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阳城。
秋末萧瑟,万物沉寂。
徐弘翘着二郎腿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
手里的柑橘扒了一半,不够甜。
于荣端着一盘点心走来,抬手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上:“又吃?你是猪吗?”
“没大没小的。”徐弘揉了揉脑袋,顺手夺过他手里的盘子,“给我的?”
“还没出来吗?”于荣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你去劝劝?”
“我?”
徐弘一撇嘴,他才不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与他无关。
“他总是这样不出来,如何向陛下交代?”
于荣比任何人都清楚,商云鹤把这个弟弟看的比什么都重。
“腿长他身上,想出来自然会出来的,人活着就行,你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徐弘才不管商云谏,问题是他谁的话也不听,何必浪费口舌,不讨好。
于荣又望了眼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临走的时候,把盘子也端走了。
“唉,不是给我的吗?”
怎么还把他的吃的端走了。
徐弘已经来临阳三个多月了,商云谏也醒了有一段时间了。
假死的事情,前因后果,包括商云鹤为什么这样做,他全都告诉了商云谏。
商云谏听完后,眼神都未动一下,只是幽幽的说了一句:“为什么还活着。”
之后便把自己关进屋子里,不愿见任何人,也不愿说话,把自己弄的一团糟。
徐弘起身拍了拍手,再一次站在门前,轻轻敲了敲:“你要待到什么时候?你……陛下是为了你好。”
没有人回应。
徐弘把耳朵贴近门上,一丝动静都没有。
不会真死了吧。
“你是死脑筋吗?”徐弘转念一想,有了主意:“你不是喜欢他吗?你们不是亲兄弟,你难道不应该开心吗?”
商云谏那点心思,谁不知道。
他也不想想,若他俩真的是亲兄弟,商云鹤这辈子都不会对他有其他想法。
“哐”的一声,重物狠狠砸在门上。
徐弘吓了一跳,往后一躲。
“滚!”
嘶哑沉闷的声音传来,有气无力。
徐弘抬脚狠狠踹开门,四散的灰尘涌进鼻息,他下意识抬手捂住鼻子。
明明是白天,屋内却极其昏暗。
商云谏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像受伤的动物,浑身发抖。
“你怎么了?”
徐弘忙走过去查看,商云谏要是真出事了,他和于荣都要遭殃。
“别碰我。”商云谏费劲力气冲他吼道:“离我远点。”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徐弘道:“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活着,别折腾,省得陛下担心,我先告诉你,你在这里的一举一动,于荣都要向陛下汇报。”
“不能……”商云谏身体缩的更厉害了,压抑隐忍的语气断断续续:“不能出去……不能去找皇兄……”
徐弘叹了一口气:“那你让陛下来找你不就好了?”
别的不说,商云谏总是有法子让商云鹤替他担心。
地上的人还是未动,半死不活的样子,徐弘看着都觉得碍眼。
他几乎没见过如此颓废的商云谏,毕竟这人只要一看见自己,就是一副凶狠的模样,好像自己和他有多大仇多大怨一般。
“那你继续躺着吧,反正我的任务就是送你到临阳。”徐弘起身,垂看着他,笑了笑:“我明日就回京城,正好你不在,以后陛下身边只有我了,你……”
话还没说完呢,商云谏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脚踝,恶狠狠的目光从散落的头发后冒出,下一瞬,猛的起身将人按到在地。
徐弘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脖子便被人掐住。
于荣端着午饭走进院子,屋门大开,打斗的声音传来。
他急匆匆走到门口,屋内徐弘和商云谏正缠斗在一起。
两人衣衫不整,脸上挂着不同程度的淤青。
原始的蛮力打斗,全都憋着一股气,谁都不愿意松手。
商云谏一手扯着他的头发,一手掐着他的脖子,眼神凶狠:“果然!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商云谏!你有病吧!”
一句玩笑话而已,徐弘只是想激一下他,哪曾想这人和疯子一样。
于荣愣了一下,忙将午饭放下,围着两人,焦急的不知道该如何劝架。
“你们……这……我……”
“把他拉开!”徐弘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冲一旁的于荣吼了一声:“别看戏了,快点!”
于荣两手架着商云谏将人拉起来,“二皇子,冷静!”
商云谏气喘吁吁,顺带脚又踹向徐弘。
徐弘连骂好几声,咳嗽着瞪着他,幸好商云谏身子虚,不然他可能就没命了,这人是真下死手。
缓过来后,徐弘身形不稳,他看了眼屋内,将悬挂的纱帐扯下,把商云谏绑在了椅子上。
“我看出来了,咱俩八字不合。”
徐弘揉着脖子,差点就被掐死了。
商云谏胸口剧烈起伏,难以掩藏的恨意,死盯着他。
徐弘道:“我刚刚是开玩笑,我对陛下绝对没有其他心思,你这人连开玩笑都听不出来吗?”
