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线指的是谁,没有说出却已心照不宣地意会。
宗礼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无意再多说什么,直接回了寝房。
宗晟仍站在原地,回神之时,大口喘着粗气。
他闭了闭眼,仔细想来,宗红叶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不是……罢了罢了,他无奈地摇头,身为族长,自不会因小失大。
宗礼很少把话说绝,不得已时才会这般。
红叶该醒了。
他刚抬脚进院,碰见在门外的叶落白,正神色纠结地来回踱步。
他一见宗礼,便停了下来。
宗礼适时地露出困惑神情:“前辈,有要事?”
他站定在门槛内。
叶落白不知该如何面对宗红叶,两人亲如兄妹,和他说也应是一样。
“你最好不要带她回天衍宗。”他说完,又僵硬地补充,“是绝对不要。”
宗礼不由地困惑:“发生了何事?”
叶落白有些难以启齿,是他们背信弃义,更多的原因是他不能把宗红叶是魔族的事告知别人。
他们事先曾起过誓。
可叶落白没料藺冬和陆山月竟会担着违背誓言后果的风险将宗红叶是魔族的事说与家族长辈。
此事隐而不发,连宗长朔也不知。
为的就是让宗红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回来,将其抓捕,他们认为她能隐瞒身份绝对与宗家、宗主脱不开干系,一些与宗家世代有摩擦的家族大能甚至指控宗家可能早已归顺魔族。
也有人持不同意见,但空口无凭,他们意图将红叶带回,亲自检测她的身上是否有魔气。
无论意见如何,宗红叶只要一回到宗门便会被抓捕。
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叶落白犹豫几番还是决定来到渤越城阻拦宗红叶回到宗门,不为别的,只为了还凡人界之恩。
宗礼见他沉默,微笑着问:“叶前辈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说吗?”
叶落白摇头:“没有,你只要跟她说不要再回天衍宗便行。”
宗礼若有所思:“是吗?”他眼眸中泛起愁绪,“可如果不说的话,红叶性子倔恐怕不会听我的话。”
话说到这,叶落白只能暗示:“事关她的身份,你和她说,她自然会明白。”
宗礼神情变得严肃,语气有些捉摸不透:“红叶的身份怎么了?”渐渐地,他的神情带着一股难为情,“难不成我们结契的消息已经传了回去?师父他们已经知道她是我的道侣?”
叶落白神情一怔,重复问:“道侣?”
宗礼一本正经地点头:“是,红叶受了重伤,无奈之下,我们进行了结契。”很快,他又笑着道,“其实这也是我一直以来所期待的事,是我心之所向,怨不得她。”
叶落白回到修真界时也听说出了一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化神修士,没想到见面时对方已经跌至元婴,还是为了宗红叶才如此。
这般看来,他的回报也算不得什么。
宗礼的笑容幸福,叶落白开始不知所措,他所指的身份不是这个,但对方似乎不知道宗红叶的魔族身份,他不能明示。
叶落白再次摇头:“不是这个,你把我的话转述给她,她自然会明白。”
话说到这,宗礼怎么会不明白他口中的身份是指什么,但他只能继续装傻。
宗礼略一点头:“好,叶前辈,我会转述。”
叶落白正要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想了想,又转回身,再次叮嘱:“你一定要和她说,她绝不能回去,回去对她来说很危险,事关她的身份。你只要和她说了,她便会明白我的话是什么意思。”
“好,我会和她说。”
宗礼表面上笑着回应,心中却生出了几分不耐。
在他看来这些话完全没必要重复两遍,炼虚期的修士说话也怎么这么拖泥带水。
“我要回去。”
一道声音在此时出现,引住两人的目光。
宗红叶缓缓出现在他们面前,她神色如常,没有恐惧,只有脸庞上带了些病气。
叶落白皱起眉头,欲言又止,他的同伴背叛了她,他说不出口。
宗红叶率先开口:“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还是要回去。”
她能猜到是她的身份暴露,如何暴露也能猜到一二,回去面对,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不回去反而会害了宗礼。
他和她最亲近,她还害得他用修为来救她。
时时刻刻,总是她连累他,她也想有一次,是她站在他身前。
叶落白怔怔地看着她,她丝毫不因自己身上具有魔族血脉而露怯,反而很坦然。面对这种反应的她,连劝说的话也失去了说出的力气。
他只能轻声道:“红叶,我很抱歉,我没法阻止他们。”
真正听到这时,宗红叶恍然了一瞬,为了不连累宗礼,特意威胁他们,不曾想还是有这一遭。
幸好她足够幸运。,有了应对之法。
宗红叶无奈一笑:“我也没想到,毕竟我们修行之人最重誓言,他们可能相比自身更看重天衍宗。”
她完全能理解其余二人为何会说出她的身份,她夺了锁魂钟,还威胁他们,不恨她到死就算好的了。
叶落白欲要说些什么,宗红叶只是摇了摇头。
“你不也很清楚吗?我口说无凭,他们从一开始便不信任我,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宗红叶知道叶落白想要说的话,轻声宽慰,“这并不怪你。”
宗红叶视线朝下,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一身愁。
旧时景色风依旧,吹得几人无言说。
叶落白心有愧疚,如果他多阻拦,或许这件事不会发生。
他垂下头,低叹一声:“你就算把锁魂钟还给他们,他们也不会改口,他们冒着心魔的风险也要披露你的身份就意味着他们绝不会为你做掩护。”
他语气焦急地为她着想。
“你还是不要回去为好,他们为你设了局,到如今还风平浪静,不过就是为了引你回去,老到时你就成了他们用来争权夺利的靶子。”
叶落白以为宗红叶是想用锁魂钟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我明白。”宗红叶似乎是还没恢复过来,一脸疲色地靠在宗礼身上,微眯的双眼里狡黠色闪过,“他们该想的是怎么才能证明我是什么身份。”
她不紧不慢地陈述,神色间完全不见恐惧之色。
叶落白困惑不解:“你不担心?”
