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生气是假的,但孟溪客手上沾血他会共感许久的惨状,孟溪客没了命更是有冲击力极大的死亡回放等着他。
谢青昼不想拿自己眼睛的清净去赌,在他的计划没有试探出什么结果前,孟溪客不能出事,手上沾血也不行。
他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没有破绽的笑:“闻师叔,手下留情,他说的意思是,等我重塑修为再考虑此事。”
闻道暴怒,从嘴里挤出几个字:“重塑修为?你以为重塑修为很容易?你还护着他,你没听到这人方才说的什么?”
谢青昼垂眸,藏去那抹厌烦之色,他当然听到了,他也很生气。若非有所图,他何苦伤了一只手来护着一个素不相识又麻烦的人?
身为百味峰宗主,纵然是不会对门下弟子出手,伤到谢仁并非本意。但谢青昼一副从他身上踏过去的隐忍模样,闻道只得收剑,负手而立,神情严肃:“今日你便讲清楚,你都答应了他什么,你究竟是有心帮他,还是心悦于他?”
又一波痛意袭来,谢青昼手抽搐几下,鬼知道谢仁到底存的什么心思,他也是第一次碰到这剧情,他怎么知道谢仁为了让孟溪客进来,答应了什么。
谢青昼压下怒意,舒缓笑了下,一派真情流露:“弟子是答应他,若给我机会,便可成为万剑山弟子,但我同样也答应他,可以拒绝。感情是强求不来,但万一日久生情呢?至于别的,弟子无情道已破,即可证明对他的真心天地可鉴,希望闻师叔饶过他这次,结为道侣未合籍之事,还望师叔待为保密。”
“无可救药,简直是无可救药,”闻道重重挥了一袖,背过身,“当真如此喜欢?”
谢青昼忍着手心剧痛,皮笑肉不笑,再抬起头时,又是真挚无比的无情道弟子:“当真如此。”
说着,他拉着孟溪客强行弯下身子,眼神威胁:打不过就闭嘴。
孟溪客神色不明,抿着唇,跟着低头认错,老实不少。
谢青昼道:“我知重塑修为很难,但若那时他还不愿,我便不会这般固执,愿闻师叔饶他一次。既然已进入万剑山,那便是万剑山弟子,还请闻师叔多关照。”
闻道转过身,唇色隐隐发青:“你明知……你明知一旦天宿人算出什么,他身上所背负的……就会一直跟着他,如今外面都在找他的行踪,恨不得抽筋剥皮,你可倒好,将人领回来结为道侣!就算他并非天生妖邪,你又何必要牵扯其中,原先我只当你是好心救人,没想到你竟真的毁了道。”
“弟子知错,但他若真是天生邪魔,想必这世间早就民不聊生,品行如何,不在口舌之间,而在所作所为。师叔,请别为难他。”谢青昼额角浸满细汗,他已有些神智不清,但仍吊着一口气,拉着孟溪客。
“知错知错,我看你毫不悔改!若是真知错,你和他便不会在这里,带着他滚出仙台,今日之事不必再提!”闻道还是心软,应下替他们二人保守未合籍的隐秘。
谢青昼这才起身道谢,用干净的手扯住孟溪客,头也不回地离开。
本就失血过多,谢青昼如今又受了伤,他一个现代人如何受得了?
在他腿脚有些发软,险些跪下时,一双手从他身旁伸出将他撑住,低低地说道:“方才之事,多谢,其实你不管我,此事与你无关。”
谢有个屁用,一想到之后都要罩着这人,自己还没试探出个结果来,谢青昼心口又是一阵疼,他就没见过这么倔的人。
他稳住脚跟就躲开了撑着他的手,生怕这人手上又沾到血,引起不必要的回忆。谢青昼看着他道:“无关?你既然利用谢仁进万剑山,那谢仁这辈子都不会和你脱离干系。”
除了二人,旁人自然听不到两人在说些什么,因而落入旁人眼中,便是耳鬓厮磨、如胶似漆之态。可这姿态落入闻道眼中,险些喷出一口老血,他恨铁不成钢冲着两人恶声斥责:“连血都舍不得让这人沾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愚昧不堪、不可救药!不执峰怎么就收了你个逆徒!”
