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焕倒是不知道宋今栩的这些操作,他本想攒够给小栩买手机的钱后把家教工作辞了,但是有一户人家对他的教学格外满意,加了价让他讲到年前。
徐焕不会跟钱过不去,于是继续老老实实在周末坐公交来回,赶在年前把课讲完。
天气一冷被窝里就显得格外温暖,连徐焕都不想早起。
徐奶奶敲了敲木门喊他们起床去置办年货。
徐焕含糊应了声往被子里又埋了埋,他刚把家教工作做完,难得歇歇,罕见地露出一点懒。
宋今栩翻了个身迷蒙地睁眼,看到徐焕低下头露出的雪白脖颈,动脉浅微地鼓动,黑色的发丝柔软地翘起,搭在皮肤上。
他有些出神地盯着,直到那团被子动了动,徐焕眼睛眯着伸出头,刚睡醒的嗓音带着哑:“早安。”
宋今栩先前稚嫩的声音已经褪去,此刻的声音沉又缓:“早安,哥哥。”
尾音低哑,徐焕心口轻轻一跳,睁开眼:“嗯。”
冬雪松软,厚实地在地上落了一层,有人走过便咯吱地叫。早晨的空气里带着北方独有的干燥清冷,街道旁有几株腊梅迎风绽放,隐约飘着清幽的花香。
徐奶奶提着布袋在街市上走着,徐焕和宋今栩紧随其后。
徐焕的手刚伸出来就被冷风吹得指节染上一点绯红。
他饶有兴趣指了指一个摆在架子上的奥特曼:“给你买一个啊?”
宋今栩抬起眼皮,眨了眨眼睛,牵起他微凉的手。
配合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徐焕眉眼弯弯:“是是,小栩是大孩子,不爱玩这些。”
徐奶奶听着两人在后面嘻嘻哈哈讲小话,慢悠悠左转右转挑着东西,两人见她称好就眼疾手快上去接着。
走到满墙的调味料架前面,徐焕停下脚步朝宋今栩嘀咕:“买瓶酱油。”
宋今栩有些疑惑:“家里不是还有吗?”
徐焕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仍停留在货架上:“凑个满一百减十块的活动,况且家里酱油用的挺快。”
宋今栩怔了下点头说好。想起他最爱吃徐焕做的蒸蛋,每次都要加点酱油。
拿完酱油路过生鲜区,徐奶奶自己下手挑了五花肉来称,一条完完整整拿袋子装起来,一条让老板现场绞碎了当肉馅。
“回家一起包饺子。”
她很是喜欢一堆人一起包饺子的场景,温馨热闹。
徐焕和宋今栩点头应好。
布包逐渐被撑大,里面的蔬菜和肉将包填的往下坠着,是肉眼可见的重量,宋今栩拿了个大塑料袋将里面的东西掏出分了些,自己提了一包,徐焕伸手掂了掂,拿了更重的一包。
临走前宋今栩往被小褥子盖着的冰柜看了眼,徐焕敏锐注意到。
他手里留有一些做家教赚来的钱,轻声嘟囔着“天这么冷小心冰的牙疼”,但还是给宋今栩买了一根纯奶冰激凌。
徐奶奶“哎”了一声有些不赞成,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
结果两个人一人扯一边手臂抱着撒娇,把徐奶奶哄得无奈点头。
“凉不凉?”徐焕见宋今栩抿了一口,问。
“不凉,好吃。”浓郁的奶香在宋今栩唇齿间化开,他抬眼将冰激凌递到徐焕嘴边。
徐焕也不嫌弃,就着宋今栩尝过濡湿的区域咬了口,被冰得整张脸皱在一起,含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去。
宋今栩一开始还担心,但看着徐焕生动的表情没忍住勾了勾唇,抿着笑:“哥哥怎么咬一大口。”
徐焕低估了门牙的脆弱,被冰得有些发懵,答得含含糊糊:“没有很大一口。”
街边有夫妻带着小孩子出来玩,低低矮矮的,穿着红色的大袄,脑袋上带个虎头帽,软软胖胖,像年画里的小人似的。
婴儿车在雪地上碾出两条辙,咿咿呀呀的声音掺着夫妻俩甜蜜的低语。
宋今栩刚往那边看了看,垂下的手就被人勾了勾,然后被握在掌心里。
有雪粒忽化成水,融在睫毛上,润了他黑色的眸。
刚才的小雪忽然下大,鹅毛纷飞里,徐焕眉间凝着关心,眼底拢了温和的日泽,嘴角浮着浅笑。
宋今栩反手将徐焕握得更紧,看着徐焕因着他的举动微微睁大的双眼,眼尾上扬。
徐奶奶到家领着两人将采买的东西分门别类收拾一通,就喊着他们包饺子。
面粉和水和成面团,静置后搓成长长的条,分成一块一块的小剂子。