宗红叶低头一笑,继而摇头。
她确实不担心,她可以将灵气和魔气自由转化,在和宗礼结契之后,转化得更加流畅,自然也不会忌惮他们检测魔气的方式。
除此外,她的身体里还有一半人族之血。
叶落白少见地露出焦急的神色:“不行。”他看向沉默不语的宗礼,劝道,“你不知道她的身份,她回去和主动被抓没什么区别。”
宗礼语气沉着地否认:“不会的,我相信红叶,她说没事,自然会没事。”
两人双手紧握,形成了一道别人无法融进去的屏障。
叶落白见状,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气得甩手,很想对宗礼说:你不知道内情,自然可以这么平静。
这是他第二次感到无奈,第一次是被蔺冬怨恨,此刻的心境和当初一样,他真心想救蔺冬,也是真心想救宗红叶。
两人都如出一辙的固执。
宗红叶见他这般反应,不禁好奇。“你为什么要袒护我?”
叶落白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冷峻的脸上出现错愕神色,本来不善言辞的人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不是袒护,是为了回报你的相救。”叶落白绞尽脑汁道,“坦白说,要不是你的出现,我不知道要在凡人界多少年,鬼修在凡人界没有飞升的可能。”
“我只想回报你,两不相欠,你也知道,我们修行人最重因果。”
他说到这,又不禁觉得话说得太对。
一面对宗红叶相关的事,话便多了许多,想来该是因果的影响,已经影响到他的日常。
宗红叶露出意外之色,他也太过实诚。
她沉了沉声,坦言道:“我很感谢你来告诉我,但我一定要回去。”
“为什么?”叶落白问,日常冷峻的脸上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怒气与困惑。
宗红叶沉声回:“我不想让宗礼成为众矢之的的存在。”
说话间,无意识地抓住宗礼的手,似乎誓要把他锁在身边。
叶落白抬头盯着她,瞬间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他万万没想到原因会是这个,左右又盯了盯二人,“情”之一字,果真害人。
他缓缓摇头,转身离开。
到时,她的身份被发现,他只能尽力保她一命。
宗红叶轻吁一口气,却听到宗礼说话。
“红叶,那人的话还是要信,你不要回去,我——”
说到这,宗红叶打断他:“你不是说信我吗?”
她松开手,站在他的对面,目光落在宗礼身上,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气息变化,不禁咬紧口腔内壁的肉,脸色愈加难看。
他的修为跌了。
宗礼觉察她目光的尖锐,垂下眉头,轻声解释:“我是信你,你明知我为什么会这么说。”两人对视时,他的语气加重,“你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身份一旦被发现你会成为众矢之的。”
方才不过是在别人面前这么说话,他的想法实际上和叶落白相同。
他也知道红叶笃定不会发现的理由是什么,但万一不行该如何,这种意外一旦出现便很有可能害死她。
宗红叶很固执地反驳:“不会,我刚刚说了。”他不自觉地扬起声音,“而且我说的是实话,我出现在渤越城还不回去,不就坐实了我的身份,我不希望你成为众矢之的。”
宗礼看懂了她的目光,她在说她同他一样,担心彼此。
“我可以说你受了重伤,仍在昏迷。”宗礼还在坚持。
宗红叶勉力一笑:“你觉得可行吗?”
宗礼沉默,这个理由确实很敷衍,但这对她来说是风险最小的选择。
他们无法瞬时来追捕她。
宗红叶浅浅一笑,捂住他的唇:“这一次信我。”她垂下眼,眼睫落下一片暗色,“这次多亏了你,只要我想,没人可以判断出我是正道修士还是魔修。”
顺着她的目光,宗礼想起什么,耳朵泛起红。这一瞬间,他无话可说,只能顺着她,彻底信她一回。
他们审判魔族,是因魔修为恶,他们又与魔修为伍,可红叶在天衍宗长大,从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所谓正道,又可以用什么理由来取她性命。
没有理由。
这是他最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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