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一通后,太阳也高高挂起,江荷又去吃馄饨了,馄饨摊的老板跟她混了个熟,知晓这小姑娘能吃,非但最大碗的馄饨里面多添了些馄饨,还额外给她煮了个荷包蛋放进去。
江荷喜滋滋的,连连对着老板道谢。
“姑娘,你来的路上听说了没?这两日皇城发生了一件大事!”混熟了之后,老板也跟江荷闲唠起来。
江荷来的时间都不是正餐忙碌的点儿,这会儿空多只有江荷以为客人,俩人也便交谈上了。
“啥事儿,您快同我讲讲。”江荷脸上泛出好奇之色,听故事的心熊熊燃烧。
老板靠近半分,头微微一低随着压低声音:“估摸着你这几日逛皇城也见过那边儿衙门前的一道景儿了,就是跪着申冤的那对母子。”
江荷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此事。
“他们这事儿啊……”老板简单讲述了一下王武和董尚历之事,描述了一下前情概括,但也只是讲了那么个事儿,并没有评判到底董尚历是不是真的偷东西了,也没有推测王武是不是污蔑人、亦或者是真的被冤枉的。
“王老板死后,他夫人就带着孩子去了衙门门口跪着申冤,跪了好几日也不知怎么开窍了,突然写了血书去监察院举报那衙门的府令,这会儿听说又去了大安府申冤呢。”
“她都当众写血书了,上面的人可不敢不管,自然是得彻查的,她也算是终于摸到了一点门道。”
说着,老板又“啧啧”几声:“要不是这王夫人闹这么一出,我还真不知道管衙门事儿的还有这么多部门,以后平头百姓再有申不了的冤也算是有出路了。”
闲聊期间,江荷时不时说些应和的话附上几句,譬如“这事儿真令人痛心 ”、“搁我我也不晓得”、“也不知道结果如何”等等。
一碗馄饨见了底,事情也闲聊到了尾音,馄饨老板不好一直在这儿闲聊耽误客人时间,便又起身继续忙活起了。
只是转身之余又摇头感叹:“保不齐不愿我等平头百姓去那大安府,才令我等不知有如此好的申冤处。”
江荷吃完馄饨同老板告了句别,起身时面上挂上了一丝凝重。
她朝着大安府去了。
“鹿尘,我心里总觉怪怪的。”江荷面上显露出她内心的别扭。
“嗯?”
“我没想到那王武的夫人会用如此极端的方法去为她的丈夫申冤。”江荷很难形容个中滋味,手上的小动作摆来摆去,让她的内心飘忽不定,“就是,就是……”
“你慢慢讲,何处觉得怪?”鹿尘声音像是轻飘飘的羽毛,抚平江荷乱糟糟的心。
江荷的呼吸稳了,心里那说不上来的难受也减缓了对她的刺激,令她耳清目明,思路清晰起来。
“我觉得她如此牺牲自己不值当,许是我不是她,我无法感同身受,我只是觉得带着孩子跪在衙门前那么久牺牲自己和孩子的身体不值当,也觉得她写血书伤害自己不值当。”
“但是……但是或许对她来说是值当的,因为她只是个带着孩子、遭受着丈夫被冤余威伤害的无助妇人,他们孤儿寡母也没有什么出路。”
“其实她也是真没招了,不若也不可能如此牺牲自己。”
说着说着,江荷长叹一口气,原本还见几分稚气的脸上突然间多了几丝老成。
她与人接触不多,第一次正式去打探这个世界就碰上这遭事儿,确实让她有些难受。
“大概做人就是这样吧,很多事情看起来不值当,其实别人已经走投无路了,我亦不能以我的想法去评判是非对错。
“我只是觉得有些难受。”
“我晓得。”鹿尘说。
江荷眨眨眼睛,睫毛跟着扑闪扑闪几下,再度沉默。
她快走到大安府时,又突的开口:“鹿尘,你说一个连大安府都不知道的小妇人,写血书这种对普通百姓来说最具影响的申冤方式,会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吗?”
“看看便知。”
再走几步远,一人一妖灵便到达了大安府门口,此刻大安府门口已围了一大群人,大多都是来看“热闹” 的平头百姓。
江荷在外围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往前稍微一拱垫垫脚尖往里看去。
在一栋建筑精美、用鎏金笔墨刻画着“大安府” 的府门之前,那对娘儿俩就跪在那里,妇人连连哭泣大喊“冤枉”。
她换下了一身孝服,但穿的仍旧是一身白色衣服,与胳膊上晕染开的血迹交错出明显的色彩,格外刺目。
在她面前是一片大白布,布上用鲜血倾诉着他们一家受到的委屈和不公,倾诉着她的绝望。
“草民为夫申冤!恳请大人们还我亡夫一个公道!”
