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放假的这天,宋烯和陆辞决还是照常一同从Z市回家。
两人从高铁站出来时,原本陆辞决是想先把宋烯送回去,结果却没想到他和宋烯拉着行李箱从车站刚一出来,陆辞决就接到了他妈突然打来的电话。
“hello啊大帅哥,往你右手边看!!”
陆辞决手里拉着箱子,正侧头和宋烯嘱咐让他把围巾系好,举着电话听见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时,他愣了下,转头往右边一看,就看到了经年累月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钟裕贤的身影。
钟裕贤单肩挎着包,头发利落的扎起,抱着胳膊正朝他们这方向看。她穿了件裁剪流畅而有质感的咖色长大衣,腕上手表价值不菲,站在人群里气质格外出众。
见陆辞决注意到了她的位置,钟裕贤才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揣回包里。宋烯跟着陆辞决的视线一同望过去时,就看到了人群里这个身影。
女人长相是偏冷艳那一挂,眉眼精致成熟又带着种气场,正微笑看着陆辞决他们两的方向。
“这是你......”宋烯迟疑了下,心里大概猜出了这人是谁,忽地有些紧张。
“嗯,我妈。”陆辞决放下电话,很淡定地伸手提起被宋烯撂在行李箱上的双肩包,示意他一块过去。
他们两个出发之前,宋烯没听陆辞决说过家里要有人来接。事实上自从他俩去了Z大读大学之后,回回放假也都是自己回来,毕竟这么大人了。
原先高中那会儿宋烯就听说过陆辞决爸妈都是长期在外出差,很忙。所以这还是他印象中头一回撞见陆辞决妈妈。
宋烯脑子里下意识回想了下他俩往外走这一道,应该没什么太明显的亲密举动,结果冷不丁就脑子一抽,就想起姚路扬那句“回去见家长”的调侃,顿时有点虚。
“陆哥,那什么我先叫个车吧,等会跟阿姨打个招呼我就先走......”宋烯话说到一半就要低头去开打车软件。
陆辞决步子一顿,腾出手来,直接握住他拉着行李箱的手。
出站口正前面是接人的围栏,等着接人的人群站的密密麻麻。通道是往两侧延伸的,虽然隔着还有段距离,宋烯也吓了一跳,连忙抽出手,低声说,“靠,你注意点好吗,这么多人呢。”
陆辞决状似意外,垂眸看了眼宋烯,“很少会见你紧张。”
“废话。”
宋烯心里嘀咕。
他的确不是见人会随随便便紧张的性格,但这可是陆辞决妈妈,而且他和陆辞决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同学情了。
他们俩的关系,学校里或是朋友之类的知道也就知道了,面对长辈,不确定对方是什么看法,他肯定多少会紧张。
轻轻呼了口气,很快两人绕出了围栏,宋烯刻意和陆辞决稍稍保持了点距离,没贴那么近,就看到钟裕贤已经迎面走过来。
“妈妈来接你惊不惊喜?放几天假?”女人很亲昵地搂了下陆辞决肩膀,而后很快又转头看向宋烯,“这是你同学吗?长这么帅。”
“阿姨好,我叫宋烯。”宋烯乖乖地打了个招呼。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陆辞决问他妈,显然是对于钟裕贤突然出现并不知情。
“给你个惊喜呀,”钟裕贤啧了一声,“儿子长大了真没劲,看见妈妈回来怎么一点都不激动的啊?”
钟裕贤说话时伸手似乎是想帮忙拿箱子,陆辞决没让她拿,钟裕贤便也没坚持,“前几天我不是问过你几号回家的吗?忘了?”
