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答,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宗红叶期待的神色一点点褪去,紧握着手指也渐发白。
“不好。”
他回答了,他的回答足以打击到她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
“什么?”宗红叶喃声问,缓缓垂下双手,被握住的宽袖也落下来。
她表情难堪地捂住口鼻,脚步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挥开宗礼伸过来的手,扭开脸不去看他。
宗礼快步往前去,却遭到她的严厉拒绝:“你别过来。”
她的双手把脸全部遮住,垂着头,她分不清脸上的是泪还是因为期待过久出的汗。
她以为他会听她的,退一步。但他一步都不肯退。
宗礼只好站在原地,出神地看着她,心慌得厉害。
或许第一开始他就错了,他以为这会是两人坦诚相对的契机,没想到会弄巧成拙。
她对他没有一丁点儿的爱意,有的只是亲情,她只想做他的妹妹。
多可笑。
如果时间回到数日,他会阻止红叶说出实话,一切保持和以前一样。
她的眼泪太过滚烫,心脏早已被这一滴滴眼泪灼烧成一个个窟窿。
宗红叶的头发遮盖住了她的表情,再度抬起头时,她只神情有些的憔悴,怅然地看着他,语气不稳:“你在逼我。”
最开始有波动的心脏再次陷入了冰窖之中,被封存被绞杀,起了的波澜也化为一潭死水。
宗红叶不得不承认她不想和宗礼分开,打心底里不想分开,她一直在找可以留在这里的理由。
他知道她不喜欢他,他也不愿做她哥哥,而她又是个魔族,那她到底是什么。
她再也没有留在天衍宗的理由,留在这个对她来说危机四伏的地方。
这里到底有什么值得她留下,宗红叶不停地问自己。
宗红叶一步步往后退,连身体已经脱离宗礼的灵力控制范围都没发觉,她直直往下掉,也没有催动灵力。
宗礼神色一变,连忙截下从半空中掉落的红叶,她掉在灵气层上,失魂落魄地瘫在上面。
他犹豫片刻,还是凑近她,她不让他靠近,但事急从权,他快速来到她身旁,将她整个人都揽入怀里,。
他低声轻诉:“红叶,你知道的。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他的声音很轻,话却那么沉重,“我从不想做哥哥。”
“你为什么非要逼我?”他说出迄今为止,语气最重的话,连他们争吵时都没有用这种语气说话。
宗礼从她的眼睛中察觉到她想离开的念头,这是他的底线。
最坏的结果是她在他身边,对他没有任何旖旎的感情,而不是失去她。
但他仍不想做到这个地步。
宗红叶眼眸微抬,瞳孔中闪烁着一种复杂难明的思绪。
他们相拥在一起是这么温暖,两颗心始终没有触碰在一起。
“红叶……”宗礼喃喃出声,露出脆弱的神色,困惑地问,“你要我事事顺你心意,我也照做。为什么这一件事不能顺我的心意呢?”
“我不想做你的哥哥。”宗礼的唇放在她的侧脸上,似蜻蜓点水般移过,凑到了耳畔旁,“我想做你唯一的道侣,唯一的爱人,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认了。”
他目光温柔,正向她卑微地恳求。
“如果你非要离开我,我也只能放手了,那我们就成了碎掉的镜子,再也无法重圆。”
他的声音温柔而又冰冷,宗红叶垂下眼,意识到她一定要做出选择。
没了宗礼也没什么,顶多是无依无靠,寂寞孤独罢了。
她不是没经受过。
她一直这么想,但他的神情在告诉她,他真的会放手,她如果说离开他们会彻底分开。
可她……不能接受。
这辈子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有一天宗礼会把目光转向别人,她很自私,不能忍受属于她的东西会到别人那里。
反正,他们本就没有血缘关系,她不过是习惯了“哥哥”这个身份。
宗红叶攥紧了宗礼的衣服,忽然伸手抱住他。
“不要。”她下意识地拒绝他的话,宗礼眼底微沉地盯着绕在手臂上的她的长发,不禁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会学着爱哥哥。”
“师兄。”
宗红叶整个人都埋进他的身体里,蜷缩成一团,轻声呓语:“你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宗礼也低头看着她,翘起唇:“我知道。”
两人相拥时,都抱着永不分离的期待与准备。
云层遮盖住另外一道身影,他遥遥望着这一对互诉衷肠的璧人,在两人身影消失后,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云层渐退,万里无云的天空上汇聚成平面的灵气也随云而去。
隐约可见的人影也不见。
一月以后,春天快要过去,碧冼峰上片绿成海。
宗红叶捧着脸坐在桌前,桌上是未干的笔墨,右边写了几个大字:如何爱上师兄。
下方备注了三竖小字。
要点一:日常关怀不要忘;
要点二:师兄哥哥要分清;
要点三:把师兄变成挚爱;
要点四:我欲与师兄恩——
笔在这个字停顿少许,墨水染黑了这个字。
宗红叶捂住有些红的脸,别开视线,眼睛眨了眨,另起一列,继续往下写。
计划一:如何真诚地观察师兄日常
……
计划十:催眠师兄……
室外,一道轻快的声音响起:“红叶,我新得了一本剑谱,刚好适合现在的你。”
宗红叶转过身,神情一顿,侧身过去,手一拂,字体微亮,隐去形状。
桌案上的纸变得洁白如新。
“我看看。”
宗红叶接过书籍翻看,她从前所习的剑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结合她身体里的灵力流转绘制。
她的身体已经没了这些问题。
宗红叶已经看得入迷,宗礼不忍打扰她,静静坐在一旁,等到日落。
她倏地拉起宗礼:“师兄,快来和我对练看看。”
对练间隙,宗礼才有机会开口道:“好好练,回来我要检查。”
宗红叶这下习剑的兴致全无,追问:“你要去哪?”
