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沈余年不愿去斯德哥尔摩。
手机推送的新闻弹窗，说冰岛马上要火山喷发。
沈余年敲定了最后一程的机票——前往雷克雅未克。
看极光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沈余年看过大大小小不同的极光，这次回来他并不打算去追。
“请大家朝右边的舷窗看去，外面正在爆发一场巨大的极光。”乘务长的声音从广播中传来，带着兴奋和激动。
多幸运啊。
沈余年眼睛看向了窗外，
天空浮现出红紫色的妖异光芒，极光在黑夜中舞动。
暗红与深紫交织繁复，如同高高在上的塞壬正身着的缎面长裙，披星辰流转飘摆。光影时而稀薄如烟，时而夺目如焰，宛如神后降临阿斯嘉特大地，带来万物复苏生长之象。
沈余年想起读过的北欧神话，他的视力似乎比海姆达尔还要锐利——宇宙射线和太阳风中的带电粒子，进入地球附近的范艾伦辐射带，与之发生碰撞，激发不同光谱下的荧光。
这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次极光都要绚烂，沈余年感觉自己似乎在燃烧。
一缕缕斑斓的极光浪潮中，似乎蕴含着地球上万物的生命力量。
锈迹斑斑的青铜人鱼此时却以倨傲的形式出现在了高空之上，万千星光做霓裳。
命运在感召沈余年。
————
“你不是想要看火山爆发吗，怎么又选择出海了？”马尔库斯对于沈余年脱线的行为不太理解，腰间金属链条随着他坐下清脆地晃动着。
“海上也能看啊。”
听起来是再敷衍不过的天方夜谭，沈余年语调平缓。
沈余年坐在室内执笔写着最后一封信。
海浪拍打船身，溅起浪花朵朵。远处天色蒙蒙，片片白茫茫的影子飘荡而下。
“你好。发音奇怪的中文在沈余年耳边响起。他停了笔，侧过身子看过去，回忆了下，是上次飞机上遇到的小女孩。
“呜呜……”
小金毛幼年时期长得很快，比起上一次已经长大了一截。它也还记得沈余年，亲昵地拿鼻子拱了拱他，感谢着沈余年的救命之恩。
“你也是来度假的吗？”
小女孩羞赧地笑了笑，鼻尖皱起带着期待。
“是的。”
“我喜欢你，每次遇见你我都感觉很幸运。比如现在就遇到了海上下雪。”小女孩从不吝啬夸奖，因为她就是在表达赞美中长大的。
“我呢？”
马尔库斯靠着椅子靠背，刺青大剌剌地蔓延整个手臂。小金毛在桌子下拨弄着他腰间的金属链，似乎觉得这是和他同类的标志——都有链子拴着。
“嗯，你也好。”
一种称得上虚假客套的热烈笑容套在小女孩脸上，马尔库斯闻言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你这小孩……”
“我不是小孩，我叫艾米莉。”
沈余年也停了笔，留下半成品。
“出去看看吗？”他套上了放在一边的围巾。
海上雪景也很珍贵。
雪片飘舞于海面之上，如同羽毛般轻盈。那一瞬，天地间只剩下皑皑的白，再度提醒人们这片海域的严寒天性。
小金毛欢快地跑在甲板上，扑腾着一片片飘落下来的雪花。
“修斯——”艾米莉呼唤着金毛犬，薄薄扑上地一层雪上面歪歪斜斜地拓印着修斯的梅花印。
“哗啦啦——”修斯抖动着沾上雪花的毛发，是它巨大的皮毛体内掀起的一阵巨响，伴随着狗牌清脆的“当啷”声。
将船行至漫天飘雪时，不由为之一静。四下寂无声息，只有雪花的悄然下摧，似乎要将整片海域都覆上一层白霜。波浪也变得更加平缓静谧。
突然，一块浮冰在不远处翻滚，从中钻出几只海豹。它们好奇地张望了一会儿，又潜入浮冰下方的海中。
“艾米莉——”一对年轻的夫妇出现在甲板，“我们找了你好久了。”
“爸爸，妈妈，这是我的新朋友。”她和修斯来回奔跑玩得很开心，说话的时候脸红扑扑的。
他们邀请沈余年和马尔库斯共进晚餐。
19
沈余年心里是有气的，连续几次扑空之后，蒋望意识到——只要沈余年不愿意见他，他就怎么也找不到他。
这些天他一趟趟飞机坐过去，就好像跟在沈余年身后把十年前的路重新走了一遍。
他想，以后只要沈余年想要回来看看，他也不阻拦了，他会陪着他，到沈余年想去的地方，岁岁年年。
回忆不该是停留在过去的，回忆是不断被创造的。
他收到的最近的一次动态是沈余年去冰岛了。蒋望订好了机票，等在候机厅。
“叮咚——”
“尊敬的旅客：此次对全体乘客的重要通知: 根据冰岛气象部门的最新情况更新,由于海拉克火山南部口发生新一轮小规模喷发,导致航线上的火山灰浓度较高。为确保乘客和机组人员的安全,我们的KL788航班(目的地:雷克雅未克,日期:20xx年12月22日)将进行临时取消。”
候机厅内一阵喧哗。
蒋望核对着自己手上的机票，仅仅是因为通知响起，骤然间就成了一张废纸。
“我们同情各位乘客因航班调整而可能面临的不便。根据国际民航组织的相关规定,当地火山活动可能对航空航行构成危险时,航空公司有责任进行航班调整。这是保障全体人员安全的必然举措。……”
广播还在继续，蒋望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不可以——”
绝望的字句和当年在餐厅的争执如出一辙，可是这一次没有沈余年再度让步。
天意面前，钱权都是虚无。
强烈的不安感迫近蒋望，他只想要有一列航班能够搭载他前往冰岛。
就在海岸的那一头。
“年年……”
他要去找他的爱人。
「祈求天地放過一雙戀人，怕發生的永遠別發生」
许安发来了第四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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