几天前陆辞决订票的时候,钟裕贤打过一通电话,问陆辞决几号回来定的几点车次,陆辞决没多想于是随手发她了,没想到会钟裕贤有空来接站。
不过钟裕贤也没纠结这个,车站里面人太多,来来往往的很吵,说话得要扯着嗓子,所以钟裕贤干脆朝两人一勾手,“走吧,送你们两个回去。”
“不用了阿姨,我叫个车。”宋烯连忙摆手,想去陆辞决手里拿自己的包,陆辞决没松手。宋烯有点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就听见钟裕贤说,“走啦,客气什么。”
钟裕贤看得出是很雷厉风行的性格,说完便率先往外走,宋烯只好跟上。
直到几个人七拐八拐到了停车场时候钟裕贤才又问宋烯,“好像以前见过你,你是不是也是一中的?辞决刚转过去一中没多久有次请假想回学校拿卷子,是你给他送到门口的吧?”
“啊,是。”宋烯点头,想起来了这事。
陆辞决整个高中时期很少请过假,所以宋烯有印象。
那回陆辞决是因为发烧请了假,但下周就有个周测,宋烯奉老班之命给输完液的陆辞决把卷子送到校门口。
一回想起来这件事,宋烯继而又想起了当时的自己似乎是还很大言不惭地对陆辞决说什么“没事,你不舒服就别做,好好休息。”之类的话
陆辞决当时戴着口罩,抬眸看他,语气似乎有些意外:“班主任说的?”
“我说的。”宋烯吊儿郎当地说。
那会儿他还觉着反正意思都差不多,老班说的不也是让陆辞决拿回去看看,量力而行么。那不就是不用做?
再说陆辞决转过来第一次考试就上了年纪前三,多一张少一张卷子能影响什么。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卷子是人家学霸自己要求的来拿的。
宋烯忽然记起来这事,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来,当时好像确实路边停着辆车,上面驾驶座上是一个带着墨镜的女人。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陆辞决他妈妈。
“我这得给人家留了个什么印象啊。”宋烯顿时有点郁闷地想。
心不在焉的功夫目的地很快到达,陆辞决下车帮宋烯把行李箱从后备箱拿下来,临别又叮嘱,“送大佬的车下午到,家里记得留人。”
“好。”宋烯看了眼时间,才十点多,他说:“我下午在家里等,不出去。”
“嗯。”
一年到头忙得脚不沾地,钟裕贤这次回来明显心情不错,回去的路上和陆辞决天南地北地讲了讲她这几个月忙的项目,陆辞决安静听着,偶尔接两句话。
手机消息突然响起的时候,陆辞决立即低头去看,正巧前方是红灯,钟裕贤将车停下来,一回头就将陆辞决的举动全部看在眼里。
钟裕贤忽然道:“你和宋烯是从高中开始关系就这么好的吗?”
消息并不是宋烯发来的,陆辞决看了一眼屏幕,便又放下手机,“嗯。”
陆辞决感受到钟裕贤的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于是镇定地回视。
前方的绿灯很快亮起,钟裕贤没说什么,挂挡切换,目视前方。隔了一会儿才又问:“去了Z大之后一切还习惯吗?学校有没有其他以前一中的同学?”