徐焕拿擀面杖熟练地擀成圆形薄皮,徐奶奶和宋今栩拿了小板凳坐在旁边,手上放着饺子皮,用勺子取了肉馅再沿边缘捏紧,折出好看的花边。
宋今栩有学有样,徐焕看过去忍不住轻笑。
他手指拨了下捏好的饺子边,看着刻意为之的方块褶皱觉得宋今栩这人天赋异禀:“虽然比不上奶奶,但捏的挺紧。”
最起码下水不会散。
送行饺子迎风面。
徐焕和宋今栩将飘在水面上的饺子捞出,两人围着徐奶奶热热闹闹吃了顿小年饭。
醇厚的肉香被面皮锁住,香醋提鲜一口下肚,肉汁溢出,宋今栩不知不觉想起去年的春节。
妈妈围了好看的围裙,笑着揪了一团面团放到他手里,让他在一旁自己玩,自己又快又好地包了一竹盘。
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男人身上落了层雪,到了温暖的室内瞬间化成水,湿答答洇湿了绒服外壳。
爸爸脱了手套,走近用微凉的宽大手掌摸了摸他的脑袋,凑上去轻吻妈妈。
周身的微凉让妈妈瑟缩着打了他肩膀一下,他也不恼,快速换了居家服就聚在一起包饺子,氤氲的白色雾气飘着香。是宋今栩记忆中最怀念的一幕。
他眼角泛了些红,眼睫湿润地粘在一起,垂着的睫毛颤了两下。
耳边是徐奶奶的关心念叨,小老太太又怕徐焕一心扑在学习上不注意身体,话锋一转让他好好休息别久坐累坏了身子,徐焕倒是什么话都接,点点头说好,夹了菜让奶奶吃。
宋今栩埋头的间隙,徐奶奶朝他碗里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徐焕看见了,朝他眨了眨眼。
他心口的沉重忽然变得轻快,一年前的丧亲之痛,半年前在姑姑家的欺凌,所有的遭遇渐渐变得模糊,于是心口被幸福满满填满发烫,唯余下眼前的两人格外清晰。
如此幸运,他想。
小年过后,小老太太就领着他们扫尘,街坊邻居都井然有序开始大扫除,徐奶奶还拿了毛巾在宋今栩身上甩了好几下,念叨着说:“扫走晦气,扫走霉运……”
宋今栩就乖乖站那不动,嘴巴甜甜的说谢谢奶奶。
待到春节前几天,徐焕熬了面糊,小小的铁锅热热烫烫的,他喊着宋今栩和他一起去大门口贴春联。
徐奶奶出声制止了他俩往外跑的动作,拿了两副春联喊他们来看。
小老太太带了个银框老花镜,眯了眼睛看着红底黑字:“小焕小栩,帮奶奶看看哪个写的好。”
徐焕看了眼奶奶新写的两个,和自己手上对比一番,诚恳地说:“都好看。”
小老太太是别人口中的文化人,上过学,学过写大字,即使这样也被徐焕简单的话被夸的美滋滋。
徐奶奶呵呵笑,把对联展在宋今栩面前:“小栩觉得呢?”
宋今栩觉得徐焕没说错,徐奶奶的毛笔字确实很有功底,他眨了下眼,伸手指了指她左手拿的那一副:“我喜欢这个。”
徐奶奶看了一下,让徐焕换了春联:“小栩挑的不错,贴这个。”
徐焕从善如流接过:“没问题奶奶。”
下一刻牵了宋今栩就往外走,“小栩快走,面糊快冷掉了……”
此刻的徐焕身上难得显出一点15岁该有的少年气。
有邻居看见徐焕从屋里跑出来打了招呼:“贴春联呐?”
徐焕笑着搬了小木凳踩上去:“是呀嫂子,新年快乐。”
“哎哎,新年快乐,今年过得可真快……”
宋今栩拿了面糊往春联后面涂上一层,小心地抬头递给徐焕,徐焕伸手接过,往门楣上贴。
“阖家欢乐纳千祥,和顺门第增百福”
横批:
“万事如意”
徐焕伸长了手去够门框,从衣服里露出来的手腕如雪洁白。
宋今栩从下往上看着高他一大截的徐焕,目光被他昳丽专注的侧脸吸引,慢慢从脊背升上热意,身上发麻。
等到晚上五六点天要黑不黑的时候,深蓝色从东边一下蔓延到西边的地平线上去。徐奶奶拿了几个大中国结和红灯笼,让宋今栩托着底,拿了个铁丝搓的细杆钩子,将红红火火的物什挂了上去。
人一旦忙起来就觉得时间过的特别快,风吹雪落,眨眼间就到了除夕。
鹅毛大雪纷飞,徐焕白皙的脸将近一半都埋到了围巾里,他迎着风眯起眼,更显得眉眼浓黑,耳暖将外界的呼啸风声和身旁人的低语一并屏蔽在外,宋今栩的声音不甚清晰,徐焕没听清,下意识道:“嗯?”
他的声音带有闷着的细软,像是吐了一串泡泡从水底浮到岸上,宋今栩微微显露的喉结不明显地动了动:“我说今晚要和哥哥一起守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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