她流了太多的血,面色惨白唇部毫无血色,她的声音嘶哑却又仿佛嚎出了所有的力气。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点评几句,除了大部分调侃上几句第一次知道“大安府”和“监察院”的存在之外,还有:
“这妇人胆子真大,连当官的都敢状告,听说她去监察院递交了血书后,没多久监察院就去调查了。”
“当真有这么高的效率?别是做样子看看,最后说这妇人诬告,毕竟官官相护。”
“嗐,谁知道呢?看这大安府如何吧。”
周围声音纷纷,江荷从所有人的讨论声中补充了她对该事件了解的一些细节。
监察院去调查那狗官府令,必然也会找到董尚历追问调查,外加大安府不会坐视不管,为了平复民众,也必然会认真公开审理案件。
当初江荷有所担心即便是王武的案件上报,也可能因为死无对证不了了之,故此才会去干扰狗官府令和董尚历,想着摧毁二人的精神后或许会迎来狗咬狗的机会。
可如今王武的夫人写了血书,字字如泣,围观者重重议论纷纷,大概不需要江荷再做些什么,该事件便能公正的结束了。
江荷沉沉的目光又望向了那对母子,她又感到了一丝怪怪的感觉,不单单是因为怜惜这位妇人为丈夫如此牺牲和奉献,而是她身上有某些东西残留的气息,和上次她感觉到异常时的气息有些相似。
她细细琢磨,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此时那熟悉的马蹄声想起,蹄蹄哒哒震着,震开了围观的人。
大家自发让出一条道路,只见五名穿着玄色鎏金花纹服饰、腰间别着“太初门”令牌的大人们走进人群。
刹那间,议论声皆停,皆提心吊胆,屏气偷偷望一眼太初门的大人们。
为首的公孙妄勒马下马,黑金靴子落地,脚步迈向跪在前方的母子二人。
公孙妄腰盈细,却分外有力量,腰胯发力迈出的步子气势十足,配上那双冷冽的凤眼,活像个冷面阎罗。
实际众人也的确用“冷面阎罗”一次形容这位公孙大人,毕竟公孙大人手段了得,毒辣凶狠,一抓一个准,一灭一个亡。
“哒哒”的步子迈在母子身边停下,公孙妄低头看他们,接着单腿弯曲蹲下,直视这对申冤的母子。
妇人心里发慌,都不敢看对方一眼便立刻低头,缩的像个鹌鹑,倒是孩子像个牛犊子,瞪着大眼睛直直看公孙妄。
这位公孙大人抬手,葱白细长的手指招呼两下,手下齐刷刷涌上前,把这对可怜的妻孩带走。
不知是谁先倒吸了一口凉气,又不知是谁先哆嗦两下,总之大家惊讶与害怕并存。
那可是太初门,被太初门带走了必然是碰到那种事儿了!那可是有去无回的地方!
王武的夫人为何会被带走?她碰那种事儿了?还是因为穿孝服?
或者……或者官官相护,王武的夫人举报官员,官只能找个理由把她带走?
毕竟被太初门带走,谁都说不得不是,可是这也太……
在场所有人神态不一,心里有各自的小九九,却也不敢说出来只能暗暗想想。
江荷跟他们的想法不一样,她知道王武的夫人被带走绝不是官官相护的结果。
她看着那妇人带着麻木的平静起身,护着孩子僵着躯体跟着太初门的人离开。
江荷紧紧攥住拳头,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后她深深吐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江荷硬着头皮穿过最中心的人群,到达先前王武的妻孩跪过的地方,她捡起铺在地上的血书。
公孙妄将转过的身停顿,侧目看冲出人群的人——那是那日新来皇城的小丫头,她很能吃。
江荷屏住呼吸,目光划过对方的侧脸后匆匆转身,朝着大安府的门口冲去。
鹿尘叹一口气,无奈扶额:“江荷。”
“草民江荷!为死者王武申冤!替其妻!其儿!为王武申冤!”她的声音响彻云霄,一遍又一遍。
在心里江荷不知骂了几百遍,她不该信王武的鬼话。
王武夫人身上存在的气息是阴气,王武找过她,痴缠过她。
先前在庄子里和鹿尘讨论过的种种大抵都被王武听去了,它不知瞎琢磨了些什么,它去痴缠妻孩,迫使他们为它申冤、写血书,圆它死前咽不下的那一口气。
贱鬼!当真是贱的很!
如今那对母子被太初门捉走,未来如何难说。
为夫、为父申冤是对着母子的执着目标,江荷恨和鄙视天天说鬼话的王武,可她不想让这对母子的心白费。
“草民江荷!为死者王武申冤!替其妻!其儿!为王武申冤!”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