听到的谢青昼一个踉跄,拉开了些距离。
孟溪客一僵,视线慢慢从身旁人身上挪开,默不作声地走远了些。
-
两人回到住处,已是深夜。
莫名其妙地进入谢仁身体,莫名其妙地打了一通,又莫名其妙地挡了一剑。
谢青昼体力已然耗尽,还没复盘,便一头栽到已经‘塌’了的床上睡晕了过去。
视线彻底变暗的前一秒,他还在死死抓住孟溪客不肯松开,但只要孟溪客微微用力,就可以挣脱,然后离开。再不济,这家伙也可以割袍离去。
他没办法阻止孟溪客,也因此,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
抱着醒来找人的心思,谢青昼睡得并不安宁,直到睁开眼看到孟溪客在木椅坐着小憩,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
谢青昼起身舒展了下筋骨,那人便醒了,很是警觉。他走到人跟前:“你居然没走?”
孟溪客侧着脸,冷漠:“没走。”
“不会是出去又被逮住回来了?”谢青昼盯着他,有些怀疑。
孟溪客还是不动,一味地否认:“说了没走。”
终于,谢青昼察觉不对,他眼睛微微眯起,凑上前去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得了,孟溪客脸上又添新伤了,颧骨、嘴角那处隐隐发青,细看下还能看到丝丝缕缕渗血的痕迹。
谢青昼幸灾乐祸,笑得毫不遮掩:“谁打的?力道还挺大。”
孟溪客瞥他一眼,不作声,也没接药。
谢青昼拉过木椅在他一旁坐下,将桌上的药瓶扔到他怀里,猜了几个:“逐辰?还是那个叫宁卜睢的,难不成是闻师叔?应该是他,不然着药哪来的,一个药修看着温和,脾性倒是很大。”
他想到什么,摸了摸自己脖子间的痕迹,刀痕消浅了许多,手掌也不痛了。
环顾四周一看,嚯!屋子都变干净了,比他最开始飘进来的时候还干净整洁。
可照理说,以谢仁对这位‘孟公子’的态度,旁人怎么敢一声招呼不打就进来,除非……
一种荒谬的想法涌上心头,孟溪客该不会为了他真找了那个擅长草药的闻师叔吧??
谢青昼眼神微怔:“喂,你……”
似乎是猜透他在想什么,孟溪客眉头微拧:“你失血过多,需要疗伤,逐辰便找来闻道师叔,我没有打不过他。”
“……”谢青昼轻轻嘶了一声,“我有说你打不过闻道师叔吗?你倒是真敢,哪怕叫逐辰过来送药,也不会平白遭这顿打。”
孟溪客轻拧眉头:“叫了,他不给,把屋子收拾一番,专门喊闻道师叔来的。”
谢青昼欲言又止,任谁看到门内弟子新婚房打成这样,身上又负伤,打一拳都算轻的,没给你一剑都算好的了。
“反正死不了,下次别喊了,麻烦,”谢青昼不自在摸了下脖子,“你下手真够重的,抹完药也没散。”
孟溪客扭头看着他,一字一句解释:“不是我动的手,是谢仁自己。”
“?”谢青昼动作一滞,“他自己动的手?”
他自是不信,刚想出言讥讽,突然脑中一闪而过那句“若不想自行了结,我也可送你上路”。
“为何?那你知道我不是谢仁,为何不和我说明白。”谢青昼想不通,一个亲传弟子,说死就死?
