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隔着一张红幕帘。
毕洮舒坦地坐在黑丝绒软椅上，翘起二郎腿，对一旁的侍者抬抬手，示意他到帘子那头通知。
换了平时，没人敢对他提出这种要求。但他今日果断同意了这位神秘贵客的要求。这突然冒出来的贵客能被他用来牵制乌和，他有什么不同意的？
隔着幕帘，女声清晰而讥讽，听起来年纪不大，还是个小姑娘：“没想到我手里这瓶向导素能引来这么多大人物。”
乌和坐在一旁，本只是静静听着。听到这番具有针对性的话，看向毕洮，示意他开口。
知道白塔领导身份的人少之又少，难得这年轻人还能知道他身边坐着其他人物。毕洮愈发好奇，扶着把手换了个姿势倚着，饶有兴致：“看来，你知道我旁边坐着谁啊。”
那小姑娘继续淡淡说着：“白塔派来布置斗兽场的人，年年都有，不稀奇。”
她用了“斗兽场”这样直白又鄙夷的称呼。
在混乱辖区，哨站每半年会开启一场竞赛。胜者走，败者死。奖励丰厚，弱肉强食。没有人能永远留在这儿，这已经是所有人的共识。就像是为此地安排的游戏，排名前列时时刻刻刷新，不少人盼着将上面的人熬走，自己就能多赚点佣金再出去。
但哨站是白塔隐晦分出的一支。
这消息仅在少数人之间流通。
乌和终于开口，意味不明。
“你知道的不少。”
“我手里还有你们想知道的消息，应该说，可能我知道的比你们多。”她说。
那边传来瓶子抛起又落下的闷响，还有侍者慌乱的提醒：“您别——”
女声嗤嗤一笑，玩弄似的：“别担心，我又不会把它弄碎，毕竟就这一瓶，我可舍不得。”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乌和也笑起来，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我对这瓶高级向导素很感兴趣，也对它的来源很感兴趣。既然你就是奔着我来的，不如说说你的目的，你要什么，才肯把这些交给我。”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刚准备开口：“我……”
“砰——！！”
巨大的爆破声贯穿了整个场地，所有人面色俱变。尖叫声、踩踏声，众人惊慌失措的呼唤，隔着门都能听见，如阀门开启后的洪流，混乱污浊，一股脑喷涌而出。
这始料不及的意外让乌和拧紧眉头。眼看谈的好好的交易就这样被中断，毕洮猛地站起身，脸色阴沉得吓人：“*的……又他*出什么破事了！”
看守在外的哨兵推开门，汇报的语速极快，惶恐不已：“老大，拍卖场后场爆炸了！那个抓来的小子也趁乱跑了，过去检查的人发现毕哥他……”
“说啊！他怎么了！”
“毕哥他，在发现的时候，已经被勒死了……”
气氛沉寂了几秒。乌和见身旁人的神情已经扭曲到可怖，他站起身，扯了扯衣襟，平静道：“看来你今天是不能给我看你说的宝贝了。既然还有急事要处理，我和贵客人会换个地方谈……”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幕帘后，那女声已经冷下来，存着警惕与质疑：“拍卖场后台突然就被炸了……要不是我提前把向导素拿出来，是不是就一起毁在后面了？！”
眼见对方已经心存疑虑，乌和沉住气，出声解释：“这是件意外，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
显然，对方已经不愿接受这个提议了，猛然起身的动作带出座椅摩擦地面的吱呀声。
她厉声要求：“今天的交易就到此结束。乌先生，我会给你留我的联系方式……你们自己的事还没处理好，恕我信不了你们的话，立刻让你的人护送我离开，要是做不到，我就当你们想强抢信息素。如果你诚心合作，我会继续联系你，而不是在这种闹剧下继续！”
毕洮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消息弄得怒火冲天，他望向乌和，阴着脸等待他的指示。乌和盯着那席帘子，缓缓伸手挡住他：“好，我可以等您联系我。”
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他甚至用上了“您”这个字眼。
他愿意屈尊继续和这位神秘人合作。
毕洮领会他的意思，稍微冷静下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侍者将人送出去。他则大步朝外面走去，走到门口，他一脚踹翻那个前来汇报的哨兵，怒火冲天地大吼：“废物东西，他*的，愣着干嘛！去找人啊！”