“没太关注过。”陆辞决说。
钟裕贤点点头,打方向盘转弯,继续往家里走。
这些年来她和陆辞决他爸对陆辞决确实关注太少。
她有自己的团队和事业,在外面奔波惯了,自认不算是性格多细腻的女性,偶然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儿子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从少年成长成男人。
所以恍然间钟裕贤才发现,现在她似乎已经没办法像是对小时候的陆辞决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她要顾忌这个已经有自己思想的人的感受。
钟裕贤心里一边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一边又在回想刚才陆辞决看着宋烯时候的眼神。
实在是太明显,想遮掩都难。
况且他儿子似乎还没想遮掩。
有的血缘关系真的是种很神奇的东西。哪怕是钟裕贤自己都承认这些年对陆辞决关心确实太少,可是毕竟是母子,自己儿子的一个举动一个眼神所能流露出来的还是逃不过她的眼睛。
“你好像很喜欢你这个同学。”车行驶到自己地库的时候,钟裕贤才试探性地说了句。
自己儿子向来是冷淡的性子,刚才虽然只是短暂的相处,但陆辞决对宋烯确实不一样。
钟裕贤多年来全世界各地跑,见得多了,本来也是带着几分猜测的意思想问问,却没想到陆辞决倒是痛快,直接点点头,关上车门后转身看着她。
“我是很喜欢他。”陆辞决神色如常地开口,似乎也没觉着自己这种表述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或者说,他就是有意的,像是要告诉所有人,我不怕让别人知道。
钟裕贤眉心微微蹙了下,看了陆辞决几秒,摇了摇头,锁了车招呼他往家里走。
从地库到家里这一道母子俩都没说话。
陆辞决心里没想过藏着和宋烯的关系,也不担心自己亲妈知道。因为无论是谁都改变不了这件既定事实。
而另一边,钟裕贤的心情也很复杂。
论对亲情的缺席这一层面,她自己心里十分有数,确实也做不到从小就没怎么管过孩子,现在却突然跑出来硬要摆出一副家长姿态来干涉陆辞决的决定。
可是说不担心陆辞决是不可能的。有些东西她虽是在国外见得多了,不觉着惊讶,但她控制不了旁人会怎么看他儿子。
陆辞决从小就是很优秀的孩子,钟裕贤虽然多年对他放养,但也不愿意某天自己的孩子被人指指点点。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在钟裕贤想到刚才自己儿子说喜欢那孩子时,那副虽状似平淡,却格外认真的语气时,她心里就明白,这事八成是没有她插手的余地了。
陆辞决虽然看着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但从小就主意正,打定心思的事谁也左右不了。
“你知道的,这并不是一件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事情,”钟裕贤无法,进门后将自己背包随意扔在一边,按了按太阳穴,才说:“我希望这是你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母子俩都是直接的性格,见面不到两小时,就已经直接把这件放在普通家里得炸锅的事平静地摊开了。
陆辞决不以为然:“我不在乎别人能不能接受。”
钟裕贤叹了口气,似乎还想说什么,陆辞决接着道:“宋烯也不是会随随便便退缩的人。”
“看来那孩子也知道你这心思。”钟裕贤说,“你们是已经在一块儿有段时间了吧?”
陆辞决没否认。
钟裕贤沉默看会儿。她心态调整很快,一看就是常年风风火火的女强人,遇到什么事情向来是省去纠结和情绪化的功夫,直接想下一步。
知道自己儿子改变不了,她也还是提醒了句:“这么多年我也没怎么管过你,我知道现在要干涉你心里肯定不服。但是你该想想那孩子,就算他也不怕别人的眼光,那他家里人又愿不愿意让自己儿子承受这些呢。”
她的这些话让陆辞决拧了下眉。
出于对宋烯的某种执念,大概是觉得这种假设光是听一听也不太能接受。陆辞决其实刚才想说的就是除非有一天宋烯说算了,他和对方这段关系才会结束。
可是很快心里另一个更真实更无法掩盖的念头升起,陆辞决真正所想的是:就算是宋烯某一天要退缩,他也不会想放手。
沉寂良久,陆辞决才低声补充了句,他像是对钟裕贤,也像是对自己说:“我不会让宋烯承受任何负面的东西,就算真的遇到,我也会让那些人闭嘴。”
钟裕贤已经来到餐桌旁,刚倒了两杯咖啡。
饶是再怎么见过世面,这么会儿功夫,她从一回来就去接站想给自己儿子个惊喜,转变成了自己儿子一回来就“出柜”,反倒是给她来个“惊喜”,她也得压压惊。
而听见陆辞决这番话,钟裕贤抬头,看了陆辞决一会儿,再次觉得自己真的错过了太多,她不知道陆辞决是怎么对宋烯感情如此之深的。
但她知道的是,陆辞决的确是说到做到的性格。
端起那杯咖啡,钟裕贤陷入了沉思。
某种程度来说,这世界确实有这么一种规律在大部分情境下都奏效。那就是金钱、地位、能力,哪怕只占一样,周遭某些负面的声音自然会消散不上。
而对于这点,钟裕贤低头缓慢抿了口咖啡,又想了想,她对陆辞决还是有信心的,于是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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