孟溪客抿唇:“不为何,说了你也不信。”
还真别说,他最开始还真没信,现在…也不是完全相信这套说辞。谢青昼顿了一下,盯着这人神色,试探说出:“你和谢仁达成了某个不能说的约定,但他没死成,你以为他反悔才想动手。”
“与你无关,”孟溪客冷下脸,“你只需要演好谢仁即可。”
伤口都好了,谢青昼神清气爽,连带着孟溪客都顺眼许多,他没和这人计较:“与我无关?那我更感兴趣了,让我猜猜——”
谢青昼手撑着下巴,坐在他对面:“你一个被天宿人算出天生邪魔身份,纵然你现在不是,可这般情形不好好藏着躲着,却顶着风头结识谢仁……你不怕被陷害?”
这不像某人作风。
在他和孟溪客共感的时候,孟溪客以前住的地方似乎很偏僻、阴沉,除了身上总有血,根本不主动结识旁人。
这人貌似一直是孑然一身的,他想不通这妖邪身份是怎么定在孟溪客身上,更不知道孟溪客究竟是什么妖,能被发现的这么快。
他想了想,接着说:“反正总不会是你找他,我猜是谢仁主动找到你,而且他知道些你的把柄,不然以你这破性子,怎么会答应他?”
果然,孟溪客僵住一瞬,眉眼冷厉:“说了与你无关,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谢青昼哼笑一声,没继续说,但他多少也猜出来些:这一次的回溯和以往最大的区别就在‘妖’的身份还未确定上面,也就是说,除了孟溪客本人,没人知道他真是妖。
而谢仁手里的把柄是能让孟溪客灭口的程度,除了能确定妖邪身份的证据,还能有什么?
谢仁如何得知此事他倒是不感兴趣,让他感兴趣的是,孟溪客说了什么,能让谢仁自愿了结。
他转念一想,这人无情道都毁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只是,他现在更想确认,为何一个孤魂野鬼的他,多次越过某妖底线,孟溪客如此轻而易举地放过了他?他可不信这人大发慈悲,是什么菩萨心肠,说不准,是不敢杀又或是…不能杀。
忽然灵光一闪,谢青昼扬起笑意,放松许多,往后一靠,看着他:“那你来杀,为何不杀了?总不归是我知道你名字,你便不杀我了吧?”
孟溪客抬眼看去,眼中霜寒一片,他并未回答,反问:“那你为何帮我,你分明不认识我。”
还真让他猜对了。
谢青昼颇为愉悦,装着没发现,学着某人,轻轻吐出四字:“与你无关。”
孟溪客:“……”
看他吃瘪,谢青昼也不计前嫌,不过,只需要增加些信任就好,没必要全盘托出。
他伸长腿,挨着孟溪客的木椅轻轻踢了一下:“不为何,做事情哪里来那么多为何为何,我想做就做了,不过有件事你的确需要知道。”
“什么?”
谢青昼脚勾着他的椅子,往身旁狠狠一拉,扯住孟溪客的衣领,轻声警告:“乖乖听话,别拖后腿,也不要总是拿杀不杀的威胁我。我想我不需要重复很多遍,我同你是一条线上的,我会帮你。但若让我知道你暗算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孟溪客眼睫一颤,皱起眉,甩开他的手:“知道了。”
他松开手重新瘫在椅子上,嘱咐一句:“哦,你想好对外叫什么名字,好应付,对对口供,别到时候又露出破绽。”
一夜之间,两人好似真的化干戈为玉帛、冰释前嫌。不过,两人心知肚明,都是相互利用的表面友好,暂时停战罢了。
半晌,孟溪客低声说出两字:“孟郎。”
霎时,谢青昼从头到脚猛一哆嗦,分明不是他取的名字,可为何他跟着如此尴尬。
谢青昼眼皮直抽,抓着扶手的指尖隐约发白:“你让我管你叫这名字?你…你,你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孟溪客竟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认真问:“有何不可?”
谢青昼沉默片刻,一阵恶寒,道:“行,你到时候别后悔,若被嘲笑,我是绝不会替你出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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