会客厅渐渐归于沉寂，乌和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瞥了眼身后，厌烦地拍了拍肩头的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声，他掏出来随意地看了眼，却在看见消息来自谁时僵住了。
信息言简意赅，平淡无奇，却如催命符。
【S01】：过来见我
乌和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则消息，他努力想着自己来这儿后可能做错的地方，鬓角不知不觉间被冷汗浸透，醒过神后，他忙不迭将消息回过去。
【S67】：是
*
慌乱逃窜的宾客毫无章法地乱跑，他们尖叫、辱骂，守卫忙着疏散宾客，又要后场警惕无规律的爆炸。就在这时，停车场不知从何而来的大火将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的场面烧得更烈。
漫天的火星飘飞，漆黑的铁架在高温灼烤下呈现出锃亮的光泽。
有人厉声呼号，行动迅速的哨兵立刻将几辆带有炸弹的车开出场外。要是车厢内的炸弹被引爆，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车钥匙已经插进锁内，眼看火快蔓延到车后，哨兵火急火燎地关车门，车门却仿佛被什么挡住。他偏过头，惊悚地正对上一张眼神冰冷、被血弄脏的脸，以及，对准他额头的枪支。
没有任何争斗，枪声乍起。
死不瞑目的哨兵被扔出车外，越野车脱离队伍，直奔出口而去。
后面的哨兵很快发现了同伴的死亡，可火焰蔓延得太快，已经来不及制止，有人嘶吼着在通道口设防，然疾驰而去的车辆还是直接闯了出去。
载着两名哨兵的越野车紧急追出去。
如同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赛，拍卖场的位置在上域边缘，出去就是葱葱郁郁的树林。
障碍丛生，车轮下泥土飞溅，探出头的哨兵试图对准前方的车辆，然不断拐弯的路线让他始终无法集中车轮，他暴躁地骂了一声，重新架起枪。
终于，数发子弹中有一发精准射入车胎。
随着车胎爆破，在林间穿梭的越野车失控摇晃。突然，它调转方向，绕过树木，发疯般直奔他们的车撞来，大有同归于尽之势。架枪的人惊恐地睁大眼，疯狂射击，想要阻止对方的行径。
剧烈的撞击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两辆同样高速的越野车在顷刻间报废，近乎惨烈的撞击！
树上群鸟被惊飞，哗啦啦飞了一片。
死寂。
长达十分钟的死寂。
眼前被红与黑占据，视野被分割成碎片，戚诉昏昏沉沉地睁眼，意志力催动着，他出伸手，扒住破损的车门，一点点从被挤扁的车身里爬出去。
内脏似乎已经搅成一团，浑身的疼痛已经分辨不出是哪儿在疼。
汽油被点燃后的灼伤、枪击大腿的枪伤，又或者是腕上被手铐磨出的血淋淋的凹痕……这都不重要了。
他得活下去。
他得活下去见她。
他看到她了。
就在驾车逃出去的那一刻。
逃亡中匆匆一瞥的余光。
像电影定格的一帧，她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穿着一袭绿色的礼裙，焦急地向后探头。
这足以让他喘息的混乱是她造就的。
她是来救他的。
颤抖的手死死抓住地上的草，少年艰难地、急迫地爬出身后的废墟。
每一份力气都在撕扯着他身上的口子，大腿被铁架贯穿，随着爬动，一寸寸从模糊的血肉里撕扯出来，鲜血淋漓。
他这辈子从未有哪刻笃定一个人为他而来。
他不要死。
他不能死。
她和戚雯都在等……
树叶被踩踏的“咔嚓”声在这绝望的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意识响起尖锐的警铃，身体却没半点力气。
戚诉抓着杂草想要抬起头，眩晕感迅速反扑上来，他最终跌在泥泞里，呕出一口血，再无力挣扎。
脚步声直奔他而来，伴随着陌生戏谑的声音：“呦，看样子是激战一场啊……”
那身影蹲下来，似乎在好奇地打量。
在他意识消散的最后时刻，他听到那人愕然的惊呼。
“我去！队长……你有失散多年的弟弟也不告诉我们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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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 9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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