于荣无奈的看了徐弘一眼,他就不能少说话吗?商云谏若是出事,他没法交代。
商云谏冷眼盯着他,道:“你竟敢拿皇兄开玩笑!”
“我……”
徐弘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子,和这种一根筋的人根本没办法讲道理。
“好了,先吃饭吧。”于荣打开食盒,拿出几样小菜和米饭,还有一小碗黑乎乎的药。
“二皇子,假死药对身体损害极大,需静养调理。”
于荣伸手解开他身上的束缚,徐弘立马拉着凳子往后躲了躲。
商云谏先是阴森森的看了眼徐弘,抬手端起,一口喝了下去。
转头看向于荣,道:“别忘了,把今日的事仔细认真的汇报给皇兄。”
于荣道:“是。”
徐弘一脸了然的嘲笑了一声:“苦肉计啊,要不要我帮你添油加醋?”
他真是瞎操心,商云谏是什么人?商云鹤为他费心费力,他心里指不定多开心呢。
“不必。”商云谏的脸色还有些苍白,面对徐弘自是没有好脸色,“皇兄,没有回信吗?”
于荣摇头:“没有。”
徐弘拿起筷子,往桌子前凑了凑:“他怎么可能联系你,二皇子商云谏暴毙而亡,陛下已经为你办了葬礼,商云谏已经死了。”
“我要回京城。”商云谏道:“越快越好。”
“不可能。”徐弘直接道:“你现在回去不是打陛下的脸吗?一个刚死的人复活了?若是被熟识的人看见,怎么解释?”
商云谏眸光渐深,冷眼看他:“与我无关。”
“商云谏,你做事不考虑后果吗?”徐弘看不懂他,他到底是喜欢商云鹤,还是喜欢享受商云鹤对他的宠溺。
怎么会一点也不愿顾及商云鹤的心情。
商云谏冷言冷语:“你懂什么?”
商云鹤已经打算不见他了,这就是他说的自由吧。
去想去的地方,心心念念的离开,终于不用被困在宫城。
商云鹤一定以为这是自己想要的。
他若是不主动回去,商云鹤一辈子都不会见他了。
“如今,连虚假的血缘关系都没有了,我在皇兄眼里也只剩那点可怜的兄弟情分。”商云鹤咬牙切齿,说不上是愤恨还是不甘,“我已经留不住他了。”
他总是安慰自己,安慰自己皇兄是爱他的。
可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对商云鹤,与商云鹤对他,完全是不一样的。
“我要的,他不会给,所以我只能自己争,也一定会得到。”
商云谏这辈子除了商云鹤,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重要。
要怪就怪当初皇兄眼拙捡了他,这些年又对他太好了。
“等等,你……”徐弘有些不解,“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商云鹤对商云谏如何,满朝谁不知道,魏衍劝过他多少次送走商云谏,他始终不愿意。
“他对你还不够好?”徐弘怀疑商云谏的脑子出问题了,“你哪次惹事不是他在前面挡着?我可从未见他对旁人如此上心,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商云鹤对商云谏的感情不一般,只是他比较内敛,不会像商云谏那般总挂在嘴上。
“与你何干?”商云谏皱眉,“皇兄对我好不好,需要你知道吗?”
“你这人听不懂人话吗?”徐弘一摔筷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老实呆着,你不是最会装可怜吗?继续装不就行了。”
无论如何,现在的商云谏不能出现在京城。
商云谏的身世若是暴露了,那可是天大的笑话,皇家威严受损,朝中大臣不会放过他,皇室子弟更不会放过他。
“陛下大费周章的安排你假死,不就想让你的身世成为秘密,没人会追究一个死人的身世。”徐弘道:“你若是体谅他,就不应该在给他惹麻烦。”
商云谏沉着眼眸,默不作声。
京城,他是一定要回的。
一旁的于荣,正在纠结怎么向商云鹤汇报今日的事。
他们二人吵架,累的是他这个中间传话的人。
吃完饭,徐弘头也不回的出去了,换个地方晒太阳去了。
于荣也收拾完桌子,悄声走了出去。
刚要出门,商云谏开口喊住了他:“等等。”
于荣停住脚步,回头。
“你送信的时候,帮我问一句皇兄,他还想见我吗?”
“是。”
商云谏闭上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能着急,不能给皇兄惹麻烦,不能让皇兄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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