宗礼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如实道:“我要去北境一趟,还是上次的案子,他们确实和魔修勾结,那三人已伏法。”
“北境巫族也已经叛乱。”
宗红叶神色惊讶,不解道:“北境巫族不是名门正派吗?和魔修勾结对他们来说百害而无一利。他们怎么会这么做?”
现今是修真元历四百一十二年,距离魔族被封印已经近百年,没了魔族,魔道也势微。
他们投靠魔族会有什么好处……宗红叶有些在意。她虽是魔族,却并不希望魔族破除封印。
“这就是蹊跷的地方。”宗礼沉声道,“我怀疑魔族封印可能已经松动,他们可能想从魔族那儿取得一些东西。你好好在宗门待着,不要出去。”
宗红叶这一次没排斥,他仔细叮嘱。
“我听说高阶魔族能看出低阶魔族的身份,你万事小心,防身法器一定要日日携带,仙盟出了卧底,我怀疑各大宗门也已被魔修渗透。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不要离开天衍宗的管辖范围,最近很不太平。”
宗红叶一一应下。
宗礼微微一笑,忍不住轻声说:“红叶,在家等我。”
他仍旧有些担心红叶趁他离开后出走。
宗红叶脸颊微红,她嗯了一声,拍了拍脸,扬声道:“当然。我会等你。”
她之前说喜欢他时他也没有这么黏黏糊糊。
宗礼离开的那夜,他们的院子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红叶。”
他出现在这里着实吓了宗红叶一大跳。
“宗主。”
宗长朔从没来过这,要不是宗礼住在她旁边,她猜他都不一定知道这个地方。
宗长朔直接表明来意。
“红叶。你今日离开天衍宗,永远都不要回来这。你走后,我会公布你的死讯。”
他三言两语决定了宗红叶的未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宗红叶微愣,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宗红叶一言不发,他的面容严肃冰冷,俊美的脸庞像是完全被风霜覆盖。
他上下打量宗红叶一番,缓缓摇头:“你的魔族血脉终究是觉醒了。”
宗红叶神色一变,缓缓道:“你一直都知道我身上有魔族血脉,你养我到底有什么目的?”她没等回答,直接询问,“你要杀了我?”
宗红叶握紧拳头,打算随时拼死一搏。
宗长朔看出她的防备,幽幽问:“目的?你身上有什么我值得图的地方吗?”
“我养你不过是出于责任罢了,至于杀你,要是我准备杀你,何至于等到现在。”
他说这话时神色阴鸷,很像宗红叶想象中的魔修。
“我是你的孩子?”宗红叶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宗长朔反问:“怎么?你以为不是?”
他的视线落在宗红叶妖冶的面庞上,就算他讨厌这个孩子,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长得与他有些相似,宗红叶难道看不出,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宗红叶神色莫测,她不由地追问:“那我的母亲是魔族?魔族早在数年前便被封印,她应该不在世外,她现在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她叫什么名字?你现在还和她有联系吗?”
宗长朔的眉宇间流露出些厌恶,宗红叶看得十分清楚,他没有回答她的任何问题,反而陈述些别的。
“为了隐瞒你的魔族身份,我封了你的灵脉,让你此生达不到金丹。只要不到金丹,魔族血脉便不会觉醒。没想到宗礼这个臭小子为了你的修炼殚精竭虑,始终要让你筑基成功,甚至让你结了丹。”
“若不是他,你一辈子也不会觉醒魔族血脉。就这样当一个庸庸碌碌的修士也很好,不至于离开天衍宗。”
宗红叶怎么会听不出他的挑拨,故作不知问:“你什么意思?”
宗长朔心口堵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我的意思是说你必须离开天衍宗,这里已经容不下你。”
宗红叶浑身紧绷,据理力争:“我等宗礼回来,再离开。”
宗长朔缓缓摇头,施法将她捆住,把她的嘴也封上,语气冷漠地同她说话。
“你真是半点也听不懂,你的存在天生会给人添麻烦,你要是再这么自私。宗礼可能毁在你手上。明白吗?”
“我为了养育你,已经瞒了二十多年,我不会再瞒下去,你若执意留下,我也不会再保你。”
宗长朔低头看着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宗红叶,缓缓道:“原本你可以在天衍宗呆一辈子。可你不知足,才会落到这个下场。”
宗红叶持续挣扎,如何也挣脱不开他的束缚。
宗长朔冷静地看着她的挣扎,神色严肃:“红叶,我不是在和你说笑。”
“天衍宗的宗红叶已经死了。灵力会在传送阵结束后消失,你自行离开,不要再出现在宗礼面前。”
“你和宗礼相生相克,你若是非要纠缠,宗礼只会死路一条。”
传送阵启动,宗红叶消失在原地。
他们开始相爱后,宗红叶在修真界销声匿迹。
宗礼也许再也找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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