪过去,“叶前辈,你先请。”
叶絮尘从鼻子发出一声轻哼,“干什么?收回去!给你就给你了,待客之道,先给你应该的。”
他磨了磨牙,盯着酒坛,朝赵无晟开口,“徒弟,这回该轮到为师了吗?”
好在赵无晟没再做大逆不道的事,老老实实给师父挖了一碗料很足的酒酿。
叶絮尘转眼就忘了方才被戏耍的事,“嘿嘿谢谢徒弟……呼…就是这个味儿……”
注1:“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出自《诗经·小雅·谷风之什·北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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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066、被牵着鼻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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